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越南消息人士稱，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的專列最早將于2月26日清晨抵達越南邊界同登火車站。越南外交部25日表示，美國總統特朗普將于26日晚8點30分飛抵河內內排國際機場。2月27日至28日，特朗普和金正恩將在越南河內會晤，舉世矚目的第二次美朝領導人會晤即將拉開帷幕。

盡管美朝峰會所談論的關于朝鮮半島無核化和美朝關系更值得各方關注，但越南河內成為本次會晤的舉辦地點也成為熱議的話題。對朝美雙方來說，舉辦此次會議都不僅僅是一場外交秀，而是希望借助本次會晤地點所提供的良好氛圍，實現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作為舉辦此次會晤的東道主，越南方面自然也希望借此機會最大程度地做好國際營銷，提升自己的國際形象，并從中獲取一定程度的收益。因此，第二次“金特會”不僅熱鬧，頗有看頭，而且頗為用心，值得細致觀察。

越南本來只是第二次“金特會”的選擇之一，甚至都不是最佳選擇。美國和朝鮮選擇會議地址的關鍵標準之一是兩國在該國都有大使館，且具有一定的指標性意義。從去年新加坡成為會議地址的選擇來看，東盟輪值國主席是兩國考慮的首要因素之一。泰國在今年是東盟輪值主席國，而且是美國的條約盟國，本來已經成為選項之一，泰國方面也為此進行過努力，但因其即將舉行大選，國內政治形勢不夠穩定而最終被排除。按照東盟內部規則，越南在明年將成為東盟輪值主席國，讓美朝兩國對越南在東盟和聯合國促進朝核問題的緩和都寄予了較大期望。東盟長期以來一直希望在促進朝鮮半島和平問題上發揮自己的獨特作用。東盟支持聯合國的制裁，但同時也強調通過對話而不是威脅使用武力來促進國家間關系。這種中立性的政策符合國際社會的基本共識，對朝鮮來說也備受鼓舞。

除此之外，越南自身的諸多特征也成為美朝都比較看重的比較優勢，并在與其他可能選項的比較中脫穎而出。

位置是關鍵，距離較適中

相比較新加坡，越南的地理位置更為優越，更符合朝鮮的要求。據朝中社消息，此次金正恩是乘坐火車前往越南。從朝鮮平壤到越南河內乘坐火車貫穿中國到達越南，領導人出行的安全系數更高，成本更低，順便還可以了解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所取得的成果，并與越南進行對比，是一項非常值得考慮的選擇。

當然，對美國來說，盡管飛行距離遠近差別并不是很大，但越南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址，對彌補特朗普總統去年沒有參加東亞領導人系列會議和亞太經合組織（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所產生的一點缺憾也會發揮一定的作用。如果特朗普借此次會談前后訪問一些地區國家，效果則會更加明顯。

關系都友好，中立受尊重

近年來，美國和越南關系發展相當迅速。自1995年恢復正式外交關系以來，雙方突破了冷戰時期越南戰爭造成的負面影響和重重困難，到目前已經建立了全面戰略伙伴關系。越南已經成為美國在東亞地區，特別是東南亞地區倚重的關鍵伙伴之一，在某些問題上甚至超越了菲律賓和泰國兩個條約盟友的作用。

當然，越南不僅高度重視美國的市場及其在本地區的影響力，甚至與美國的安全合作，而且更加關注利用這些要素促進本國的戰略利益。美越關系的最高峰是在2017年兩國領導人實現了年內互訪，達成了兩份政府間聯合聲明，特朗普對越南進行了國事訪問，參加了在峴港舉行的APEC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

從朝鮮的角度來看，朝越兩國間傳統友好關系延續至今，朝鮮是繼中國和蘇聯之后第三個承認越南的社會主義國家，兩國領導人互訪雖然不頻繁，但保持著密切聯系，都是當前依然堅持社會主義發展道路的國家。越南對朝鮮加入東盟地區論壇曾發揮過積極的推動作用，并曾幫助日本和朝鮮就離散者家屬團聚等事宜舉行討論，提供了較多的溝通和便利，贏得了朝鮮方面的高度信任。越南在朝核問題上的超越立場也讓朝鮮方面感到放心。

后勤靠得住，安全有保障

盡管相比較新加坡，越南方面對舉辦此類重大會議能力還存在著一定缺陷，但越南也具有舉辦大型國際會議的豐富經驗。無論是舉辦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東盟各種會議還是亞歐會議等，越南都表現得相當出色，且處處充滿了人文氣息，給參會者留下了良好印象。另外，與在歐美國家舉行會議不同，在越南舉行會議不會遇到各種形式的反對集會或游行示威等抗議或反對聲音，有利于營造比較寬松友好的會晤氣氛。

