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湖南省公安廳推出七項便民利企服務舉措，包括：全面放開城鎮落戶限制、放寬農村地區落戶政策。政策一經出臺，便受到廣泛關注。

澎湃新聞注意到，上述政策中明確，2016年2月3日湖南省實施戶籍制度改革后，將戶口由農村地區遷往城鎮地區的戶籍人口，可以憑居民戶口簿，申請將戶口遷回原遷出地落戶。無親友家庭戶接受其入戶的，可以在當地村（居）委會公共集體戶落戶；依法取得農村宅基地使用權并辦理不動產權屬證書的公民，可以憑不動產權屬證書，申請將戶口遷入農村宅基地的所在地。

有評論指出，城鄉之間的戶籍實現了雙向流動，“工與農”能相互切換，說明橫亙在中國城鄉之間的那條深溝正在消失，城鄉發展差距的縮短給了個人更多的選擇，也恰恰是中國高速城鎮化帶來的時代紅利。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教授周立認為，關于城鄉之間戶籍的雙向流動，以及宅基地適度交易帶來的城鄉人口的可能變化，除了符合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宗族觀念、家族文化、孝親文化外，當前出現的城鎮化之外的逆城鎮化趨勢，實際表明城鄉之間應該允許雙向流動，城鄉之間亦應擁有平等的地位和平等的交易。同時應關注到相應的問題，如住房、醫療、教育、社會角色、配套政策，以及政策的穩定性。

城鄉戶籍雙向流動符合中國文化傳統

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周立表示，受中國傳統文化中宗族觀念、家族文化、孝親文化等思想影響，歸鄉、還鄉等情懷一直深植在中國人心里，包括在很多漢語成語中也對此有所描述，如葉落歸根、功成身退、告老還鄉、榮歸故里、衣錦還鄉等。司馬遷也曾說過，“富貴不知歸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但在近幾十年城鎮化的大潮之下，回鄉定居的這種可能性，幾乎被市場化的潮流和政策堵住了。

周立指出，“現在一些地方在城鄉戶籍雙向流動方面松開了一些小口子，歸鄉發展成為了一個次生潮流，而不是主導的潮流。這表明城鄉之間應該允許雙向流動，城鄉之間亦應擁有平等的地位和平等的交易，很多國際經驗可以參照。”

周立舉例，其曾帶相關訪問團八次訪問韓國的鄉村。他觀察韓國的鄉村一方面出現了老齡化、空心化等現象，但同時也有大量的人群在返回鄉村做事，比如做教育、做鄉村美化，或者在鄉村定居等。“這樣的次生潮流，對于鄉村來說就是造血，就是回饋幫助，也使得城鄉之間不只是一個單純的抽取關系，也是一個反饋的關系。”

逆城鎮化趨勢出現的同時，周立指出一些問題值得關注：“第一就是住房，第二是醫療，第三是教育，第四關于社會角色，第五關于配套政策，第六關于政策的穩定性等。”其認為，一方面，目前各個地方各自為戰，在無組織無平臺的情況下，推動零零散散的人才返鄉，可能很難形成相應的氣候；另一方面，如果宅基地的交易不暢通，回鄉定居并不現實。

專家：需完善人口雙向流動政策及相應配套措施

周立告訴澎湃新聞，十年前其曾做過湖南的一些課題，當時注意到湖南的一些地方已經在嘗試放開宅基地，放開退休人員下鄉的一些措施。2023年9月，農業農村部、國家發改委、退役軍人事務部等部門聯合印發的《“我的家鄉我建設”活動實施方案》也提到，動員能人回鄉建設，包括鼓勵引導退休干部、退休教師、退休醫生、退休技術人員、退役軍人等回鄉定居。

周立認為，鄉村是人才返鄉實現人生價值的第二個舞臺，同樣以退休人員為主的人才返鄉也應受到關注。他指出，退休人員返鄉發揮余熱，第一要有“老伴”，就是要和老伴有共同的回鄉意愿；第二要有“老窩”，要住有所居；第三要有“老底”，要身體健康；第四要有“老本”，要有存款；第五要有“老友”。

周立提到，近十年來，針對宅基地、戶籍制度的改革，國家也出臺過相應的文件。2015年，中央印發了《關于農村土地征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工作的意見》，其中提到要改革完善農村宅基地制度。

澎湃新聞注意到，2019年7月9日，針對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第5069號允許農村宅基地入市的建議，農業農村部曾答復，按照黨中央、國務院的部署，2015年啟動了農村土地征收、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等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三項試點。明確農民宅基地可按照自愿、有償的原則，以轉讓、出租等方式在集體經濟組織內部流轉，鼓勵進城落戶農民依法自愿有償轉讓宅基地使用權，總結了一批可行的改革成果。

此外，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完善閑置宅基地和閑置農房政策。《關于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的意見》提出，鼓勵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及其成員盤活利用閑置宅基地和閑置房屋；允許村集體在農民自愿前提下，依法把有償收回的閑置宅基地、廢棄的集體公益性建設用地轉變為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支持返鄉下鄉人員創業創新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意見》也提出，支持返鄉下鄉人員依托自有和閑置農房院落發展農家樂；在符合農村宅基地管理規定和相關規劃的前提下，允許返鄉下鄉人員和當地農民合作改建自住房。農業農村部表示，上述相關文件的出臺，為盤活利用農村閑置宅基地提供了政策保障，創造了有利條件。

周立表示，“當下的中國已經不是費孝通所言的過去的鄉土中國，也不是一個城市中國或城鎮中國。未來的中國仍然會在很長時間，一半面孔是城市，一半面孔是鄉村。城鄉之間往返流動的基本狀況會長時間存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完善人口的雙向流動政策，以及相應配套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