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下午，江蘇省檢察院邀請9名省內外律師召開座談會。  澎湃新聞記者 邱海鴻 圖

“這次（律師座談會）主題是關于‘批評’的……感謝劉華檢察長能聽進那么多尖銳的批評聲，可見（江蘇省檢察院）組織這次座談會的用心，促進良好檢律關系的信心，保障律師執業權利的決心。”

8月22日下午，江蘇省檢察院泡上清茶，邀請省內外9名律師代表進門召開座談會，與江蘇省檢察院檢察長劉華面對面“聊天”。江蘇天賢律師事務所主任任潔參加完座談會，當晚11點多，回到蘇州在朋友圈萌發上述感慨。

澎湃新聞（www.thepaepr.cn）注意到，這是劉華自2016年1月擔任江蘇省檢察院檢察長以來，第七次召開“檢律”座談會，力挺律師執業權利。從2016年3月舉行第一次座談會之后，“每年兩次”已經變成了一項制度，此前已有72名律師代表參與，提出意見建議共有148條，主要集中在保障知情權、閱卷權、提出意見權等方面。

據江蘇省檢察院黨組副書記、副檢察長王方林稱，每次座談會開完后，劉華都會組織相關部門研究，要求采取措施，并以內部文件的形式推動整改。

與以往的律師座談會相比，這次可謂是“開出了新意”，無論從議題設置，還是律師篩選，都具有很強的“代表性”和“典型性”。

劉華在開場白中透露，在座談會召開前，江蘇省檢察院請司法廳在全省范圍開展問卷調查、征求議題，吸引了8349名律師參與。參加座談的律師，既有通過司法廳的大數據庫篩選出代理刑案最多的律師、省內著名律師， 也有律師自愿報名，通過網上海選的方式選出。

最終，江蘇省檢察院對在江蘇代理過案件、關心江蘇檢察工作，特別是在刑辯方面有豐富經驗、有獨到見解的律師發出“英雄帖”，邀請前來參加座談會。

座談會上，律師們暢所欲言。  澎湃新聞記者 邱海鴻 圖

律師批評“火辣辣”

根據多名參加座談的律師的陳述，總體來看，江蘇的律師執業環境在全國排得很靠前，會見難、閱卷難得到了較好的解決。值得一提的是，江蘇已經做到電子閱卷，到檢察院直接拿一張光盤就可以離開。

不過，座談會作為“開門納諫”的一種重要形式，律師們在肯定江蘇檢察機關成績的同時，轉而打開話匣子，將重點放在“挑刺”上，讓會場增加了不少“辣味”。面對這些批評性的意見，劉華聽得很認真，還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有的還會進行回應。

根據江蘇天賢律師事務所主任任潔的反映，在審查起訴階段，律師會向檢察機關遞交辯護意見等，期望與檢察院在某些方面達成共識，而不是最后在法庭上“針鋒相對”，搞突然襲擊。但是，有個別檢察官對于律師的建議權不太重視，很少對律師意見進行主動回復。

針對這一問題，有兩名律師也相繼發表了看法。江蘇新高的律師事務所兼職律師劉偉在執業過程中，則遇到檢律無效溝通的矛盾。劉偉說，他曾接到過檢察官的電話，通知其代理的案件已提請批捕，希望聽取律師的意見。但是偵查階段律師無法看到案件材料，此時律師面臨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因此談不上深入的溝通。希望檢察機關能協調解決這類問題。

據江蘇省檢察院黨組副書記、副檢察長王方林透露，2018年，江蘇省檢察院與省司法廳聯合制定相關意見，要求各級檢察機關保障律師提出意見權。在日常檢查中也發現，有的承辦人聽取律師意見的及時性、主動性、全面性還不夠。分析這些問題，客觀上存在案件多、任務重、時間緊等問題，但也說明個別檢察官的觀念還沒有轉變，懶于、怠于甚至怕于聽取律師意見。對此，檢察機關將加強督促檢查。

對此，江蘇省檢察院第四檢察部主任丁海濤表示，檢察機關特別希望聽到辯護人的深度意見，以輔助判斷，建議律師切實重視審前辯護的重要性，及時與檢察機關交換意見，將一般性問題解決在庭前，提升刑事訴訟的整體效率。

