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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籍遠征軍埋骨滇西70年,親屬懷抱家鄉(xiāng)土撒在墓前祭奠

幾十年后,墓地從一片茂密的玉米地中被發(fā)現(xiàn),塵封的歷史由此打開。穿越70多年的碑文斑駁脫色,但銘刻記載卻清晰可辨,這是一位為國捐軀的成都籍將士。怒江畔云南施甸縣孤山上的墓地,呼喚著他在成都的親眷族人。在眾多志愿者的努力下,通過封面新聞獨家報道和尋找,70多年后,我們在成都找到了這位叫簡少良的犧牲將士家人。

六弟激動未眠,特地囑咐帶來一捧家鄉(xiāng)土
6日中午,華西都市報記者抵達昆明機場,隨后不久將轉(zhuǎn)機前往保山市,地處怒江東岸的施甸縣離保山市不遠,大概幾十公里。
在機場,記者遇到了專程前往施甸祭拜的簡少良親屬一行。這一次,簡家原本計劃來5個人,除了一直和記者聯(lián)系的簡少良侄子簡張紅,還有簡張紅的妻子、9歲兒子和老母親。“老父親年紀大了,他雖然本人很想來,但考慮到身體狀況,最終他老人家就不親自來了。”簡張紅說。
簡張紅懷里抱著一個瓶子,里面裝的是土。“這是專門從老家?guī)У耐痢!焙啅埣t說,此土是在老家崇州大華鎮(zhèn)的村里挖的,這是全家去看往大伯最重要的物件,也是老父親簡紹云特地囑咐的。
老父親簡紹云雖然身體不好,晚年老兩口也一直生活很平靜,但“消失”70多年的大哥突然有了消息,簡紹云生活起了波瀾,幾十年的很多記憶又重新打開。在家人前往云南的頭一晚,簡紹云幾乎激動未眠,天亮時又反復詢問土放好了沒有。
按照計劃,?今天下午?,簡紹云一家4口將繼續(xù)飛往保山,當?shù)卣椭驹刚邎F隊將會為他們一家,以及另外幾家來自外省的親屬團做好妥善安排。

幾天前,華西都市報記者曾到崇州找過簡紹云老人,簡紹云對大哥的記憶又重新打開,雖然過去70余年,但很多事情他還記得比較清楚。
“我在家排行老六,大哥就叫簡紹良(簡少良)。”簡紹云說。今年87歲的他是家里排行最小的,簡少良是排行老大,比他大十幾歲。現(xiàn)在,前面的親人都相繼去世,他們這一輩實際上只剩他健在。
這么多年來,簡張紅不止一次聽到老父親念叨,知道有一個叫簡少良的大伯去打日本鬼子,后來就再也沒消息了,到底人在哪也不清楚。
“家里人都認為哥哥可能戰(zhàn)死了,但我一直惦念著他。”簡紹云幾十年的念叨,在最近真的尋到了答案。
簡少良去當兵的時候,簡紹良已經(jīng)七八歲記事,還記得大哥童年陪伴的片段。“我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讓他用槍打鳥。”那時候,簡家住在崇州大華鎮(zhèn)簡家?guī)X一帶,簡紹云有幾個哥哥,后來因為家里窮,包括簡少良在內(nèi)幾個兄弟被送到成都水井街學裁縫,謀一個生存的手藝。
根據(jù)簡紹云的回憶和志愿者及史學專家的對照,基本確定當年簡少良應該是被抓壯丁當了兵,走上抗日前線,可能就是在水井街被帶走的,最后墓碑名字寫的是簡少良,而不是紹良,應該是登記的時候為了方便簡寫所致。
后來,簡少良在部隊立功升官,簡紹云還記得不久后,大哥還回過家一趟,衣著灰色軍裝,扛著槍。沒幾天,簡紹云一家送別大哥,但令簡家人都沒想到的是,一去竟成了永別。此后幾十年,再無簡少良的任何音訊。
撥散歷史塵封,碑刻指向成都尋找親屬
簡紹云已經(jīng)不能再記得,具體是哪年一家送別大哥。根據(jù)遠征軍戰(zhàn)史的記載對照,或許當年簡少良跟隨部隊開撥到云南怒江前線,也就是他最后長眠的地方。
說到遠征軍,就不能不提怒江。這條發(fā)源于那曲,最后從緬甸流入印度洋的大江,曾對民族抗戰(zhàn)有著重要意義,在日寇意圖進犯西南,中華民族最危難的那幾年,怒江幾乎是民族存亡的最后一道地理屏障,中日兩軍對峙于江兩岸。

