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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影音的結局，馮鑫早已預言。

作 者丨華商韜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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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網絡、圖蟲創意

“一個人的成功巔峰都不超過三年，最終反正都是空，隨時做好什么都沒有的準備。”馮鑫當年隨口的一句話，竟一語成讖。

從市值高達400億到如今摘牌退市，盡管暴風影音的結局早已注定，但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讓人唏噓不已。

而一手創造奇跡的馮鑫，其人生也如一部魔幻現實主義小說，其間充滿了放浪與跌宕。

11月9日晚間，暴風退發布《關于退市整理期結束及摘牌暨后續有關事項安排的公告》，對“身后事”做出安排。在退市整理期結束后，暴風集團11月10日被深交所摘牌。值得注意的是，因創業板不接受公司股票重新上市的申請，因此公司股票退市后，將不能在創業板重新上市。

暴風影音從輝煌到倒下，僅用了幾年的時間。如今再回想當年的高光時刻，讓人感覺像一場夢一樣。

“在中國的互聯網企業梯隊中，無論是業績還是成長性，暴風科技大概都只能排在200名以外，然而，中國股民對他的‘熱愛’，無法用理論或模型來解釋。理智——如果它還真的存在的話，已經在漲停板面前徹底暈厥倒地。”

這是2015年5月19日吳曉波在一篇題為《瘋了》的文章中對暴風科技的描述，那種夾雜著諷刺、驚異和困惑的情緒躍然紙上。

在吳曉波寫這篇文章時，暴風科技已在A股創造了35個漲停板，而其后還有過20個。

這個當年3月24日才上市的股票，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截至5月22日），股價就從發行時的每股7.14元暴漲到了每股280元，總市值更是達到了346.8億元，更是催生了10位億萬富翁、31位千萬富翁和66位百萬富翁。

由于這種瘋漲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媒體和股民只好將其稱為“妖股”或“神股”。但對于這種超越理智的瘋漲，年過四旬的馮鑫表現出一種難以置信的淡定。

據當時的報道，在最開始的一周，他甚至把工作交待給部下然后就離開了公司，返回山西老家閉關清修12天，每天只開機1-2小時，其余時間則在佛樂和輕音樂的伴奏下看《道德經》、《約翰·克里斯多夫》和《刀鋒》。

關于股價為何會暴漲，馮鑫當時給出的解釋是：

從內部講，暴風擁有靚麗的用戶數據，其中網民用戶有5000萬，月活躍用戶則高達2億；從外部講，暴風是樂視之后第一家在A股創業板上市的互聯網公司，以及第一家主動轉換資本結構、放棄赴美上市而回來上市的互聯網公司，而當時社會上的流動資金比較大，巨量資本爭搶極少資源的結果就是股價飆漲。

不過，這種上漲態勢并沒有持續，很快，其下跌速度一如其上漲。

隨著質疑聲的不斷加大，暴風科技于6月11日以“籌備重大事項”為由停牌。

在此期間，馮鑫帶著隊伍憋大招，并于7月6日對外宣稱將與海爾旗下日日順、奧飛動漫以及三諾數碼影音成立合資公司，推出“暴風影音”之外的新產品——暴風超體電視，7月12日又再發公告稱，將攜手深圳手勢科技有限公司合資5100萬元控股一家互聯網演藝平臺公司。

然而這些利好消息并未形成拉抬乃至穩住股價的籌碼，當它于當年7月13日復盤后，開盤即跌停，市值一天蒸發了36.91億元，其后則連續多日跌停，最低時曾跌至每股71.02元，股價僅為最高價時的約五分之一。

不過，暴風的股價隨后又隨著A股股價的轉漲，以及其“10送12”中報分紅預案的出臺而再度攀升，到10月23日時則重返百元股陣容，截至10月26日，暴風科技收報于95.83元，總市值超過260億元。

在暴風第一次停牌的那個月，A股陷入“千股跌停滿盤皆綠”的神局面，而到了第二次停牌期間，A股更是走進了民怨沸騰的“熊”時代。對于復盤后的情況，馮鑫早就做好了最壞的心里準備，他在接受采訪時說，“股市的漲漲跌跌，對我來講就當作樂趣。”

