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對我來說最傷心的一件事莫過于看了《復聯3》；2019年對我來說最期待的一件事莫過于等著看《復聯4》。夾在《復聯3》和《復聯4》中間的這兩部漫威電影《蟻人2》和《驚奇隊長》，終歸都擺脫不了這兩件事的干擾。

其實撇開《復聯3》和《復聯4》不說的話，《蟻人2》是一部輕松詼諧的“弱超英”電影，而《驚奇隊長》是一部制作水準一流的“女超英”電影。未來幾天，《驚奇隊長》這部電影或許又會掀起新一輪的口水戰，比如女權主義與兩性戰爭，比如驚奇隊長平庸的顏值身材等。盡管這部《驚奇隊長》制作精湛，但其過于嚴肅和老套的內核，注定它不會成為一部討喜的漫威電影。

一、反烏托邦老調重彈？

一直以來，漫威電影中的世界設定都以輕松調侃為主，只搞美學風格，不講社會形態。漫威宇宙中第一個地球以外的外星文明出現在《雷神》里面。雷神的老家阿斯加德在各方面都有古希臘戲劇風格，優雅高貴，金碧輝煌。當然，這個外星文明或者神域結局悲慘，在《雷神3》的結尾被徹底毀滅。從阿斯加德逃出來的難民在《復聯3》開場又全掛了。《雷神3》里面出現的薩卡星既有古埃及風格（比如BOSS的形象酷似法老），又有古羅馬風格（比如雷神和綠巨人角斗的競技場），東拼西湊只圖好玩，不用講究太多。《黑豹》里面出現的非洲神秘小國掌握黑科技，卻保留著相當原始的社會形態，邏輯不通也可以不管邏輯。其他如《銀河護衛隊》里的外星文明、《復聯3》里滅霸的老家泰坦星等，都只是依葫蘆畫瓢的弄幾個景，幾乎沒有費筆墨去描畫這些外星文明的社會形態。

相比之下，《驚奇隊長》里的克里文明第一次被搞的這么嚴肅。這是一個科技高度發達，卻被超級人工智能“至高智慧”統治的反烏托邦世界。這樣的世界設定在漫威電影里是新的，在科幻世界里卻是舊的。文學上有著名的“反烏托邦”三部曲：《1984》、《我們》、《美麗新世界》；電影方面，從最早的《大都會》（1927）到《撕裂的末日》（2002），一直到剛剛上映的《阿麗塔：戰斗天使》，多到不勝枚舉。把《1984》這樣的作品放在其誕生的1948年看，自然可以說是觀念超前。冰冷的極權社會，無處不在的“老大哥”時時刻刻在監視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這些在當時都是全新的科幻意念。一個文明一旦陷入這種形態必然會是一潭死水。但是到今天，反烏托邦這個科幻的梗真的差不多玩到頭了，至少我沒見過有哪些新的科幻作品在這個點上挖出什么新創意。像《阿麗塔：戰斗天使》和《驚奇隊長》其實都是新瓶裝舊酒，先設置一個過于簡單化的善惡二元對立的世界，然后讓個體反抗權威。而且最后的反抗形式也沒什么計謀，甚至連邏輯都可以不管不顧。《驚奇隊長》的結尾便是這位女超英因憤怒而變身成了超級賽亞人，掙脫了超級人工智能“至高智慧”的控制。結尾的劇情似乎是她離開地球前往克里星，去找“老大哥”單挑去了。

相比之下，俺最近正在追的美劇《奧維爾號》里面對社會形態的思考要新穎的多。這部喜劇版的《星際迷航》其中一集講的不是極權的罪惡，而是多數人的暴政。劇中想象一個類似于21世紀初地球文明水平的外星文明，所有人都可以互相給對方評價，點贊或者給差評（有點眼熟吧？）。假如一個人得到的差評過多，他將會被整個社會徹底放逐下場悲慘。于是，多數人簡單的情感好惡成了這個社會最大的暴政。相比之下，《驚奇隊長》和《阿麗塔：戰斗天使》盡管技術一流甚至超一流，但反烏托邦的科幻意念卻一點也不新奇。

