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之花

與兒子這一代90后相比，總覺得我們這個年代的人是比較幸運的。童年時代我們天真無邪，既沒有學習的壓力，也沒有獨生子的孤獨或者過度保護，我們的思想、情緒、愛好、玩伴甚至時間都是自由自主的，偶然碰到一本小說，我們會如饑似渴，真的像饑餓的人撲在面包上。我們考大學時沒有現在這么擁擠泛濫，上大學讓我們成為受人尊重和愛慕的“天之驕子”，考上名校更是有“中舉”的榮耀；上研究生也是很少數人的事，不需要去找導師，找關系。我那一屆我們系就只有我這個唯一的研究生，我通常是到老師家里一對一上課。當我們大學或者研究生畢業，我們不用為找工作愁煩，學校分配工作，甚至房子也是國家分配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一路過來順風順水、按部就班，我厭倦了一切安排好的、能看到終點的日子，放棄留校的工作，帶著“空空的行囊”只身南下。腦海里縈繞著費翔《故鄉的云》的旋律，我向往豪情萬丈的闖蕩，以及在遙遠的地方思念故鄉的漂泊。當時電視正在熱播連續劇《公關小姐》，我向往女主角那種追求本真的事業狀態、小資情調以及生活自己掌控的感覺。

法語翻譯

來廣州，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留在武漢？還是去北京？去廣州？一度陷入迷茫和苦惱。1990年6月的一天，大學同學玲玲告訴我廣州有家外資在招法語翻譯，我放下電話，開始收拾行李，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這是開發區最早引進的前十家企業之一，公司從英國進口名門鴨種，在養鴨農場通過人工授精繁殖養大后，送到填鴨農場填食玉米，在短時間內讓鴨的肝臟快速腫脹到1公斤以上，然后送到公司冷凍車間進行屠宰、肢解，鴨肝、鴨胸肉、鴨腿肉出口到歐洲市場，主要是法國，鴨殼與其他材料一起做成濃縮湯出口到日本、東南亞或者本地酒家。

長方形的白色廠房掩映在綠樹叢中，一樓是冷凍車間和倉庫，二樓是辦公區。上好的地毯讓走路有輕快的感覺而且沒有聲音，到處可見的綠色植物被呵護得飽滿而滋潤。我被引薦到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亨利40歲左右，法國軍人出身，有股軍人的壯實和果斷的氣質。他見到我只問了2個問題：你是學法語的？你在哪里學的法語？然后讓秘書帶我去人事部報到上班。

我的崗位是法語翻譯，試用期3個月，試用工資700元（與此同期，我的父親作為縣城某機關副局長，工資只有50多元，在廣東電臺做播音主持的同學只有200元左右）。宿舍里有空調、衣柜、床上用品一應俱全，有獨立的衛生間，吃飯有專業廚師精心烹飪，衣服也可以交給負責清潔的阿姨去洗了燙好。這樣的待遇對于一個剛出校園的我來說感覺非常愜意，沒有理由不留下來。

5點半我回到宿舍，這時李副總（動物學博士，新加坡人）過來敲門：“不好意思，下班時間打擾你。我需要與讓（管生產的副總，法國人）溝通一件事，可否請你幫我們翻譯一下？”態度謙虛、禮貌而誠懇。

這種對個人的極大尊重給我留下太深的影響，以至助長了我在后來工作中的壞脾氣，對那些不尊重個人權利、時間的領導和行為很容易產生抵觸情緒。

亨利與大家一起吃著中餐，但始終保持使用刀叉，從不吃蔬菜，骨子里有種歐洲血統的驕傲。讓則很愿意融入中國，筷子已經用得很好，花王廚師做的每道菜他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次閑聊，讓說：中國人其實比法國人富有，法國人的房子、電器都是貸款的，都屬于銀行，而中國人所擁有的東西都是自己的。一次公司到花園酒店聚餐，讓提前到了，買了罐可樂，服務員收他25元，他不可控制地憤怒了，斥責酒店是強盜。我雖然沒有翻譯，但服務員從他那因憤怒而漲紅的臉上和語氣里肯定聽得出來。