話講得很瀟灑，但這種過山車似的命運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不過或許馮鑫可以。

要讀懂暴風影音，要先讀懂馮鑫。

馮鑫1972年出生于山西陽泉一個教師家庭，與百度總裁李彥宏是老鄉。高考時，他考入了合肥工業大學，主修管理工程。他不是特別愛學習，成績自然也不好，掛了很多科，甚至在讀大二時一度被學校勸退。

到1993年他勉強畢了業，但卻沒有拿到學位，也沒有人給他分配工作，后來輾轉去了山西陽泉礦務局。但那種日子讓他度日如年，在礦務局只待了幾個月，馮鑫就跑了。

一段時間內，馮鑫進入了上海喔喔佳佳奶糖的分公司做銷售，據說干得不錯。他后來回憶說，“我在喔喔干過，喔喔在奶糖業一年干掉大白兔。我還在三株干過，有一年三株營業額從6億到68億。”

與此同時，他又用賺到的錢折騰自己的公司，他們做過BP機維修，搞過煤炭運輸（把大同的煤運到天津、上海再分配），還經營過食品貿易公司，逐漸積累起了貨源和人脈，很是熱鬧。

這段歲月到1996年劃上了句號。當年馮鑫卷入了一起斗毆事件，除了身體惡化外，他的經濟狀況也在惡化，工作沒了，錢也沒了，三個好哥們則各奔前程。

出院后，馮鑫又回到了陽泉縣，并擁有了一次到北京辦休閑食品廠的機會。他在大紅門花240多萬整起了一個饅頭廠，取名福喜樂主食廚房。不過待了沒多久，馮鑫又選擇了離開。

1999年3月，馮鑫終于如愿進入了金山。在進入公司后不久，他開始展示出自己被壓抑已久的潛能，很快就在公司銷售里嶄露頭角，并開始主管華西區業務。

后來回憶起這段經歷，馮鑫說，“我的業績超過了華東、華南。我一走，華西就是華東的1/3、華南的1/4。后來，金山開始轉型做游戲，就把毒霸、詞霸兩個事業部合并讓我來管。金山有個總裁辦公室會議，我是唯一一個非總裁的列席會議者。”最后他還總結說，“真的不是我太強，是對手太懶了。”

這時的馮鑫，已經不是上大學時的那個“差等生”了，他甚至生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智力優越感，他說，“如果給我一個題我一定會比別人解得好。”隨著生活境況的改善，以及周圍親朋好友評價的提升，馮鑫開始了一段逍遙歲月。

他當時的老板是雷軍，而據他回憶雷軍并不怎么管他，他是公司里難得一見的不穿西裝襯衣的人。2002年，他開始鬧辭職并不斷挑戰雷軍的容忍度，比如他要求請假去看世界杯，并威脅說“不給假就辭職”。

這種局面到2004年實在維持不下去了，32歲的馮鑫正式追求他的自由去了。

促使馮鑫離開金山的是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女朋友，一個是周鴻祎。

那時他正在和一個成都女孩談戀愛，女方要求他買房買車去成都工作，他都一一照辦了，但這樁婚事他母親堅決不同意，以“得病”為由將他誆騙回家，然后掐斷他與外界的聯系。三個月后才讓他回到北京，并讓他承諾今后要在北京發展。

回到北京后，周鴻祎找到他并邀請他去雅虎中國。當時周鴻祎和雅虎只還剩一年合約，而且周不打算續約，馮鑫心里明白，若是周鴻祎走了他也不會留下，但他還是去了。

2005年馮鑫徹底自由了，他想創業但并沒想好要做什么。起初，周鴻祎推薦他去迅雷，但他不干，倒不是因為迅雷，而是因為迅雷在深圳。他說，“深圳那地方人心是浮的，睡都睡不安穩，我要留在北京。”

之后馮鑫跟雷軍商量“重操舊業”，“你把我原來的殺毒軟件給我吧，你們這塊錢不要賺了，我自己來經營。”雷軍只能無語地看著他，把眼前的一切只當成一個笑話。在雷軍那碰壁后，他又去找其他人，把當時臺面上的軟件大佬找了一個遍，包括周鴻祎，結果沒人支持他。