越南的政治社會總體上比較穩定，也讓美朝方面倍感放心。美國總統特朗普對自己在2017年11月參加于峴港舉行的APEC領導人峰會期間的感受可能比較深刻，因此曾一度堅持在峴港而非河內舉行會晤，以避免與越南領導人有過多接觸，使外界留下美越政治合作較多的印象，從而使越南得以利用此次“金特會”提升其在東亞地緣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不過美國方面最終考慮了朝鮮方面的意愿，在會晤地點上做出了讓步。

對于朝鮮領導人來說，到訪一個政治制度相同的社會主義國家，并與一個老牌資本主義國家進行談判，明顯會感受到一定的主場氣氛，在心理上也會具有相當大的優勢，在會談中也會更加放松，從而最大程度地掌控主動。

歷史是借鏡，關系向前看

美國和朝鮮、越南在冷戰期間都發生了極為嚴重慘烈的戰爭，對各自國家發展和民族心理都造成了嚴重影響。相比較而言，越南隨著與美國在談判改善和正常化雙邊關系的過程中，與美國因越南戰爭而產生的矛盾和仇恨已經部分得到了解決，為緩和兩國關系和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奠定了良好基礎。

到目前為止，美國依然在幫助越南處理因越戰期間播散橙劑而遺留下來的戰爭創傷和遺患，而越南繼續在幫助美國尋找戰爭失蹤人員等。無論如何，美越之間處理兩國關系的方式和路徑對面臨相似問題的朝鮮來說確實值得關注。

當然，朝鮮在保衛本國國家安全利益方面，特別在發展核與導彈技術方面走得更遠，與美國的矛盾積累的也更多，也更為復雜。然而，朝鮮如果真的想成為國際社會中的正常國家和負責任的一員，就需要正視歷史和現實，在堅持維護本國安全利益的基礎上，利用各種可以利用的機會，采取適當的措施尋求與包括美國在內的大多數國家在核問題上共同實現戰略和解，將更多的精力放到促進國家建設和提升民生福祉上來，才是順應國際形勢發展的正確道路。同時，美國也需要適當參考其與越南改善關系的方式，照顧到朝鮮方面的核心關切，才能夠讓美朝共建和平之道走得更平坦，也更有前景。

各懷心腹事，著重在發展

從朝鮮方面來說，領導人到越南與美國領導人舉行會晤，展現出向越南學習借鑒發展道路的愿望和姿態，有利于向國際社會傳達比較強烈的信號，即朝鮮未來的改革開放之路是值得期待的。

朝鮮當然不可能完全復制越南國家建設和發展模式，但越南在促進革新開放的同時維護政治社會穩定等方面的經驗與教訓確實值得朝鮮方面高度關注。朝鮮領導人在多次與中國領導人會晤過程中，料想也受到了較大啟發，但朝鮮與中國在許多方面的差別都比較大，相比之下，越南處理問題的方式也許會更適合朝鮮。也正是如此，據悉，朝鮮領導人在會晤前夕就可能對越南進行正式或國事訪問，并可能參訪海防工業園、下龍灣和胡志明市等，就是想系統性了解越南在發展經濟各方面的典型實踐，為朝鮮在美國和聯合國減少甚至完全解除制裁后發展對外開放及與其他國家開展經濟合作提供參考。

從越南方面來說，借助本次會晤提升越南在國際事務中的重要性，有助于改善越南在國際社會的形象，特別是改善與美國及朝鮮之間的關系，為避免美國因雙邊貿易赤字問題而采取強制措施、維持越南產品繼續出口到美國市場營造較好的政治氛圍。當然，越南多年來的大力投入，加上本次美朝領導人會晤，必將進一步促進越南旅游業的發展，提振越南經濟的活力，讓越南在落實跨太平洋全面先進伙伴關系（CPTTP）協定過程中獲得更多的收益。

值得關注的是，越南在美國對外貿易的總體盤子里比重較小，未來即使朝鮮改革開放發展經濟，體量也相當有限，并不是美國考慮的重要因素。美國在東亞地區的關注點，特別是對朝鮮和越南的關注點并不是全方位的，主要是集中在戰略安全方面。對此，朝鮮和越南也非常清楚，與美國發展關系始終要保持謹慎，不可違背自己的初衷，被美國拉著走，喪失自我主動權，甚至造成政治社會動蕩，得不償失。

總的來說，美朝雙方對對方在一些實質性問題上作出讓步都寄予了極高的期待，但也可能有一些更為現實的具體妥協性措施，讓雙方的談判更具有彈性和韌性。也正是如此，雙方都不可能指望此次會談能解決所有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選擇更多可能性成為雙方必然的理性訴求。這是國際和地區形勢發展的現實情況塑造的，也是美朝兩國在長期磨合過程中不斷摸索出來的經驗。

可以想見，隨著美朝兩國領導人談判的繼續，還有新加坡和越南之外的其他國家成為下一次會談的備選對象。如果這種會晤在美朝兩國舉行，則意味著雙方的信任程度已經得到了實質性提升，無論對國際社會和地區國家都是幸甚之事。

（周士新，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大國外交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