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25年2月24日，印度尼西亞雅加達，安全人員在名為“達南塔拉”（Danantara）的主權財富基金大樓附近巡邏。視覺中國 圖

2月24日，印尼政府正式推出新的主權財富基金“達南塔拉”（Danantara）。印尼總統普拉博沃表示，該基金初始資本為200億美元，預計最終管理規模將達到9000億美元，這將讓其躋身全球最大主權財富基金之列。基金將優化國有企業管理模式，成為推動國家經濟增長的戰略性高效解決方案。

據中新社24日報道，新基金名字是“群島的未來力量”（Daya Anagata Nusantara）的印尼語縮寫。當日，普拉博沃與兩位前總統蘇西洛和佐科共同出席達南塔拉的啟動儀式。

印尼國內外的輿論將達南塔拉比作“印尼版淡馬錫”，將其與新加坡財政部擁有100%股權的知名全球投資機構淡馬錫相比。不過，達南塔拉的許多細節尚未披露，其主要處理印尼國內的國有資產事務的定位也和新加坡淡馬錫有顯著區別。此外，達南塔拉與佐科任內2021年設立的持有105億美元資產的主權基金印尼投資局（INA）間的區別也未獲明確。

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資深研究員、印尼研究項目主任劉敏麗（Julia Lau）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說，建立任何類型的主權財富基金都會是耗費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長期項目。其中，信任和透明度是基金創始團隊可交付成果中的關鍵。“現在要對達南塔拉所能取得成就的規模下結論，為時尚早，外界還未獲得足夠多的細節。”劉敏麗說。

將國企變為增長加速器？

據《雅加達郵報》報道，達南塔拉將和印尼國有企業部合作，監督和管理該國的國有企業。另據《海峽時報》報道，首批納入達南塔拉旗下的國企包括印尼三大銀行曼迪利銀行（Bank Mandiri）、印尼人民銀行（Bank Rakyat Indonesia）和印尼國家銀行（Bank Negara Indonesia），印尼國家電力公司（PLN）、印尼國家石油公司（Pertamina）、印尼電信公司和持有黃金、煤炭和鎳礦資產的印尼礦業控股公司（MIND ID），一共7家公司。

據《聯合早報》報道，普拉博沃24日在達南塔拉啟動儀式上表示，該基金的初始階段將投資約20個項目，啟動預算為200億美元。這些投資包括鎳礦、鋁土礦、銅礦、食品生產、可再生能源、建設人工智能中心、煉油廠和石化廠等項目。

《日經亞洲》24日報道提到，外界尚不清楚達南塔拉將在多大程度上直接干預上述公司的運營。不過，這樣的企業名單至少意味著達南塔拉的管理資產將達到9000億美元，是全球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之一，在全球排名第四，超越了沙特阿拉伯和新加坡的同類機構。

據新加坡《海峽時報》24日報道，印尼推出達南塔拉，是總統普拉博沃為實現其任期內8%的年經濟增長目標所采取的最新舉措。

此前，印尼當局2月5日公布該國去年經濟增長率為5.03%，增速較2023年的5.05%更顯放緩。印尼電視網絡CNBCIndonesia報道分析說，經濟增長放緩與該國凈出口減少有關。

輿論注意到，就在經濟數據正式公布前一天，印尼國會4日正式批準修訂已有20多年歷史的《國有企業法》，為成立國有投資控股機構達南塔拉奠定法律基礎。印尼國有企業部長艾瑞克·托希爾當時對國會說，該控股實體將通過整合印尼國營企業來管理價值6000億美元的國有資產，以優化運營和股息，“創建具有全球競爭力的專業化國有企業”。

彭博社去年10月報道曾分析說，由于前總統佐科在推進基建上花費了超過8000億美元，許多國有建筑企業債務達到創紀錄水平。當時，印尼主要國企負債高達1860億美元，一些國企因債務不可持續問題不得不重組，甚至有國企遭控欺詐和難以支付員工工資。償還債務與地方撥款讓印尼國庫陷入資金不足情況下，普拉博沃政府不得不繼續依賴國企推動施政承諾落地。而在國企陷入窘境的情況下，投資者對國企的信心打了折扣，國企的借貸成本因此上揚，惡性循環風險顯現。