二、冷戰陰影陰魂不散？

美國的超級英雄漫畫大都是冷戰時期的產物，以至于一直到現在漫威或者DC的超級英雄電影依舊擺脫不了冷戰敘事。或者說，新時代的超級英雄電影，至今仍然很難在冷戰之外找到足夠豐富和足夠戲劇性的敘事資源。比如DC宇宙中的《守望者》（2009）便是一部赤裸裸的冷戰焦慮癥候加反超級英雄電影。影片結尾，為了解決美國和蘇聯之間的軍事對抗，超級英雄曼哈頓博士甘愿自背黑鍋與全人類為敵。面對曼哈頓博士這一新出現的人類公敵，美國和蘇聯決定聯手，于是冷戰結束了世界和平了……這一腦洞實在是太奇葩了。

福克斯出品的《X戰警》系列，其中《X戰警前傳：第一戰》把冷戰中最逼近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古巴導彈危機講成了一個變種人的陰謀故事；《X戰警：逆轉未來》里面金剛狼穿越到了美國和越南簽署停火協議的1973年，片中還順嘴說是萬磁王殺了肯尼迪。

在漫威的原著漫畫中，鋼鐵俠這個角色最早出現于1963年的漫畫，驚奇隊長最早出現在1967年的漫畫。這兩個角色都和冷戰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以至于在日后改編電影時免不了和冷戰的干系。2008年，漫威這家漫畫公司推出自己親自拍攝的第一部漫威電影《鋼鐵俠》，筆者當年看這部電影時的情境歷歷在目。那個時候并不覺得這是一部多么驚艷的電影，完全想不到十年之后漫威電影會長成現在這樣一個規模龐大、時間線越來越復雜的漫威宇宙。《鋼鐵俠1》里涉及到的中東恐怖分子這一元素到影片故事后半段便廢棄了，類似的東西之后再也沒有在漫威電影里出現過。大概這個時候漫威影業便已經意識到，不應該讓自己的超級英雄電影去觸碰太多現實的因素。然而即便如此，現實的因素也還是會在漫威的電影里陰魂不散。《鋼鐵俠2》里的反派是前蘇聯的工程師；《鋼鐵俠3》里的滿大人在電影里最后發現是個假把式，實際上在漫畫里滿大人是來自東方的鋼鐵俠頭號死敵。

漫威宇宙中最具冷戰陰影色彩的大概要數《美國隊長3》了。影片開場出現的1991這個年份，我問過幾個年輕的漫威粉普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漫威宇宙中，這是鋼鐵俠托尼·斯塔克這一角色第六次現身（之前依次出現在《鋼鐵俠》、《鋼鐵俠2》、《復仇者聯盟》、《鋼鐵俠3》、《復仇者聯盟2》），也是第一次交待鋼鐵俠的身世故事。在蘇聯解體之前，蘇聯人搞的一個秘密基地催眠了冬兵，然后派冬兵出去殺死了鋼鐵俠的父母。片尾的大決戰再次回到這個基地。按照漫威宇宙的時間跨度，想要跟冷戰掛鉤，最多也就往前探到1991年這兒了。

相比之下《驚奇隊長》就好辦多了。因為在整個漫威電影的序列里面，《驚奇隊長》的故事不是“正敘”而是“閃回”。除了反烏托邦的克里文明這一新的世界設定之外，《驚奇隊長》的另一個顯著特點是時間設定，不是現在進行時而是過去完成時。影片的核心故事發生在1995年，這個時間主要是靠1989年的一個秘密計劃，和人物對話中的“六年前”標記出來的。1989年的地球、1995年的地球、戰爭狀態的克里文明，這是《驚奇隊長》中的三個時空。這里面，《驚奇隊長》中的反派克里文明，可以看作是1989年這個冷戰時空中對美國造成最大威脅的蘇聯的一個想象升級版。

三、女權主義無須美艷？

在漫威所有電影里面，《驚奇隊長》大概是在上映之前引發爭議最大的一部了。套層敘事的略復雜結構，可以看出漫威對待這部電影的態度相當重視；而就影片本身水準來說，這算是一部中等水平的漫威電影。創作態度大于影片本身水準，說明這部電影的故事在漫威宇宙的發展中是相當重要的一環。那么問題來了，這一次漫威能保證百分百賭對了嗎？

