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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卷”到庫克群島開啟新人生
27歲,碩士畢業,找不到工作?
對于胡子來說,這并非人生的終點,
而是一場“當代魯濱遜”式冒險的起點

胡子
從水產學院畢業就面臨失業的尷尬境地,胡子無奈接受了一家遠洋公司的外派工作,遠赴離家一萬多公里的庫克群島,負責遠洋漁業基地的運營,成為了南太平洋“島民”,就此開啟了一段比996更苦、比深海更“深”的島上生活。
粗糲的遠洋作業、平淡瑣碎的工作日常、孤獨寂寞的海島生活、復雜的人情世故……這些歷練最終化作通向成長的軌跡。船上的生活太艱苦了,胡子替我們體驗過了;島上的生活太寂寞了,他也替我們體驗過了。
脫離學校的象牙塔,選擇一份小眾的工作,一種遠離都市的生活,沒有宏大的人生觀,沒有轟轟烈烈的理想誓言,有的是平淡而普通的工作和生活日常,有的是把這份平淡和普通轉化為豐盈的那種心境。

這段經歷被胡子記錄在《南太平洋的風:庫克群島生活筆記》中,成為一本經過海洋、孤獨錘煉,又經過歲月沉淀的新生活之書。
這是他的故事,也可以成為你、我的故事。

拉羅湯島全貌
漁船進港
快五點鐘了,天沒有一點要亮的意思。我起來穿好衣服,把報關材料再檢查一道。這時收到董哥消息,說今天報關要有什么狀況,打這個號碼。號碼是國內的,他最近在國內休假。我說你放心,應該沒什么事情。他問:“這么早就起來了嗎?”我說再看看資料。他說:“好,真盡職,記得不要交離境稅。”我回:“不會的,只要交一個清關稅。”然后看他沒什么例外要交代的事情,我想,這兩年應當是有一點長進,他所擔心的我如今勉強都能想到了。
然而還是憂心的。漁船進港感覺就像一個玄學問題,你永遠不知道海關會在哪一個地方為難你,也根本預料不到船上機器是不是會出什么狀況,又或是人員方面的事。
最壞的打算恐怕是出了我解決不了的事情,要從其他基地派人來,如果是董哥,我還沒什么,要來一個不熟悉的同事,那種日夜在一起被人介入生活的突兀感,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基地
可害怕有什么用呢?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再忙再累,九月回國了,咬牙也能熬過去。我試著讓自己不要那么緊張。看天還早,想今天真要忙起來,極有可能中午吃飯的時間也沒有,于是煮飯,炒幾樣菜。切得大塊的培根在平底鍋里滋滋冒油,一筷子的味噌在碗里加水打散,淋上培根,大火收汁,一樣菜就做好了。我以前不知味噌是什么,后來鼓起勇氣買了一袋,一吃,才知是有一點酒味的黃豆醬。黃豆是我最喜歡的東西——豆腐、香干、腐竹、豆皮,等等,樣樣都愛,而酒味用來蓋肉類的膻味最好不過,用味噌炒出來的菜,那細細一層,像姜絲炒出來的豬肝,粉粉的,十分下飯。冰箱里還有前天在農場超市買的本地包菜,外面幾層葉子是綠的,我喜歡這個包菜多過普通超市賣的新西蘭白包菜,炒起來好看,包菜味也更足一些。

廚房外的海
外面漸漸有一點天光,提刀去外面砍了一大串香蕉,我覺得香蕉很不容易,不過一枝巨大的草本,卻要吊著這三四十斤重(估摸)的香蕉,有的經不住吊,連根拔起倒掉的也有。連著香蕉的那根柱子看上去粗大,一刀下去是很深的口子,再來幾下,一長串香蕉就掉了下來。迸濺出來的白色汁液粘在衣服上,很快凝結成黑色。門口楊桃最近正好結得盛,摘了三四大袋,還是疑心三艘船不經分,又搬來凳子在木瓜樹上摘了幾個木瓜湊數。這時東邊天上一片粉紅,薄紗似的云浮在空中,仿佛清晨池塘上冒著的水汽。而覆了露水的草地上一串清晰腳印。

