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拍照都講究“氛圍感”的時代里，其實音樂、光影之外，文字、藝術也能夠營造出強烈的“氛圍感”。在新書《春爐：隨筆集》隨處可見飽含美學意味的句子，為讀者在紙間展開一幅“氛圍感句子大賞”的繪卷。

在詩意的氛圍感中

細細領悟美與藝術的教養

文 | 張怡婷

01

脆弱之美感

正因深厚才愈發美麗

在無常和多變交互作用下

形成易變不定之形的脆弱之美感

人的壽命如果是以五十為限的話，那么，有了這個限度人才顯得愈發珍貴。盛開的櫻花正因為是以四五天為限，所以才愈發美麗。脆弱與短暫在成全事物之美。這就是所謂的無常之美。愛惜這種無常并予以持續守護時，便可見美的存在。脆弱之物在使用的過程中變幻出一種美感。

東大寺等里面有古時那種碩大的金剛缽，自是結實無比，但是久經歲月之后，反而讓人愈發感覺單調與笨拙。當人們小心翼翼地去守護那些容易受到傷害的東西之時，才有美的持續。法隆寺正因為是由木頭制造的，千百年來的延續總讓人感動不已。山上的石頭幾萬年都不曾變化，卻不曾打動過我們。

……

■ 牧谿《六柿圖》，1919年被定為日本“重要文財”，深藏于日本京都“不公開的寶藏閣”——大德寺龍光院，通常不對外展出，于今年11月17日—12月10日展出于美國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

在我這里有一幅牧谿的柿子畫。凝神觀察柿子時會發現，柿子的擺放方式、存在形式都好比是平靜水面上突然生起的水波那樣美麗而又脆弱。一處濃淡，千般墨，線幾條。與其說它在顯示著邏輯上的強韌， 倒不如說是在顯示著邏輯上的脆弱之處。這種脆弱感靜心可得。

我們沒法選擇我們的父母。我們亦不能選擇我們的故鄉。越是根本性的東西越是無法選擇， 這也使他們在我們眼中愈發美麗。因緣正因深厚才愈發美麗。越深厚抑或越偶然。

——摘自《春爐》“脆弱”一章

02

聽到風在遠遠地

吹過心底

以物寄托描繪故鄉之音

倚靠在被爐旁聽著門外枯木之音，

像是聽到風在遠遠地吹過心底。

我們家在東京邊上的武藏野的一個角落里。西邊與北邊都是松樹、楢樹與櫟樹等雜樹林，秋天時就會看見銳利的松葉在銀輝中凋落，冬天時就會聽到枯樹林中楢樹葉子的跌落聲。伴著枯木的聲音，靠在燈火下翻開一本書，愜意不已。

特別是我從小長在被爐邊，這些更讓人倍感親近?；鹋柚荒茏屖趾湍樑忘c，卻無法讓整個身體也暖和起來。于是我便從故鄉帶來被爐腳架罩在東京的小火爐上。

說到故鄉來的東西，我周圍似乎有很多。倚靠在被爐旁聽著門外枯木之音，像是聽到風在遠遠地吹過心底。

——摘自《春爐》“身邊”一章

■《春爐》封面上的日本傳統被爐剪影元素（點擊即可購買本書）

03

撲面而來的櫻花

由櫻花勾起的懷念之情

讓一些已然忘卻的事情開始回蕩于腦海，

讓一些身影在心底浮現。

關于旅游，我不是心勁特足的那種，如果不是有演講或者特別原因的話，我幾乎不會出去旅行。不過，最近每逢春天我都會帶著學生去近畿地區進行三四周的古典美術觀摩旅行。夾雜在熱情洋溢的學生中間重新去觀看那些古代的美術， 總是有新的發現，這也是我的一大樂事。

不過，這種出行與其說是旅行，倒不如說是研究室工作的延長。我比較喜歡室生寺。室生寺位于深山里，得從伊賀上野那邊進入。在寺院里，櫻花在深垂的枝頭上綻放。觀摩學習大體結束后，當學生們進行素描或遠眺時，伴著遠離東京的愜意，我靜坐于石頭上，欣賞著這片山峽。

