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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但涼涼,我想給這新世代一管熱血
原創 毒Sir Sir電影
還債時間。
一檔綜藝,從開播那天就被后臺催爆。
“太燃了,太炸了,太爽了……Sir能不能聊聊?”
好。
聊聊就聊聊。
說唱新世代

導師豪華:
偶像代表黃子韜,OG代表熱狗,成功從地下打入主流的中國說唱團體的“海爾兄弟”兩位成員馬思唯和Knowknow。
連歐美嘻哈圈炙手可熱的新星Rich Brian都請來了。
另外找來李宇春做特邀見證官。

不用多介紹,《極限挑戰1-4季》總導演。
效果證明了b站實力。
截止目前,豆瓣2w+人評價,評分8.9。
國內說唱綜藝最高分。
打住。
Sir今天不想常規安利節目。
以現在的熱度和反應,b站已然完成它最擅長的事:出圈。
Sir更好奇——
之后呢?
“圈外”,真的風景正好嗎。
“新世代”,真的風華正茂嗎。
如果你喜歡中國說唱,并期盼它持續給你帶來獨特的震動。
相信Sir。
你不會著急下結論。
01
新在哪
這是我們印象中的說唱節目現場——


我們印象中的說唱選手,長這樣——

(選秀“在逃”愛豆?)

(睡衣爬梯愛好者?)

(二次元lo娘聚會?)

這是說唱節目?
更迷惑的在后面。
選手各就各位,節目先撂下規則。
要分梯隊。
“說唱基地”分四個街區,一環二環三環四環。
待遇遞減。
一環住套房吃自助餐;二環差點,好賴算住標間;三環睡大通鋪,吃盒飯。
四環最慘。
膠囊旅館,十來人擠一間房。

住進去,還得為生計發愁。
要搞“錢”。
基地有一種剛需,叫“嗶特幣”。
每日打卡,要花錢;錄歌做音樂,也要花錢。
用完即被淘汰,想留下來就必須通過公演和battle贏錢。
于是出現了如下一幕——
我沒有錢養他們

明明是迷惑UP主見面會+說唱變形記+密室版極限挑戰吧。
沒錯。
這就是《說唱新世代》第一層翻新:賽制。
嚴敏擅長真人秀。
他更擅長在“秀”里,扒出一個個“真人”。
錄《極挑》時他分享過一個故事,足以證明他的野心。
當時節目給明星設計了街頭賣夜宵的任務。
任務完成,反響很好,節目熱度還竄老高。
嚴敏應該很高興?
不,為此他足足自責四年。
我很自責,沒有讓他們體會到真實,他們還是明星,而不是賣燒烤的人。他們用自己的身份優勢消解掉了完成任務的動力。
明星如此,選手更甚。
上來就開扒。
選手剛進基地,第一個任務就懵了——
兩小時命題原創Cypher(說唱接力)。
有多難?
看效果就知道了。
掉拍、忘詞、表情扭曲、動作僵硬……

場面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它偏不這么干。
用高壓賽制,打亂了所有選手的心態,也扒下他們膨脹的自信和優越感。
不僅選手。
導師也是目標。
嚴敏明顯不希望他們擁有傳統導師的“上帝視角”。
黃子韜面對選手的“退縮”,慣性現場發飆,“不錄了”。
Sir能理解他的恨鐵不成鋼。
畢竟導師有導師的立場,希望選手盡量展示出期待中的潛力。

不用收場。
節目組只是讓黃子韜冷靜,讓導師們代入選手視角,去理解他們的堅持、彷徨、壓力。
再次回到現場,黃子韜道歉了。
以一種更包容的語氣,訴說著自己作為導師的心態。
這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工作
我們沒有說放棄就放棄的權利

它不想做一檔傳統導師帶選手通關打怪的節目,而是將導師、選手、觀眾通通拉下地面,共同目睹一場“說唱實驗”。
這也是小破站一直堅持的多元與開放。
至此,嚴敏已經“成功”一半。
另一半呢?
如果說第一輪任務,是一次查缺補漏的突擊課堂測驗。
第二輪任務,才是真正考驗實力的“大考”。
正式公演,猛獸出籠。
讓你見識什么叫——
全 員 黑 馬 !
硬核的、陰柔的、憤懣的、俏皮的……



要知道,這里的選手大多只能算說唱圈的“小破窮”(最大牌的如Ty、姜云升,名氣也不算一線)。
但無論他們穿得像不像rapper,名氣大不大。
此時心中只一件事——
去完成那個得來不易的公演。
這也是《說唱新世代》第三層翻新:
表達至上。
不管是表達情緒,展示第一輪留下遺憾后的憤怒、壓抑、勝負欲。
還是表達內容。
就這輪公演,歌曲主題包括但不限于女性意識、校園暴力、環境保護……
舞臺風格,或詼諧、或撕裂、或深情……