油畫般的海面
進屋,換件衣服,穿上鞋襪,將 別在左邊胸口,背上書包,吁長長一口氣,開車出門了。機場盡頭的沿海公路,浩瀚海面也是一片迷蒙水汽,潟湖邊上一條長的白線,是緩緩打上巖石的浪,只是隔得那么遠,仿佛一張沉默的畫了。
到碼頭,上港務局二層,正前方天際線上兩點黑色,想必是我們船了。船長昨天夜里打來衛星電話,說夜里十多點就會飄在外面。等一會兒,港務局的人來上班,我進他們辦公室,用對講機和船上通話,請他們等到碼頭的消息再進來。到八點半,Ras 說一切妥當,船可以進來了,并將他手上的對講機交給我,請我囑咐船長,正對港口的陸地上一前一后豎了兩個橘色三角木架,沿著兩個三角架形成的直線對直開進港就沒問題,而引航船已在港內待命,只等船進來,幫忙推著船尾掉頭靠碼頭位了。
船陸續進港,我打電話給海關、農業部、衛生部,請他們過來清關。這回海關來的既不是瑪麗安,也不是瑪麗亞——謝天謝地,這兩個姑奶奶回回都為難我,而是一個老頭,一開始也很嚴肅,我把填好的入境卡交給他,他說:“難道你幫他們簽字的嗎?”我心一沉,每回船來都是這么操作的,難道規矩又變了?但仍然賠笑臉,說謝謝您的溫馨提示,下次不會這樣了。然后問我是不是今天就出關,我講是,他說那入境卡離境卡不需要了——呵呵,遞過來一張進關報告一張出關報告要我填,而這些我事先都填好了,交給他,他望著我,一副你這小伙子不錯啊的表情。然后他護照也不收,直接就寫清關單,但在注冊號碼上糾結了一會兒,我說要不晚些查到再寫郵件給您?他想了下竟然同意了。但是呢,當請他在出關船員名單和貨物清單上蓋章時,他又不肯,說海關從不蓋這個。我又蒙了,明明每年都是這么蓋的!我左磨右磨,可能是得蒼天眷顧,讓他發善心,最后還是蓋了。
海關這邊沒出幺蛾子,一向平安無事的農業部卻非得把船上兩盆植物搬走。我說,大哥噯,船長在海上多么寂寞,一盆植物養這么久是有感情的啊,怎么要收呢?他說就是得收。我說“但是”,后面那句“去年來好像也沒收”還沒說出口,就被他堵了回來,說沒有“但是”。我無奈望著船長,船長手一揮,且讓他們收吧,不找別的麻煩就好。過后,船長可憐巴巴對我說這盆蘭花陪他進過大大小小那么多港口,沒想到栽到了庫克這小小的地方。我只好寬慰他,讓這蘭花在庫克生根發芽也不算壞。

風吹飛魚
各人檢查完,問我要魚,一共七個,我請船上拿了七條馬鮫給他們。庫克總的來說還算好的,畢竟中國船來得少,又受新西蘭影響,官員們還算廉政。這時漁業局已經上船開始檢查了,AJ 站在岸上,Helen 在拍照,我過去跟他們打招呼,AJ 一見到我,嚇唬說:“你怎么給那些人魚,是賄賂哦。”我嘿嘿笑,說他們要,有啥辦法,等下我也請船上給你拿幾條。AJ 說不要,我說是心甘情愿給你的啦。
站一會兒,船上幾個人問我是不是幫他們買點水果,他們給我錢。我講給大家準備了一些,不要錢。幾個人將水果搬上各自的船,又來幾個問是不是可以帶他們去買牙膏零食之類。我問 AJ 檢查需要我在場幫忙翻譯嗎?AJ 說沒什么事,你帶他們去吧。本來打算三艘船各帶一個,中間那個船長說還沒發錢呢,不去了。于是另一條船又跑來一個小伙子,說正好,我們有美金,我們去。年紀大的船長買一點菜,幾箱啤酒,打算送人的奶粉,就不再買了。兩個年輕小伙子,零食、水果買一大堆,還請我帶他們去買伏特加。
船長留我在船上吃飯,我坐在駕駛艙,再也沒力氣多說一句話。船長、大副抽著煙,閑聊幾句。廚師切生魚片,炒了螃蟹、龍蝦,大家看我喜歡吃螃蟹,便都不動筷子,一盤的螃蟹由我吃完了。

在島上做的蘿卜條辣椒醬
很快到了兩點鐘,船該出港了。我下船,船長指揮大家解纜繩,將船開出港。另外兩艘船的印尼船員跑去買東西,幸好等得不久就都回來了。我站在碼頭,看見中土的翻譯小鹿在鐵絲網外朝我揮手。我昨天告訴她今天船來,可以來碼頭看一看。在這樣一個小小島上,能來幾艘中國船也算得上稀奇的事情。她過來,遞給我一瓶水。趁船還沒走,請她幫我拍了幾張照片,以前船來,忙得暈頭轉向,沒有一點這樣閑心的,這次實在是太順利了,心里很感激。
海關的老頭過來檢查船是不是準時出港,他說你上午的魚我沒拿到。我說沒事,再給您一條。擔心其他人看見,又送到他家里。后面給 Ras 也送了,AJ 呢不接電話,只好把剩下的都放在中土。弄完所有的事情,還有一份文件要去郵寄。和小鹿在車上說著話,忽然車子冒煙了。我想不是吧,上個星期才保養過的啊。我跟小鹿說,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起身,一腳踢破了桌子底下裝蚊香的碗,總覺得是個不好預兆似的,所以早上四點就擔心得醒來了。小鹿一聽,止住我,“你不要把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好像越想就越是那么回事。”的確不要這樣胡思亂想的,但我是這樣的性格,很需要另一個不是這樣的人來“糾正”我。把車停在原處,打電話給修車行。小鹿喊了小黨哥接我們回去。我進屋,洗臉,倒在床上重重睡了過去。
2017 年 7 月 27 日于拉羅湯加
選自《南太平洋的風:庫克群島生活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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