有一束櫻花映入我的眼簾。撲面而來的櫻花，讓一些已然忘卻的事情開始回蕩于腦海，讓一些身影在心底浮現。

櫻開深山處，花景一束滿入眼，一番心境生。

櫻花里寄托著念想者內心的感傷。林中山鳥聲多，還有山鳩之聲。父親離開已經二十年了。本以為死后就不會再生了，然而，并非如此，深山里的寺院讓我想起的是父親。

——摘自《春爐》“心之形”一章

04

一種極其特殊的存在

美不可以獨立地存在，

而與生活緊密相關

美其實更加廣泛地見于一般世界中。

世人多認為美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存在。似乎只有繪畫與雕刻那種特別的作品中才可見美之存在，與美相關的東西僅限于這類世界。然而，美其實更加廣泛地見于一般世界中。

一般認為，于我們的人生而言，實用才是最不可或缺的，美之存在并非要緊之事。只是，一味注重實用，恐會大煞風景，因此，出于潤色調節、裝點實用方面的考慮，美是必要的。

當今，與實用性相異的性質已然構成衣服的重要性質，這是與美相關的性質。此外，廉價本身也自是重要。人造絲正因為非常切合這些性質，所以才會被用于近代衣物上。此時衣服上與美相關的要素已然在消解實用性要素。

食物講究的是味覺之美，即色、香、味、形以及口感等各方面綜合后的味覺問題。只有跟美結合，食物才會成為食物。脫離美的食物談不上食物。沒有美的食物亦不具備實用性。

要使食物得以實用，當以美為先。美才是食物實用性成立的首要條件。這于衣服而言也是同樣。無美之衣，難以實用。衣服要成為衣服就必須以美為先，實用性次之。因此，總結來講，實用以美為第一條件。故而，美的存在極其普遍。實用之處，必見其美。美中方見實用。

——摘自《春爐》“美育”一章

傅抱石日本導師、學界泰斗金原省吾藝文略

中國畫家傅抱石是家喻戶曉的藝術家，但他而立之年東渡日本投拜日本美術界泰斗金原省吾門下之事并不為公眾熟知。他從翻譯導師著作《唐宋之繪畫》開始，對中國繪畫史有了更為專業和系統的研究。1930年豐子愷在《東方》雜志向國人推介金原省吾受中國南齊謝赫繪畫六法論思想的影響。

1935年傅抱石亦刊文3篇向國內推重金原省吾美術論著及其汲取中國畫學而生成之藝術美育思想視其為東方畫論權威。1938年金原省吾《南畫的位置》載北平近代科學圖書館館刊。1939年興亞書道聯盟華北事務所（中國北京，本部事務所在日本東京，出品日文雜志《興亞書報》）還推出了金原省吾《東亞新文化の第一缐を往く：書道と東洋精神》。

金原省吾1888年出生于日本長野縣諏訪郡湖東村（現茂野市湖東區）的河西家，是大町金原家的養子。1910年從長野師范學校畢業后在諏訪郡湖南小學任教導處主任，后在正則英語學校任職。

1915年畢業于早稻田大學文學部哲學專業，并繼續在早稻田大學學習東洋美學，開展東洋美術史論研究。1921 年成為日本美術學校教授，1929年為帝國美術學校（現武藏野美術大學）教授，1949年為新瀉大學教授。1956年撰寫《繪畫中的線條研究》（絵畫における線の研究），并獲得早稻田大學文學博士學位。金原先生早年跟隨島木赤彥研習和歌，又跟從著名畫家平福百穗學習南畫基礎。

1958年在東京都武藏野市家中去世，曾獲得日本“從五位”“勛六等”瑞寶獎章。金原省吾有《東洋美學》（日本巖波書店1931版）《唐宋之繪畫》（商務印書館傅抱石1935 譯本；中信出版社朱子儀注本2020）《春爐》（日本古今書院1938版；2023年譯本，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中國繪畫史》（日本古今書院1938 版）《中國上代畫論研究》（日本巖波書店1938版）《東方美術論》（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9年譯本）《日本的性格》（日本厚生閣1939版）《東亞の象征》（日本古今書院1940版）《東洋蕓術と大東亞教育》（日本第一出版協會1942版）《日本藝術論》（日本旺文社1943版）等十余部論著傳世。其生前藏書以《金原文庫》形式歸藏于武藏野美術大學圖書館。

作者簡介

金原省吾（1888—1958），日本長野縣人。東亞美術史學家、美學理論家、教育家、歌人?，F代美育先驅，終其一生都在追求理想的美術教育。早稻田大學文學博士，帝國美術學校（武藏野美術大學前身）創辦人、教授，曾任東京學藝大學講師、新潟大學藝能學科美學教授。

THE END

原標題：《在詩意的氛圍感中，領悟美與藝術的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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