彈幕炸了。
導師驚了。
馬思唯感慨,這不是他以為的說唱。
即使于選手,也是一次大開眼界的體驗。


原來,說唱可以這樣玩。
但。
對,Sir要說但是了。
并非潑冷水。
而是興奮后本能的反思。
——“這么玩”,就夠嗎?
——“這么玩”,能玩多久?
02
老在哪
中國說唱“老”了嗎。
某種程度上說,是。
今年國內三大說唱綜藝,愛奇藝《中國新說唱》,芒果TV《說唱聽我的》,b站《說唱新世代》。
老牌的,《中國新說唱》。
因疫情原因一再推遲,開播后形式基本沒變,選手“回鍋肉”占大比例。
熱狗退出后,連第三個導師的位置都捉襟見肘(最后選擇張靚穎,匆忙準備的公演忘詞)。

特地為三大網紅藥水哥、Giao哥、暴扣哥造勢,傳遞多元態度,可最終還是流于表面噱頭。
同樣初出茅廬,《說唱聽我的》。
導師與選手都“流量”不足,賽制不吸引,說好聽點是一檔相對純粹的說唱節目。
難聽點,只能算二線歌手打歌舞臺。
從綜藝維度看,似乎一片江郎才盡。
但中國說唱真的老嗎?
并不。
即使放到故鄉美國,說唱音樂也還只是個“孩子”。
1988年,格萊美才正式增添關于“說唱”的獎項。
就一個,最佳說唱組合獎。
一個冷知識:拿到這個獎的是誰?
你們都認識——

而且他們連續拿了三屆……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說唱在美國主流音樂眼中都還是個小眾類型。
直到1999年。
你們熟悉的“說唱之神”埃米納姆才第一次獲得格萊美的“最佳說唱歌手”。

《中國有嘻哈》的出現,第一次引燃大眾說唱熱潮。
僅過去3年。
誰敢說當時沒有新鮮的表達?
不夠多元嗎?
Gai江湖流的老辣與市井,PGone的中二與炫技,VAVA在舞臺上訴說自己從小太妹到成人的酸楚與血淚,黃旭在復活賽手指天把歌曲獻給死去的兄弟……


刨除那些真人秀濾鏡,被放大的沖突,場外的緋聞與聒噪。
舞臺上的“他們”,是不是同樣鮮活。
屏幕外的我們,為之興奮的,是否還是那句話——
原來。
說唱可以這么玩。
三年后的今天,他們去哪了?
那個喊著“搬到市中心”的少年,剪去臟辮,留起了鮮肉中分;
那個叫囂“Gai第一,我第二,第三不關我的事”的小痞子,重新回歸地下。


一個從重慶臟巷唱到家國山河,搖身一變成為導師。
一個本來放肆熱血的中二小伙,落魄成只能披著虛擬形象懺悔發歌的“老鼠屎”。


也是從它開始。
節目,開始不斷地尋求“新”。
中國說唱,卻在不斷變“老”。
斷臂求存。
第二季,第三季,開播前必須“驗明正身”,導師選手一起喊口號。

不夠。
以前喊Keep real。
不行,現在要喊Peace&Love。
……
別誤會。
Sir不是要把所有鍋丟給審查。
但它的確不可忽視地導致了許多平臺、說唱歌手自縛手腳的老態。
b站的成功破圈,在于它選擇了一條最“聰明”的規避道路。
通過音樂,放大說唱的魅力;
通過附加價值,傳遞說唱的“表面態度”。
留意三檔節目的音樂總監。
《中國新說唱》陳令韜,《說唱聽我的》前紅花會的Mai,《說唱新世代》Kenn Wu。
前兩人,是專攻說唱音樂出身的制作人。
唯有b站,選擇一位偏流行音樂的制作人。
Kenn Wu是新加坡著名音樂人,之前合作過的歌手包括張學友、成龍、王力宏、易烊千璽等。
b站目標很明確。
音樂上,追求最大程度的傳唱度、融合度。
一個細節。
選手Subs的公演曲目《畫》,因走心的歌詞和詩意的表達,成為播出后熱度最高曲目之一。
但演出版和選手原版不同。
演出版,整首歌沒有鼓聲,鋪的全是弦樂。
這是節目組為了不破壞歌的意境,特意重新編曲的結果。
一個改動,跳出說唱傳統的制作思維(先有鼓點再有歌詞、旋律),讓作品能被更多人接受和喜歡。

