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縣城里的中國制造》中，澎湃新聞梳理海關總署數據時發現，國內有很多縣城甚至鄉鎮在一條產業鏈上深耕多年，一地就能包攬全球某類商品的需求。

比如浙江慈溪周巷鎮生產了世界 70% 的電熨斗，廣東順德承包了全國 1/3 的咖啡機出口量，河南許昌更是因生產假發而聞名世界。

有賣就有買，那中國制造的各類商品，最大的買家又分別是誰？

事實上，在 2024 年前 11 個月國內出口的 7850 種商品中，有 1957 種商品是一個出口地買走了一半或以上的商品。

例如今年國內廠商一共出口了 41.0 萬臺帶加熱或制冷功能的飲料自動售貨機，其中有 51.6% 都是馬來西亞購買的；而出口的 4.7 萬噸木制棺材中，有 2.6 萬噸的買家來自日本。

從各國愛買的中國商品中，我們可以看出一些地區的消費習慣：

比如最愛買電熱干手器的地區是俄羅斯，其次是英國，寒冷的天氣令這些地方對保持手部干燥的需求，要明顯多于其他地方。

而作為全球咖啡消耗杯數最多的國家，美國也是中國咖啡機的最大買家。

但也有國家從中國進口的商品主要是原材料或半成品，比如印度今年前 11 個月從中國進口了 1192 萬個 OLED 平板顯示模組，這是由于印度的電子產品制造仍處在較為初級的組裝階段，不少零部件都依賴中國企業的生產。

相似的情況在我們的另一篇稿件《數說中國“入世”23周年》中也提到，今年河南生產的人工鉆石，有接近 1/3 都出口給了印度，他們將毛鉆坯切割加工成鉆石再出口。

中國游客，不再搶購馬桶蓋

不過，要說最愛買中國商品的國家，可能還是日本。

今年 7 月，日本的經濟產業省發布了 2024 年的《通商白皮書》，在分析了本國 4300 多種商品進口來源國后發現，共計 1406 個品類的商品有超過一半的進口額來自中國。除了有機化學品、稀土金屬、鋼鐵等原材料或半成品外，日本如今還“高度依賴”中國制造的家電、數碼等成品。

《通商白皮書》調查顯示，日本從國外進口的家電中，有超過九成來自中國。而這距離國內游客愛去日本旅游買馬桶蓋、電飯鍋、保溫杯，才僅僅十年。2015 年，財經作家吳曉波在日本出差返程時，發現自己的同事們在機場免稅店競相購買單價在兩千元左右的馬桶蓋。

2022 年 10月，日本東京一個家電賣場里的中國品牌運動相機。圖片來源：新華社

如何理解這種消費偏好的轉變？

其實，我們在梳理 20 多年前的海關進出口數據時發現，中國已是當之無愧的家電出口大國，甚至包括當年很多人瘋搶的馬桶蓋其實也是 Made in China。只是核心技術的缺失，讓很多企業只能通過以市場換技術的方式進行積淀。但如今，很多本土代工廠已悄然通過智能化等技術，實現了產品競爭力的提升。

而類似馬桶這樣的在消費者關鍵需求上實現技術突破的中國制造產品，還有很多。

例如中國出口向全世界的樂器中，有 59% 的鍵盤管風琴、47.5% 的手風琴、27.3% 的口琴都來自江蘇，其中就主要來自無錫。但長期以來，世界上最好的口琴并不是產自中國，原因就在于決定口琴音色好壞的簧片有不足。但如今中國企業已攻克了這個冶煉難題，“現在，各大樂團，甚至知名的口琴演出團體也用我們的產品替代了進口”，無錫一口琴生產企業負責人今年在接受《無錫日報》采訪時說。

中國高新技術能力，到哪一步了？

不單單是簧片，很多產品的關鍵零部件，國內企業曾經只能依賴進口才能生產出達到顧客滿意的品質。如今，隨著制造水平的發展，很多商品不僅進口量減少，甚至出現了出口額反超進口額的情況。

例如冷室壓鑄機，雖然看著陌生，但它生產出的產品，我們都很熟悉。作為主要用以鑄造那些具有高熔點的金屬，例如鋁合金、鎂合金等材料的機器，冷室壓鑄機最知名的用途就是生產一體化鑄造車身，特斯拉、問界、小米等知名新能源汽車品牌先后都開始采用這套車身生產方案。

而最早提出車身一體化鑄造概念的特斯拉，它的供應商力勁是一家中國企業。在 2008 年收購曾在全球壓鑄機市場占主導地位的伊德拉后，力勁通過技術研發，突破了冷室壓鑄機的技術瓶頸，抓住了國內新能源汽車產業騰飛的關鍵機遇，和其他中國壓鑄機公司一起，一舉改變了瑞士、德國和日本長期獨占全球市場的格局。

諸如這樣靠技術突破來實現出口增長的產品，在中國制造中還有很多。近年來，國內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金額不僅不斷升高，領域也在不斷拓寬。

不過，由于高新技術產品的定義中既涵蓋了航空航天、科學儀器，也包括了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這導致很多人覺得，中國雖然早在 30 年前就已是全球高新技術產品出口的第一名，但不少企業是代工生產的角色，實際的貿易附加值并不高。

但根據《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近幾十年的出口數據可以發現，盡管外資公司的出口量依然在穩步增長，中國自主品牌的崛起，讓其出口的高新技術產品已然構成了中國最主要的部分。

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正在像冷室壓鑄機行業一樣，憑借技術創新，從“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