接連受挫后，馮鑫決定自己單干，“我就不信嘍！”

2005年，他成立了兩家公司，一家叫“酷熱影音”，做播放器，另一家做“流氓軟件”。他原本計劃做一個軟件帝國，后來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夢想大到不靠譜，于是就一個個排除，最后選擇做播放器。

之所以選擇播放器，是因為當時Windows自帶的播放器播放格式有限且功能粗陋，而行業內又沒有巨無霸型企業。他很清楚，播放器短期內難以盈利，因此同時做了一家“流氓軟件”公司，這家公司兩三個月就賺了100萬。

立項不久后，酷熱影音可播放格式就超過了100種，僅半年時間就覆蓋了全國將近20%的電腦。

這時候，剛剛小有名氣的蔡勝文找到了他，要投給他300萬人民幣，他接受了，隨后IDG跟投了1000萬美元。這讓他一瞬間找到了“暴發戶”的感覺，他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花掉這筆錢，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收購暴風影音。

暴風影音誕生于2003年，是哈爾濱軟件工程師周勝軍及其學生開發的一款播放器，以播放格式超全為特色，當時已經有幾千萬裝機量了。馮鑫花1000多萬元人民幣買下了這家公司，并于2007年1月將酷熱科技與暴風影音合并為暴風網際。

當年3月，暴風網際又吸收合并了老牌播放器超級解霸的知識產權和部分技術人員，完成了對行業頂尖團隊的整合。4月和11月則又分別發布了暴風影音2.0和3.0版本，日在線使用用戶超過1000萬大關，并快速成為國內本地視頻播放軟件第一品牌，是QQ和迅雷之外的第三大客戶端軟件，一度占有總網民數量的73%。暴風影音的成功讓資本繼續追投。2008年11月26日，暴風影音又獲得了來自經緯中國和IDG的1500萬美元融資。這是美國次貸危機發生后，中國互聯網公司獲得的首輪融資。這讓馮鑫成為了具有光環的IT英雄。2010年12月，優酷實現了在美國紐交所的上市，融資2.03億美元。這深深地刺激了馮鑫，他也想上市，而且當時他已經有了一個榜樣——樂視網（2010年8月12在A股創業板上市）。

但是在A股上市有“上市前三年盈利”的要求，為了達到這一標準，馮鑫開始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此時，行業的主流模式是各大互聯網視頻公司購買影視劇版權、首播權乃至獨播權，或者斥資拍攝自制內容，但暴風影音要節流，不能這么干。

這樣做固然省錢，但也制約了營收的增長，暴風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廣告，這樣一來就只能去接一些中小型廣告客戶。當時，暴風的營收在行業內都排不上號，不過由于不走燒錢模式，它還是實現了盈利，2012年、2013年、2014年其凈利潤分別為5584萬元、3853萬元和4185萬元。

然而，這些盈利對于一個互聯網視頻公司而言是微不足道的，而更讓馮鑫痛苦的是，在他好不容易將暴風影音從一個VIE結構公司改制為股份公司，并于2012年3月提交了上市申請材料后，證監會卻突然停止了創業板的IPO審批，而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間，好多遞交申請的公司都撤了，馮鑫就一直在那堅持著。其間，有許多競爭對手上門來談收購，開價最高的4億元，最少也不少于1.5億元。

然而，馮鑫選擇“死磕”。最后終于等到了創業板開閘的消息，馮鑫在資本市場的輝煌就此開啟。不過，在資本的裹挾之下，曾經向往自由的馮鑫的步子也邁得越來越大了。

就在上市的一年后，為了進軍當時大熱的體育產業，暴風斥巨資并購英國體育版權公司MPS。2016年2月，暴風集團與光大資本分別出資2億元和6000萬元成立了浸鑫基金，同時吸引募資50億元用于收購MPS公司65%股份。

收購MPS后不久，這家公司很快出現了危機，并在2018年10月被英國高等法院宣布破產清算。本來想以2.6億元杠桿撬動50億元，沒想到這一步邁錯就已足夠暴風集團拖入深淵。MPS的破產也直接導致浸鑫基金在投資期限屆滿時，無法按原計劃退出，隨后暴風集團遭遇連環訴訟。