節目中把所有字幕里的“嘻哈”,改成了“黑怕”。
Sir印象中是第一次有節目這樣做。

黑怕,是英語Hip-hop的音譯。
更多在地下說唱圈流傳,像是一種小眾俚語。
就這一個細微的改動。
能看出《說唱新世代》在努力保留更原汁原味的說唱文化。
在這里,臟話一如既往被【嗶】掉。
但不代表你看不到任何尖銳。
與懶惰的battle戰中,Subs最后的一句反擊實在擲地有聲。


找補什么?
Sir還是想說出來。
對。
那個完整的、未經閹割的“說唱態度”。
03
摸石頭還是過河
說唱態度,或者說唱精神。
一個被說爛的詞。
Sir為什么還要說?它到底是什么?
不急,先看節目。
《說唱新世代》最新一期,團隊合作公演。
你明顯能感覺到,選手更焦慮了,野心也更強了。
于是,開始上價值。
想方設法,為自己的歌曲嵌入一個高大上的主題。
跡象始于懶惰組。
三人本來在歌曲中設計出精神分裂的結構,另外兩人扮演隊長懶惰的不同人格。
想法出現時他們很興奮,覺得這是一個能“出圈”的舞臺。
可寫著寫著發現……
隊友們寫不出另外兩個“懶惰”。

結果他們以少勝多,贏了。
Sir真正發現不對勁,來自生番組。
想法是,每個人扮演世界各地的某一群人,去呼喚世界和平。
結果呢?
憑借出色的表現和大型慈善晚會般的舞美,他們也贏了。
哪里不對勁?
導師熱狗的評價,可以洞穿一二:
世界很美好的這種幻想
這種東西是非常吃香討好的

嘿,老綜藝咖了。
熱狗為什么閃爍其詞?
下半句,Sir幫他說了:這個表演可能華麗,可能宏大,但。
它不打動人。
和懶惰組的問題一樣,他們沒有在唱“自己”。
一個中國人,臉上畫再多圖騰,也無法感知肯尼亞饑荒時的絕望;包上頭巾,也無法體會海灣戰爭對伊拉克留下的瘡痍;穿上和服,也不能移情日本九十年代經濟崩潰的大面積陰郁……
并不是說我們不能聽到“遠處的哭聲”。
Sir反對的,是以遠處的哭聲去臆測他人的悲苦,然后轉化成自己的悲苦去表達。
否則。
我們所有對他者的關懷,最后都只會淪為一塊以“價值”為名的金字招牌。
回到說唱精神。
現在可以大概體會到。
——它不全是陰暗的拜金、槍支、毒品、情緒;也絕不能用鼓吹起來的“愛與和平”去概括。
它就是一個完整且不斷充實的自我。
說唱表達,就是面對這個自我的過程。
面對自己七情六欲,面對自己的恐懼,面對親人兄弟離世的失語,面對毒品猖獗的周遭……然后把他們寫進歌里發泄或發聲。

嘻哈音樂第一首在主流媒體上爆紅的單曲《The Message》,寫的是作者自家貧民窟門外的老鼠蟑螂販毒者;
埃米納姆會把自己第一次上臺battle時的慌張丑態,放進歌詞里;
宋岳庭作為華語說唱的一顆流星,他的那首《Life's A Struggle》至今是華語說唱不可企及的巔峰,唱的全是自己身邊的不堪:
關于“自我”,Sir多次引用過山本耀司那句話:
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撞上一些別的什么,反彈回來,才會了解“自己”。
放在說唱上,它有更狠的一種表達方式。
不僅是撞。
是砸,砸得粉碎,砸出血肉,在一次次愈合中獲得更強大的自己。
只有這樣。
它才能同時包容在天上的“愛與和平”,和在泥濘里的痛與焦灼。
這也是為什么Sir執意要在評分8.9的節目中,挑一根刺。
如果你真正熱愛說唱,也真正愛惜“自己”。
你不會愿意見到說唱精神被簡單粗暴地套進一個模具里,作為批量生產的光鮮標簽。
當然,Sir不認為《說唱新世代》就是終點。
說唱還年輕。
它不著急被定義。
中國說唱更年輕。
還有使不完的勁。
所以現階段每一個說唱節目,每一個說唱歌手。
都在摸著石頭過河。
可當他們發現有的人沒摸過石頭,沒感受過水流的湍急和刺骨,便可以站在岸邊指著自己沾濕過的腳板,大談河對岸的迷人風景時。
你。
會相信嗎?

編輯助理:布拉德特皮
原標題:《9分但涼涼,我想給這新世代一管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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