公司的總部在香港，所以常常要與香港人打交道，除了老板，其他香港人都聽不懂普通話，只會粵語、英語或者法語。我剛到廣州，聽到完全陌生的粵語如墮云里霧里，所以，明明都是中國人，我與他們在一起卻只能用法語或者英語交流，感覺好可笑。

不久，亨利的太太和女兒過來探親，老板安排她們住在市區的越秀天安酒店公寓，雖然是四星級酒店，但服務和品質都可比五星級標準，更重要的是，離中國大酒店很近。《公關小姐》就是以該酒店為背景拍的，公司安排我全天候陪同，身兼導游和隨身翻譯的我就常帶她們母女到中國大酒店逛商店，吃西餐，這讓我有種美夢成真的幸福感。

亨利太太40歲左右，一個非常善良、賢惠的女人，白天在外面逛街，體驗中國風情文化，晚上則親自做飯，等著先生下班歸來。亨利太太對丈夫總是笑臉相迎，充滿柔情，眼睛從來不離開丈夫，甚至對丈夫有“小蜜”也持理解態度。女兒11歲，典型的金發碧眼白皮膚，五官和臉型簡直可以稱為完美。每次坐電梯，無論男女老幼總是情不自禁地盯著她看，我可以理解他們的眼睛對美的追隨，但這位小女生卻很生氣，覺得中國人不尊重她，所以會狠狠地盯回去。

行政助理

公司從香港空降一位新的副總肯都，四川人，會計師出身，三十來歲，英語一流，負責行政、財務、進出口、人力資源等，也就是除了生產、質檢以外的所有事項都劃歸肯都管，頗有欽差大臣的架勢。我被安排做他的助理，能夠感覺到亨利被削權后的一種失落和不平，于是常常見到亨利發脾氣，特別是對老板的意見對抗強烈，很容易發火，他們電話交流中我只能翻譯：亨利在發火，老板也在發火。

肯都到位后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引進、擴充各部門人才。我最喜歡的是成熟、睿智的財務經理多娜，時尚、柔美的信息部經理瑪麗亞，還有聰明的北師大中文系才子、進出口部經理杰克。交一位朋友就像讀一本有益的書，他們打開了我的職場眼界，也讓我嘗到亦師亦友的朋友在一起才有的甘甜。

隨著公司高層人員進駐，我們不得不搬離公司住到農民出租屋里。雖然條件很簡陋，周圍環境魚龍混雜，但卻是我們住得最溫馨的一段時光。下班大家一起做飯，有時喝點啤酒，路易做得一手好菜，每周幾乎都可以從農場帶回一只奄奄一息的鴨子，配上西洋菜煲湯，鴨湯的香味在整棟樓彌漫，勾起我們濃濃的食欲，以為自己正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渾然忘了周圍的環境。肯都有時也會過來加入我們“家庭聚會”，工作中他是領導，但下班以后則是我們亦師亦友的朋友。遇到在外面吃飯、娛樂，理所當然是肯都買單，他那時的工資至少相當于我們的30倍。

一個周末，肯都正好在我們這邊飯后玩牌，突然樓下響起猛烈的砸門聲，夜深人靜顯得格外恐怖。我們緊張兮兮地去開門，原來是來查暫住證的，我們都沒有暫住證，肯都的鎮定氣勢令氣氛變得緩和，交涉之后肯都與彭妮被帶去找他們領導談，我們惴惴不安地守在家里。

這件事讓肯都為我們的安全和尊嚴擔起了責任，最后老板同意在開發區青年路的U型樓公寓租房給我們住。

由于公司在歐洲市場遭遇封閉，整個合作計劃失敗，公司關閉了兩個農場，只剩下鴨肝醬和濃縮湯生產線，亨利回國度假返回途中與老板鬧翻，就再也沒有回來。外國專家、高管都撤走了，包括肯都也突然與老板不歡而散，我從行政助理升為廠長。