而這項海外并購不僅牽連了多家金融機構，還導致了暴風創始人馮鑫鋃鐺入獄，馮鑫在融資過程中被認定有行賄行為。

2019年7月，馮鑫入獄；9月，暴風集團被證監會立案調查。

到了2020年年報時，暴風集團因無法在2020年6月30日前披露2019年年報，被暫停上市。一個月后仍未能披露2019年年報，觸及相關規定，深交所決定將其股票終止上市。

在股價不斷漲停的巔峰時刻，馮鑫表示，任何一個人的成功巔峰都不超過三年，最終反正都是空，隨時做好什么都沒有的準備。

沒想到當時隨口的一句話，竟一語成讖。

“馮鑫為什么不成功？”在暴風影音奪得客戶端第一卻錯失互聯網視頻黃金時代時，面對提問，雷軍的回答是：“他選擇的創業方向還是不夠大，另外還沒有找到足夠強的人幫他。”馮鑫將其總結為：一是不懂戰略；二是不懂管理。

了解馮鑫的人都說，他是一個真誠的人。

馮鑫自已也說，他最受不了虛偽，其次就是懦弱。

他喜歡搖滾，還曾經投資成立了暴風搖滾基金。他解釋說，“搖滾最好的地方是它不太允許你騙自己，不能虛偽。”他坦言和雷軍合不來，是因為他覺得雷軍活得不夠真實，活在一個由西裝和光環包裝的套子里，而他是絕對過不了這種日子的。

因為不聽招呼而離職廝混，因礙于面子而不愿去國展招聘會求職，因想看現場版世界杯而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暴風影音風光的時候，不少人提出過疑問：這樣一個人，能肩負起這么遠大而厚重的一項事業嗎？

如今隨著暴風科技黯然退市，這個問題也終于有了答案。

在互聯網這個以“億”為基礎計價單位的財富江湖里，一個人失敗了，他以前的所有功業都可以忽略不計，雖然他確實真實地存在過。

馮鑫說，對他終生影響最大的一本書是《約翰·克里斯朵夫》，堪稱他的心靈圣經。他最早讀這本書是在大二，那一年學校正在勸他退學，是這本書給了他繼續前行的勇氣和力量。他說自己正規讀這本書有5遍之多，每當他遇到人生大坎兒時就會拿出來翻閱。

選擇追求真誠、自由和有力量，沒有目的，沒有節制，沒有理由，只為了轟轟烈烈的生活，馮鑫希望像克里斯朵夫那樣地生活。但當人生需要做選擇的時候，他又說自己成不了克里斯朵夫。

馮鑫也曾說，“希望能成為金庸小說里的令狐沖，過那種大開大合的日子。”而令狐沖的結局是，在明明可以選擇一統江湖時跟隨心愛的人隱居逍遙去了，而馮鑫也曾有過可以這樣選擇的機會，但他不甘心，最終還是放棄了。

如果暴風影音沒有選擇匆忙上市，如果馮鑫可以像克里斯朵夫或者令狐沖一樣，選擇放棄江湖逍遙自在地生活，如果馮鑫沒有進行收購MPS這場豪賭……

如果有如果，所有的故事或許就是另外一個版本了，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沒有如果。

而馮鑫并不是一個人，在狂熱的資本裹挾下，像馮鑫、賈躍亭等比比皆是。

很多曾經踏踏實實做企業的人熬過了創業的艱苦階段，卻在輝煌的時刻被盲目的樂觀加上不斷膨脹的野心沖昏了頭腦，最后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果。

創業者、企業家要夢想、雄心甚至野心，但雄心要有限，冒險要有度，否則往往是得到也失去，不值得。

1、《55個漲停板和半個月被腰斬，都不如他人生的放浪與跌宕》華商韜略

2、《股價僅剩2毛8！昔日大妖股黯然退市 仍有資金“刀口舔血”》財聯社

THE END

出品人：畢亞軍

主編：王曉 責編：周怡

美編：劉彥潮 運營：方樂迪 張嬋 倪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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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十余載創業換來牢獄，數百億財富灰飛煙滅，馮鑫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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