惠譽評級24日簡報分析說，達南塔拉的成立不太可能讓印尼國企的評級短期內發生變化。“達南塔拉的戰略外界尚不清楚。不過，它有可能鼓勵銀行向政府眼中屬于增長戰略優先項目的部門提供更多貸款，例如可再生能源、資源下游化產業（指在印尼本地建立完整的礦業開發鏈條）、糧食生產和可負擔住房。”簡報寫道。

值得注意的是，達南塔拉的成立正值印尼爆發學生抗議活動。抗議的肇因是普拉博沃政府最近為將資金向達南塔拉、免費營養餐計劃傾斜而推出了預算削減政策。在強烈反彈下，政府已宣布部分政策調整，包括恢復一些獎學金資金和分配給政府合同工的預算。

“機構疊加”能否如愿提升效率？

達南塔拉主權基金將直接向總統普拉博沃匯報，其董事會成員包括前總統、與現政府關系密切的政治盟友以及商業和金融界的重要人物。其中，達南塔拉的首席執行官是投資和下游產業部長、普拉博沃2024年競選團隊負責人羅斯安·羅斯拉尼（Rosan Roeslani），首席運營官是礦業大亨潘杜·夏希爾（Pandu Sjahrir）。此外，國企部長埃里克·托希爾及其他高級官員也在達南塔拉的顧問委員會中。

根據新通過的法律，達南塔拉的董事只要在履職時盡到了“合理的謹慎義務”，且“決策是基于誠信做出的”，就不需要為基金的虧損承擔個人責任。該項立法的目的是鼓勵商業活力和拓展業務，減少國企高管因投資造成財物損失而被起訴的情況。

不過，據《海峽時報》報道，有批評人士質疑達南塔拉主權基金的管理結構，尤其是考慮到印尼的營商環境一向受到官僚主義和腐敗問題的困擾，鄰國馬來西亞的“一馬公司（1MDB）”丑聞就是前車之鑒。

在人事選擇上，羅斯拉尼并非印尼當局最初宣布的達南塔拉“一把手”。印尼調查雜志Tempo認為，更強大的政商關系讓羅斯拉尼脫穎而出。此外，夏希爾是前政府高官、軍政商大佬盧胡特的侄子。

雅加達帕拉瑪迪納大學經濟學家維賈揚托·薩米林（Wijayanto Samirin）分析說，種種因素讓達南塔拉更像一個政治項目，而非純粹的經濟計劃。

印尼大學國有企業專家托托·普拉諾托（Toto Pranoto）對《日經亞洲》分析說，達南塔拉具有混合職能，不僅是投資機構，同時也是國家經濟發展機構，這與僅負責管理投資組合、專注于投資回報的新加坡淡馬錫有顯著區別。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資深研究員、印尼研究項目兼任主任徐志偉（Siwage Dharma Negara）也分析說，淡馬錫的投資側重于全球市場，而達南塔拉主要集中在國內。

印尼2021年設立的第一個主權基金INA也與新加坡淡馬錫有所不同。初始資本為50億美元的INA的主要任務是吸引外國投資，和來自阿聯酋、美國、中國、日本的資方展開合作，并創建多個子基金（sub-funds）來投資印尼基建、數字經濟、綠色能源、醫療和農業等領域的項目。

在印尼輿論場中，INA和達南塔拉之間的關系也引起爭論。與INA相比，達南塔拉獲得了更廣泛的授權和擁有更大規模的資產，還可以直接控制一些印尼國有企業。但托托·普拉諾托認為，兩個主權基金的職能存在交叉，INA應該被納入達南塔拉旗下。

“普拉博沃政府有著遭人詬病的臃腫內閣問題，但這和達南塔拉基金（與INA的關系）是兩個不同的話題。”劉敏麗則如此告訴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