一廠之長

1992年，我住回了公司公寓，我的秘書和新招的幾位部門經理也住在了公司，我成為這些后來者“亦師亦友”的朋友，我的工作直接向老板匯報。

中方包括銀行等對公司很不滿意，因為至今虧損，不僅沒帶來投資收益、股東分紅，而且還欠著貸款，遺留著許多復雜問題，面臨罰款、滯納金等處罰。老板把責任歸咎于前任老總或財務總監，自己則是損失慘重的無辜受害者，然后老板會展示自己雄心勃勃的計劃，讓人看到希望，愿意再給他時間。這位祖籍上海的香港老板超強的公關能力不得不令我們佩服。老板在公司是很嚴厲的，很容易發火，尤其是對香港高管更是肆無忌憚，老板即便是剛對員工發火，到了應酬時間，笑容馬上像陽光一樣燦爛，讓對方如沐春風。老板很懂吃，堪稱美食家，飯局一般安排在長堤的一家海鮮酒家，生猛海鮮加上他從香港專門帶來的冰鮮澳洲生牛肉，每次總是讓這些中方或銀行官員離開的時候完全忘了見面之前的態度，滿足地離開。

財務經理莉莉用一周時間加班加點將公司好幾年的賬務全部梳理并按規范要求做了出來，總算解決了公司一大難題。老板過去都是花重金聘請外國或香港專業人士，這次他只用不足2000元的月薪（不過當年公務員的工資也只有200多）把這么多年遺留下來的、連高級專業人士也無從下手的爛帳擺平，老板嘗到了甜頭，請我們去花園酒店享受五星級服務，并再次給我們畫出美好愿景。

老板嘗到用莉莉的甜頭，辭掉香港的工程部經理，讓我物色類似莉莉的人選，夏普推薦了他的中學同學比利，比利自動化專業畢業，聰明、踏實，做事可靠，得到老板認可，比利又找來老鄉布萊特做助手。這樣我們組成一個年輕的團隊，大家工作時間全力以赴，互相配合，下班時間分享快樂，一起去學國際標準舞，組織英語角，郊游，美食，策劃各種派對，不亦樂乎。

打工似乎觸到了天花板。有一天突然感覺為之全情投入了三年的工作失去了價值和光環，開始有一種強烈的創業欲望，并得到圈里朋友們的共鳴，大家常常在一起討論創業的事，咖啡喝了不少，但是始終也沒討論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

1993年，蓮子把我和史蒂芬帶到了彼此的視野，可能雙方都還保留的那顆純真、尋夢的心吸引了彼此。記得一次生日party上，燕妮說過我很適合做廣告，史蒂芬是美術老師，正好有做廣告公司的想法，我們共同創業的心一拍即合，于是，我的愛情就這樣與創業夢同時開始。

一天，我去M電廠看一個朋友，閑聊中得知他們要開一家珠寶店，準備簽約，我拿過效果圖一看沒什么特別的新意，就請經理給我一天時間，我拿方案比較一下，他們欣然同意了。史蒂芬畫了一個通宵，第二天一早我滿懷信心地拿去M電廠，他們看了果然非常喜歡，決定給我們做。就這樣，我們的第一單生意順利簽下。

環境塑造人格

我特別認同一位日本建筑學家的觀點：環境塑造人格。整潔亮麗、有藝術感、有品味的環境是一種無聲的語言，對人的行為和修養潛移默化產生教育和影響。開發區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真正開始職業生涯的第一站，因此對開發區有種天然的情結和主人翁似的熱愛，我們滿懷激情地給開發區領導寫信，提出區域環境改造、打造開發區特色的人文環境的建議和計劃，區領導很有興趣，或許也感動于這樣的赤子之心吧，專門安排秘書與我們接洽。

