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石三香 虎嗅APP

最近，醫療圈內的一筆收購交易頗為引人注目。

日前，基因測序巨頭Illumina宣布，將以80億美元現金和股票對價的形式收購癌癥早期篩查公司Grail。此價格較Grail目前的估值高出1/3，交易預計將在明年下半年完成。

該并購案之所以吸睛，一方面是由Illumina的特殊地位所致。Illumina被稱為巨頭，正是因為其基因測序儀占據全球70%的市場份額，且90%以上的測序數據是通過其儀器產生的。

換言之，很多中游的癌癥早篩等基因測序公司都要靠Illumina的儀器得到測序數據。要知道，基因測序儀之于基因行業，就如同芯片之于通信行業，這也讓Illumina具備了同臺積電一樣卡別人脖子的能力——當然，二者的規模還是無法相提并論的。

而本次收購在業內看來，是Illumina將業務從上游測序儀向中游基因測序服務擴張的一大步。即便癌癥早篩新貴Grail本就是Illumina親手培養出來的，但畢竟其發展狀況已今非昔比。正因如此，Illumina的這番操作幾乎與臺積電突然宣布設計芯片無異，意味著要跟自己的客戶搶生意。

另一方面，此前共完成21億美元融資的癌癥早篩新貴Grail，在本月9日剛剛宣布沖刺納斯達克，風頭正盛。但轉頭沒多久卻傳出被Illumina截胡的消息，令人十分意外。

Illumina的危機感

成長為基因測序儀寡頭，Illumina用了17年。

高中生物知識告訴我們，DNA的雙螺旋結構是由一對對堿基對構成的，構成的堿基包括A、G、C、T四種。而我們常說的基因其實就是DNA的片段，基因測序就是為了確定這一片段上堿基對的順序，從而實現對疾病風險及個人特征的預測、評估等。

自1998年成立起，Illumina一直圍繞基因測序所需的基礎工具發展。最早公司的核心產品微陣列芯片，可以用于檢測基因組上特定部位是否發生重要變異。該芯片上排布著大量已知基因序列的探針，樣本進入后，這些探針將有的放矢地與相應互補序列結合，從而釋放不同強度的信號，最終實現樣本的基因組分析。

不過，創始團隊雖然有光纖微珠（BeadArray）專利技術傍身，但在2000年7月完成IPO后，公司并沒有從激烈的競爭中得到好處，反而在營收增長停滯、持續虧損的泥沼里掙扎了數年。

據媒體報道，2003年，Illumina的收入只有2800萬美元，凈虧損2700萬美元。更令人焦慮的是，一旦更高通量、更全面的測序技術出現，只有“老一套”的Illumina日子將會更難過。

真正的轉折點發生在2007年。彼時，急于擁有自己測序技術的Illumina終于找到了合適的標的——測序平臺公司Solexa。后者所采用的的合成測序方法，較其他技術可以快上100倍，成本也由此得以壓縮，可以為Illumina的新一代測序儀提供彈藥。

在完成對Solexa的6億美元收購后，Illumina正式進入基因測序儀市場，用自家相對成熟的全球銷售渠道服務新技術，很快進入超高速增長階段。期間，Illumina又陸續完成了對幾家試劑公司及診斷公司的收購。

到2015年，Illumina已經占據測序儀市場70%的份額，將羅氏（收購了基因測序公司Life Tech）、賽默飛世爾科技等遠遠甩在了后面，在業內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中下游公司因為無法擺脫對其的依賴，只能接受其一次次的漲價。只有被Illumina在2012年扼住命運咽喉的華大基因，痛定思痛，走上了自主研發測序儀器的道路。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成為寡頭后，Illumina總能高枕無憂了吧？但實際并非如此。仔細翻看其2019年年報，我們不難發現一種信號——Illumina離天花板似乎越來越近了。

雖然該公司2019年收入有35.4億美元，但較上一年僅增長了6%，遠低于2018年21%的增長。仔細來看，耗材營收僅增長了10%，儀器營收甚至出現了負增長，服務及其它營收也幾乎停留在了2018年的水平。

