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頒布了《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意見對土地、勞動力、資本、知識、科技、管理、數據等七大生產要素都提出了市場化改革的重大舉措。

上海交通大學中國發展研究院六位經濟學者共同發聲，就意見中各生產要素改革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進行分析。

參與討論的六位學者分別是：上海交通大學中國發展研究院研究員陸銘、何帆、錢軍輝、夏立軍、潘英麗、黃少卿等。

一定要讓流動人口“居民化”

土地制度和戶籍制度改革是本輪要素市場化改革的重點。《意見》第二、三部分分別在土地和勞動力要素方面明確了具體要求。“這將加快土地和勞動力市場改革的進程。” 陸銘對土地、勞動力兩部分意見內容進行了詳細解讀。

土地資源方面，強調調整完善產業用地政策，推動不同產業用地類型合理轉換。這有可能推動未來不同功能用地（如工業用地，商業用地和住宅用地）之間按土地的使用價值進行轉換，相應的制度性成本有所下降，使得城市產業用地配置更為有效。

農村土地方面，提出要深化農村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目前農村宅基地僅允許在村民之間進行相互轉讓，未來有沒有可能在自愿有償的基礎上，將閑置的宅基地復耕為農業用地，相應的土地使用權形成可流動的建設用地指標，跨地區交易和使用，以適應大量勞動力跨省流動的實際情況？陸銘認為這一問題將成為政策焦點。

針對《意見》在建設用地指標使用方面、跨區域交易機制的內容，陸銘指出將會提高地方政府的自主性，以及建設用地使用的靈活性，更加適應人口跨地區流動的現實，有利于在人口大量流入的大城市增加建設用地。

“在戶籍制度改革方面，這一次的意見也有巨大的進步。”陸銘分析，《意見》提出要推動超大、特大城市調整完善積分落戶政策，按照之前已經有的政策表述，其內容是指以社保繳納年限和實際居住年限作為積分落戶的主要標準，相應地，教育水平等標準必將逐漸淡出。這對于已經長期在城市居住和就業的人口是重大利好。雖然在超大城市戶籍制度暫時不能完全取消，但是對于超大城市來說，無疑要為遲早到來的改革盡早做好準備。

此外，城鎮教育、就業創業、醫療衛生等基本公共服務與常住人口掛鉤機制，推動公共資源按常住人口規模配置。意味著暫時無法獲得居住地戶籍的常住人口，未來也將逐步享受平等的基本公共服務。而中央層面在地區之間以轉移支付形式支持的公共服務，更多按地區之間的常住人口規模進行配置。

何帆強調了遵循市場化邏輯的重要性。他認為，“推進要素市場化的同時也要重視收入分配，特別是初次收入分配的部門結構和行業結構。收入分配的改革未必會嚴格遵循市場化的邏輯，但更公平合理的收入分配結構，對持續推進市場化改革至關重要。”

錢軍輝談到，勞動力既是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之一，也是消費者和社會需求福利的載體。勞動力的消費意愿會被一些制度因素所牽制。如農民工無法在大城市成為普通居民，就抑制了他們住房、裝修，以及在子女身上的消費。流動人口“居民化”有助于提升其消費意愿。因此勞動力要素流動的含義不能只是允許常住和工作，一定要讓流動人口“居民化”。

勞動力是社會福利的主人翁。政府在宏觀經濟困難期間對失業人員進行救助，不僅是現代社會基本的社會福利，而且也能起到穩定總需求的作用。這次新冠疫情期間，我國現有失業保險制度所起到的作用很有限。錢軍輝說，“疫情后應完善失業保險制度，擴大覆蓋面，讓失業保險真正成為中國經濟的‘自動穩定器’。”

資本市場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有待繼續提升

今年是資本市場正式設立三十周年。

“資本市場三十而立的關鍵是高度的市場化和法治化。” 夏立軍指出，這三十年來資本市場發展總體朝著市場化、法治化和國際化方向邁進，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距離一個成熟市場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近日的瑞幸咖啡造假事件給中國崛起中的全球聲譽帶來了極大傷害，加劇了國際資本市場對中資企業的信任風險，也恰恰說明了中國資本市場的法治化和國際化之路道阻且長。

對此，潘英麗表示，股市健康發展需要嚴防商業欺詐。股票市場發展可以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并降低中國經濟的宏觀杠桿率。但是，信息披露虛假和大股東侵害中小股東利益導致目前股票市場的資源配置較為低效。所以，要痛下決心嚴防商業欺詐。

新出臺的《意見》中明確：“完善股票市場基礎制度。制定出臺完善股票市場基礎制度的意見。堅持市場化、法治化改革方向，改革完善股票市場發行、交易、退市等制度。”

夏立軍解釋，資本市場的市場化關系油門，法治化關系剎車，而國際化關系市場范圍，也關系市場化和法治化改革的經驗借鑒和動力機制。所以，資本市場要充當中國企業和中國經濟持續、高質量發展的發動機，就需要油門放開，剎車跟上，高效運轉。

建議發大額現金補貼，反對將緊張的財政收入用于擴大產能

黃少卿指出，中國的要素市場長期受到行政干預而缺乏有效配置結果，金融市場、土地市場、勞動力市場以及新興的數據交易，都需要有更加完善的法律體系和更加有效的民主機制，來約束各級政府對各類要素市場的干預之手，以及在監管和執法上的不作為現象，《意見》是一個值得肯定的重大舉措。

結合疫情對企業和居民帶來的影響，黃少卿提出當前的核心任務是要維護好中國現有的產業鏈體系的完整性、維護家庭開支的穩定和社會穩定。

下一步出臺各類穩定經濟的政策怎么走？黃少卿提出建議：

第一，經濟困難，政府財政收入收縮，要把錢用在刀刃上。

第二，核心是要穩住現有的生產能力。政府要在企業上投入巨量財政資金。

第三，短期內居民收入也會隨之大幅減少，所以政府必須以發現金的形式給家庭部門。尤其是對面臨失業、收入較低，生活比較困難的家庭進行補貼，不是人均四五十塊錢的補貼，也不是發一點刺激旅游購物的消費券式的補貼，每個家庭至少平均要發到上萬塊錢的額度來進行補貼，才可能對刺激國內需求有所提振。

黃少卿強調，目前中國的問題是產能過剩，所以不要把緊張的財政收入用來擴大產能。這時花大力氣搞基礎設施沒有多大的緊迫性。至于需要超前、上馬5G，也是缺乏經濟必要性的，脫離客觀經濟形勢談技術換代沒有太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