遺憾的是不久開發區換了新的領導，這些計劃不了了之。得知政府決定在區內做6個雕塑后，史蒂芬滿懷激情地策劃、設計了6個主題鮮明、造型新穎、極具開發區人文特點的雕塑方案，相關部門也非常認可，但是最終卻沒有使用，只是按標準比例支付了我們一筆設計費。雖然雕塑沒有做成，但我們的影響力卻出去了，不久開發區建一所新的小學，相關部門委托我們為其設計廣場雕塑。我們將教育和文化的概念融入藝術造型中，成為該小學的一大人文景觀，不辱使命。

史蒂芬的兩個搭檔夏林和遠征在環藝設計方面越來越找到感覺，形成默契，電腦設計軟件已經游刃有余，告別了小米加步槍的手工模式。通常，史蒂芬出創意和設計概念，夏林負責效果圖，遠征負責結構圖和施工管理，在多年的磨合中，這三位少年時期就在一起讀書、畫畫、練拳的伙伴往往以獨到的創意設計和令人信賴的人品擊敗競爭對手。

史蒂芬是典型的性情中人，這不僅僅在于他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豪氣干云，還在于他把對藝術的極致追求放到了生意之中，常常一個方案客戶已經認可了，他卻還要推翻，定要給出一個更好的方案，為此，這兩個搭檔不得不無怨無悔地跟著熬夜、加班，一不小心就是一個通宵。

公司在發展，開發區更是一日千里，世界500強企業紛紛在此安營扎寨。史蒂芬預感到開發區的滾動式發展，非常興奮，再次為開發區獻計獻策。他策劃了寓意開發區國際化園區的國旗廣場，體現生態、人文關懷的綠島廣場，以及體現現代文明與科技理念的公共候車亭。這套方案得到時任開發區領導的高度重視和認可，并開始走預算審定流程，后因接近年底，簽約進度拖下來，年后，政府又換了新的領導，我們的項目再次擱淺。

不做總統就做廣告人

九十年代后期，廣告業日益興起，廣告人以那句“不做總統就做廣告人”的名言自詡，其實這句話并不過分。一方面，一個天才的廣告創意確實能帶來巨大的影響力，看看可口可樂與百事可樂給我們生活帶來的改變就可見一斑；另一方面，廣告人在創作過程中激發出潛能、火花和靈感，由此帶來的無比喜悅與滿足感，只有經歷過的廣告人才能了解。

一天我去復印店，高大英俊的高利也在那里復印文件，我們聊起來，他說起在開發區東部有家地產正在開發，復式房帶私家花園。這在當時很少見，引起我們的興趣，于是一起去看個究竟。

果然這里是不同于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住宅小區，保留了自然的山坡地形，主道兩邊種著高大的棕櫚樹，曲徑小道上是各種婀娜多姿的樹種和飄香的灌木，放眼望去到處綠草如茵，東面還得天獨厚有一座小山，每家院子里都貼心地種了一棵芒果樹。我和史蒂芬好像找到世外桃源一樣立即愛上了這里，一致看中那套靠路邊、前后視野最好的復式。

樓盤雖好，卻養在深閨人未識，銷售處于低谷，幾乎還沒找到方向。史蒂芬憑著廣告人特有的敏銳，提出為該樓盤代理廣告，并用廣告費置換房款。樓盤的老總、副總、售樓部經理與我們都是同齡人，也都是從內地南下的高材生，大家一見如故，對史蒂芬提出的銷售見解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和認同，于是達成共識，成交。

我們首先為樓盤設計了一個4開海報。夏林畫好版，我拿到市區找一個做汽車廣告的朋友進行電腦排版設計。當時電分公司設有專門的設計排版部門，但每一個藝術效果都要額外收費，比如幫你的文字加個陰影，每個字要加收20元，后來我們自己會用PS后，才知道他們是如何心狠。海報出來，效果特別好，我那做汽車廣告的朋友看了也非常喜歡，專程從市區開車過來當即下手買了一套復式。