1943年的一天,簡少良客死他鄉(xiāng),他的戰(zhàn)友在戰(zhàn)場周圍將他掩埋,得于一個軍官身份,而立碑銘記。匆匆掩埋,戰(zhàn)友又繼續(xù)去打仗了。
日寇被擊潰,敵人被趕走,硝煙慢慢散去。郁郁蔥蔥的樹木讓曾經(jīng)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場歸于平靜。
就這樣,幾十年過去了。直到20多年前,云南施甸縣一位叫蘇澤錦的當?shù)刂驹刚撸淮闻既坏臋C會走進太平鎮(zhèn)烏木村一塊玉米地,周圍種滿1人多高玉米地的深處,她第一次看到了簡少良的墓地。它靜靜地躺在那兒,看不出有祭掃的痕跡。

輕輕拭去碑上泥土,如同撥散歷史塵封。“71軍、歿于癸未年、成都”等字樣,依然清晰可辨。銘刻所載,墓主人是遠征軍71軍87師260團1營3連上士排副成都人簡少良,不幸犧牲于此,戰(zhàn)友將他埋葬在半山腰上,并立下此碑。蘇澤錦回憶說:“我有家人參加過遠征軍,所以對抗日戰(zhàn)爭這段歷史很感興趣。”她仔細記下碑文信息,并指向成都,尋找簡少良的家屬族人。
家鄉(xiāng)來人祭拜,“一捧墓地的土,也要專門帶回家鄉(xiāng)”
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當年抗擊日寇慘烈之戰(zhàn)役,滇緬不在少數(shù)。蘇澤錦說,像簡少良這樣的墓,在滇西一帶有很多,大多都是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士留下,有的只有墳堆。簡少良有完整的墓碑,埋沒在一片玉米地里,很難引起注意,也碰巧因此而妥善存于至今。由于擔心墓地被破壞,她發(fā)現(xiàn)后即聯(lián)系了當?shù)匚墓芩粲醮迕褚煌Wo。2014年,在多方努力之下,這座遠征軍孤墳,得以重新修繕,新立了墓門架。
滇緬抗戰(zhàn)史專家戈叔亞告訴記者,簡少良犧牲之時,中日兩軍正對峙于怒江兩岸。作為遠征軍71軍87師一員的簡少良,當年應該與部隊駐扎在怒江以西的施甸一帶,1942年5月后對峙2年,互有試探性襲擊。因此,簡少良的犧牲可能性,要么是在敵我交火中陣亡,要么是惡劣艱苦環(huán)境中染疾而終,他的戰(zhàn)友只能在艱苦的戰(zhàn)場前線,在山上就地找一塊地給他安葬,能在異鄉(xiāng)長眠。
今年6月,從蘇澤錦偶尋簡少良70多年前墓地開啟的尋找簡少良親人活動,通過云南四川兩地眾多網(wǎng)友和志愿者的一一相傳,在本報獨家報道并持續(xù)努力尋找下,找到簡少良尚健在六弟——87歲的簡紹云老人及其后人。
“畏懼他太沖動,家人花了一周的時間,一點點告訴他這個消息。”在昆明機場,簡張紅說到了找到大伯后的細節(jié),這個消息讓老父親包括他在內(nèi)的每位家人都很激動。雖然這次作為簡少良最親的直系親屬、手足兄弟沒能趕來,但他們一家4口到達云南,除了特地從老家村子帶來的泥土,明天到施甸縣大伯墓地祭拜后,還將帶一捧墓地的土,專門帶回成都老家,撒到村子里的那條小溪。“70多年了,我們對這種親情,需要有這么一個儀式感強的過程,把家鄉(xiāng)的土帶給大伯,讓他聞一聞;把墓前的土帶回老家,就像帶他回家一樣的感覺。”
計劃:民政部門將出具證明材料
記者聯(lián)系施甸縣委宣傳部及相關(guān)熱心志愿者團隊了解到,今天簡少良的4位親屬代表按期抵達施甸縣后,將和另外兩位來自河南的王春泉,來自陜西的鄭發(fā)平的親屬會合,7日7日當天,將由專車安排前往三位犧牲將士的墓地進行祭奠活動,并舉行滇西遠征軍陣亡將士墓地普查及遺骸尋找活動啟動儀式,重走當年的滇緬公路,遠眺惠通橋,參觀碉堡等戰(zhàn)場遺跡。
同時,施甸縣民政局將向三位親屬出具證明材料,以便各位親屬向當?shù)孛裾块T申報烈士。
(原題《成都籍遠征軍埋骨滇西70年 侄兒懷抱一杯家鄉(xiāng)土撒在大伯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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