江蘇省檢察院領導耐心傾聽律師的意見。 江蘇檢察在線微信公號 圖

檢律切磋：檢察官眼中的最好辯護

以往的律師座談會，基本是律師說，檢察官聽，說得對不對、準不準，檢察官沒有答辯的機會。這次的律師座談會新增了“檢律切磋”環節，在律師發言結束后，江蘇省檢察院多個部門的負責人加入進來，與律師進行了現場互動。

澎湃新聞記者發現，坐在一起對談的檢察官和律師，在刑事案件辦理中，分別代表了控辯雙方，二者緊張對抗時有發生。在這個對抗過程中，江蘇省檢察院多個業務部門主官最為關注的是“律師有效辯護”問題。

何為有效辯護？江蘇省檢察院第八檢察部副主任孫勇認為，動搖檢方指控，影響法官確信，即為有效辯護。當下大數據的迅猛發展，帶來了辯護市場需求細分化，理性客戶會依賴專業數據加以分析，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辯護支持，名氣大、效果差的辯護人最終會在細分市場中失寵。

在孫勇看來，做到有效辯護，應當具備合格的辯護律師、全面的庭前準備、稱職的法庭辯護三大要素。

孫勇說，在庭審中，律師既是控方案件的監督者，也是被告人的辯護者，這兩個角色不能偏廢，如果以監督代替辯護，程序辯護如不和證據辯護結合，可能會使庭審變為秀場，不能為當事人帶來實質利益。證據辯護如不能和事實辯護很好結合，則可能影響整體辯護效果。

那么，檢察官眼中最好的辯護是怎樣的呢？江蘇省檢察院第四檢察部主任丁海濤說，作為檢察官，他希望辯護詞最好能立足事實和證據，兼容情理法，因為這樣更有利于被告人的定罪量刑。

“如果把（事實證據的）一道劃痕描繪成裂痕，我們是不贊同的。做無罪辯護，我們認為要以事實為依據。”丁海濤說，如果證據嚴絲合縫，形成了證據鏈條，還要做無罪辯護就要慎重。所謂“英雄惜英雄”，認真負責、專業的辯護人更能贏得尊重和信賴。

另外，丁海濤還表示，檢察官眼中的最好的辯護，是控辯雙方理性開展庭審辯護，遵守庭審規范，尊重對手發言，“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這樣案件事實證據才能更好地經受住審判標準的考驗。

江蘇省檢察院檢察長劉華回應律師的問題。  江蘇檢察在線微信公號 圖

“以之為鏡，與之為友”

記者發現，這次律師座談會，原定從下午三點開到五點半，但是江蘇省檢察院并未給律師發言設定時間限制，鼓勵與會律師敞開談，最終會議時間延長了15分鐘。不經意間，已到了晚飯時間，最后劉華把大家留下來吃了自助餐。

參加完座談會，江蘇天賢律師事務所主任任潔在朋友圈發文自嘲，“刑辯律師只要不限時，一開口就說個沒完”。任潔說，江蘇省檢察院領導傾聽律師意見十分耐心。另外，還有一個細節讓她印象深刻——座談會結束后，有檢察官主動加她微信，希望多提意見，幫助他們不斷改進工作。

同樣被打動的還有江蘇省司法廳黨委委員、副廳長張武林。他表示，劉華檢察長已是第7次面對面耐心傾聽律師意見和建議，體現出江蘇檢察機關在加強律師執業權利保障方面，“是用心用情在做”。

“我有一個切身的感受，那就是對于廣大律師的意見，江蘇檢察機關真聽真改，通過渠道暢通，聽到的、發現的問題，及時改認真改，動真碰硬地改，律師們看到了變化，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方便。”張武林說。

張武林表示，現在我們對檢察官提意見，下次也要請檢察官來評律師，這樣大家才能相互理解，共同促進法治建設。

“檢察官要把律師當作親密的同行、敬重的對手，以之為鏡，與之為友。”江蘇省檢察院檢察長劉華聽完大家的發言說，廣大律師也要嚴格依法執業，增進對檢察機關的包容和理解，多些理性平和，多些交流溝通，真正把維護法治尊嚴、維護司法公正作為共同的價值追求。

劉華希望，律師朋友們充分利用現有的溝通平臺，與檢察官就辦案中的分歧、質疑、瑕疵及時溝通。

另外，劉華還說，現有渠道是暢通的，22日又開通了12309律師—檢察長熱線，廣大律師在辦案中發現的問題，可以直接向全省各級院檢察長反映，她將要求檢察機關重視律師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