毛利率的增長也同樣不樂觀，只有7%。據Illumina解釋，這是由于儀器和耗材的平均售價降低及服務業務量減少導致。有業內人士告訴虎嗅，市場對測序設備的需求本就是有上限的，增長受限也算是必然現象；相應地，該公司議價能力也會受到影響。

即便目前上游沒有公司能超越Illumina，但這仍然是無法忽視的危機。

被“吃了吐、吐了吃”的Grail

或許對此早有感知，Illumina在2016年便開始尋找擴張的路子。與上游相比，中游和下游用戶規模更大，即便競爭激烈，也大有機會。

Grail由此誕生。Grail由Illumina投入1億美元并聯合幾家資本一同創辦，基于其第三代基因測序技術，開發通過血液檢測實現早期癌癥篩查的產品。

癌癥早篩領域，無疑是基因測序應用中的新貴，畢竟癌癥的早期篩查對預后影響極大。譬如早期結直腸癌患者的5年生存率能超過90%；而到了晚期，則只有5%~7%。

為了推進產品進程，Grail在過去幾年間也是砸下了重金。其招股書顯示，2019年全年，Grail研發總支出為1.59億美元，凈虧損2.45億美元，2018年的研發費用也有1.9億美元之多。在此之前的費用雖然沒有披露，但想必也不低。

這或許是Illumina在短短一年后就“舍棄”Grail的重要原因，巨虧之下回本路漫漫，不能給自己的財務數據添彩也就算了，還帶來不小的壓力。

2017年3月，Grail完成了9億美元的B輪融資，并從Illumina獨立出來。隨著此輪融資中強生、亞馬遜等的進入，Illumina拋售了價值2.78億美元的Grail股份，持股份額減少至20%以下。

但Illumina可沒就此放棄對腫瘤測序公司的追求。2018年底，Illumina試圖以12億美元收購主要競爭對手Pacific Biosciences，以補足自身基因測序短板，最終卻因美聯邦貿易委員會的壟斷質疑以失敗告終，還搭上了9800萬美元的收購終止費用。

這期間，Grail倒是一直好消息不斷。單2018年，Grail便完成了啟動鼻咽癌早期診斷臨床試驗、C輪融資、發布項目首個研究成果等大動作。

今年對Grail來說，本來是個即將應該里程碑的大年。9月，已累計融資近20億美元的Grail遞交了招股書。根據其招股書，公司計劃于2021年推出多癌種血液早篩產品Galleri，用于50歲以上無癥狀人群的癌癥篩查，具備一管血檢測50多種癌癥的能力。

一旦該產品正式落地，面對數以千萬計的目標用戶群體，Grail的商業化前景大有可期。對公司股東來說，上市后賺到的收益也應該不會差。

作為Grail最大的股東，Illumina也可以從中賺到不少錢，且后續仍可以作為Grail的供應商獲得營收。

沒成想，這次Illumina選擇了把前者重新收入囊中。其總裁兼CEO Francis deSouza 更是直接表示，“很高興Grail回到Illumina”。

在Grail首席執行官Hans Bishop看來，與Illumina合璧更有助于其產品在全球的擴張，以更快地創造更高的價值。

值得注意的是，收購對Illumina并非沒有風險。一方面，Grail的產品仍然只是“期貨”，后續也還有多個研究項目等待完成，研發投入及虧損情況短時間內未必能有好轉；另一方面，Illumina無法避免承受“與客戶搶生意”的非議。

彭博分析師Jonathan Palmer便如此認為。“收購發生后，Illumina將與使用該公司基因測序系統開發液體活檢的客戶直接競爭。”日前Illumina的股價一度下跌超過8%，想必與此脫不了干系。

收購消息傳出后，Illumina一度大跌

但別忘了，如前文所述，Illumina的危機感并不能通過賺一筆錢解決，這家已有22歲的公司需要更長遠的增長。目前來看，客戶能帶給Illumina的增長已經不多了，還不如公司轉而加入他們來得劃算。

而其目前尚未被動搖的龍頭地位，便是它現在敢于向客戶“宣戰”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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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斥資80億美元，基因界臺積電向客戶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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