漫威當然不是神。縱觀漫威在過去十年推出的這二十部電影，大的誤判基本沒有，但小的失算也不在少數。《鋼鐵俠》之后的第二部漫威電影《無敵浩克》就失算了。這部電影風格陰暗，幾乎都沒辦法放到漫威電影序列里來。加上漫威和主演愛德華·諾頓鬧崩，不得已到《復仇者聯盟1》里面把綠巨人的主演換成了馬克大叔。好在這位大叔不僅和藹可親而且調皮可愛，這才讓粉絲們忘了之前那部沒啥意思的《無敵浩克》。《復仇者聯盟1》之前的《鋼鐵俠2》、《雷神1》、《美國隊長1》都可以說是小打小鬧，并不比之前別家公司拍的超級英雄電影《蝙蝠俠》系列或者《蜘蛛俠》系列出色多少。

《復仇者聯盟1》之后的《鋼鐵俠3》、《雷神2》、《美國隊長2》制作雖然升級不少，但普遍嚴肅有余戲謔不足，反倒是一部無厘頭風格的太空喜劇《銀河護衛隊》更受歡迎。這部電影大概是讓漫威真正找到了感覺。原來大多數粉絲們在意的不是什么世界體系邏輯關系人物形象之類；想要讓電影更賣錢，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加更多的笑料進去。這個思路很明顯延續到了漫威日后的電影里面。比如《雷神3》倘若去掉里面的喜劇搞笑部分，其實是一部風格相當陰暗的電影。

總的來說，《復仇者聯盟2》之后的《蟻人》、《美國隊長3》、《奇異博士》、《銀河護衛隊2》、《蜘蛛俠1》、《雷神3》可以說是漫威最風生水起的一段時間，越玩越有，一直玩到《復仇者聯盟3》算是玩到最大。這里面我個人最不喜歡的是《復聯3》之前的《黑豹》。漫威顯然為了照顧政治正確把這部電影搞的相當乏味。之后又有奧斯卡為了政治正確給了這部《黑豹》幾個莫名其妙的獎。要知道，你越是把一個人物形象搞的高大全，這個人物越是顯得無聊無趣讓人提不起興趣。

《驚奇隊長》的問題跟《黑豹》類似。《黑豹》想要照顧的是種族問題上的政治正確，《驚奇隊長》想要照顧的是性別問題上的政治正確。問題在于，為了讓這部電影更加彰顯女權主義或者女性主義的立場和態度，有必要找一個顏值如此平庸的演員來做主演嗎？（關于這一點可不止是我一個人這么想）。當然，說顏值只是一個玩笑式的說法。問題并不在于演員本人的美丑，而在于所謂的“上鏡頭性”。《驚奇隊長》無論是制作還是特效都相當精湛，唯獨這位女主角怎么看都缺乏吸引力。（我之前看《海王》也是這感覺，盡管這部電影好評如潮）。

問題其實不光出在這位演員身上，問題在于，漫威這一次也沒有能夠用情節、敘事、煽情等各種手段來彌補這位主演在形象氣質方面的不夠驚艷。倘若電影能把這一人物塑造的性格鮮明形象立體，同樣可以引來觀眾的認同。遺憾的是，漫威這一次真的沒做到——對比一下小羅伯特·唐尼飾演的鋼鐵俠吧。

從彩蛋和片尾字幕來看，這一次漫威對待《驚奇隊長》的態度，更像是給《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做個墊場。這更讓人不知道該對《復聯4》怎么個期待法了。其實《復聯3》結尾玩的這個主角死掉的梗并不新鮮。早在1998年杜琪峰的《非常突然》就是這么個玩法。而玩這個梗玩砸了的，比如《神探夏洛克》的第二季、《神秘博士》的第六季，都是如此。讓粉絲們等了兩年的《神探夏洛克》第三季，給出的第二季結尾夏洛克為什么沒死的答案，顯然沒能讓粉絲們滿意。《神秘博士》第六季第一集便挖了一個博士死掉的坑，追了一季到最后一集，同樣給的是一個純粹糊弄人的答案。（順便一提，《神探夏洛克》和《神秘博士》第五季到第十季的總編劇都是那個叫魔法特的家伙）。在去年《復聯3》剛上映之后，我對《復仇者聯盟4》便不敢抱太高期待，唯一希望的是它能比《神探夏洛克》和《神秘博士》玩的高明一點。當然，如果漫威醞釀了一年之久的《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能玩的高明到超出所有人預期，那咱就繼續心甘情愿的做粉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