我們在開發區人流集中的中心地帶物色了一個戶外廣告點，很快豎起了一個巨大的賞心悅目的樓盤廣告。這在開發區是一件新事，因為區內除了鐵橋上有一塊巨大的高露潔廣告，幾乎沒有其他廣告了。這時，有國企背景的N廣告公司老總憤怒了，打電話冒充工商部門要求我們拆了，還投訴到建設規劃部門。史蒂芬向來吃軟不吃硬，找到工商局的朋友拆穿了N公司的把戲，而且建設規劃部門派來現場調查的工程師正好是一位正直人，她認為這塊廣告牌并沒有違規，駁回了N公司的無理要求。

這個插曲激發了史蒂芬的靈感，迅速做了三件令競爭對手始料不及的新事，全面刷新了我們公司在區域的公眾形象：一是把區內主干道上的一個工業天橋做上公益廣告，下面柱子打我們公司廣告；二是把開發區路口對面的農民房屋頂開發成一個巨幅廣告，這是進出開發區的必經之地，還能輻射到黃埔、新塘周邊的受眾，樓盤求之不得；三是把進開發區前的橋柱用反光膜包上我們公司廣告，這對夜間交通安全大有幫助，自然得到主管部門批復。如此下來，我們公司在整個開發區和周邊都家喻戶曉了。

一天，史蒂芬在樓盤拍完照片回到開發區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看著來來往往的班車和匆匆忙忙的打工人群，突然來了靈感：漂泊已久的我終于有了自己的家。他決定以此為主打廣告語，在報紙上連續發布系列廣告，此外，單張、樓巴、戶外廣告，海陸空全面轟炸，提案立即得到樓盤的贊賞。一時間，該樓盤成為開發區街談巷議的熱題，廣告語口口相傳，深得受眾共鳴和喜愛。有朋友見到我們，常常津津有味地咀嚼、分享對我們每個廣告語的喜愛和感受。

不久樓盤的銷售火起來，開發區成為購買主力，成交客戶占六成以上，而且也帶動了周邊的潛在客戶。

1999，成功在手

緊接著，我們以“自然就是我的家”為主打廣告語，為樓盤制作了系列電視廣告和報紙廣告，繼續受到客戶和受眾的喜愛，在附近新開發的新世界地產老板慕名上門尋求合作，并主動提出以廣告置換房款，這樣，我們的設計師們也從開發區宿舍搬進了新世界花園洋房。

1998年起連續三年，我們為樓盤設計發布的報紙廣告獲得廣州日報杯全國報紙廣告年度創意設計大賽優秀獎、銅獎和銀獎。我們一貫的創作激情和對廣告事業的熱忱令客戶非常滿意，甚至認為我們的廣告引導著他們樓盤開發的方向，加速了其開發進程。除了地產廣告，史蒂芬對汽車廣告同樣具有極大的熱忱和創作靈感。

1999年注定是一個成功沒有懸念的一年，大的層面，澳門回歸，舉國一片欣欣向榮；小的層面，我們的客戶和業務逐漸穩定和提高,周遭洋溢著的似乎都是興奮、忙碌、成功的氣息，這一年我們為客戶設計的賀年卡主題就是：1999，成功在手！

千禧年即將到來，世界更加的歡騰吵鬧，迎面撲來的是急切、火熱、紛爭、欲望、浮華的氣息。在這個舉世歡騰的千禧年元旦，大家都在通宵達旦地看娛樂節目或者自己制造娛樂，而我卻被買給兒子看的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深深吸引，純凈的信仰，忍耐、寬容、犧牲的愛，令我淚流滿面，我感覺我的靈魂開始蘇醒，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寞感，開始懷念單純的日子。我感覺身心疲憊，渴望過一種淺斟低唱、吟詩作畫、舉案齊眉、安靜讀書、安心陪伴孩子成長的日子。

（本文選自《九十年代回憶錄》，向度文化出品/團結出版社，2016年12月出版）

【作者簡介】

海之花，本名張海華，1965年生于湖北荊州，1983年入讀武漢大學法國語言文學系本科，1990年武漢大學新聞系碩士研究生畢業。同年南下廣州，在開發區某外企先后任翻譯、廠長，后自己創業，經營廣告公司。之后曾在報紙、雜志任記者、編輯。現廣州市作家協會會員，特約記者，自由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