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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明察局·70|明年美國大選,會變成“特朗普訴拜登”嗎?
2023年12月19日,美國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作出分歧性判決,依據美國聯邦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第三款之規定,剝奪特朗普在該州參與2024年總統選舉的資格。雖然具有10張選舉人團票的科羅拉多早已倒向民主黨,甚至沒有人會認為特朗普在明年11月5日還有機會在這里“贏者通吃”;雖然科羅拉多州共和黨組織完全可以采取黨團會議而非投票方式來繞開這一判決對其初選程序的影響,但科羅拉多的判決仍然引發了全世界極大的關注。甚至,有觀點直接開始討論特朗普在更廣泛范圍內的參選資格問題。面對過去多個州類似判決的失敗,科羅拉多州的判決事實上并不令人覺得特別意外,特朗普陣營也對外宣稱將向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發起上訴。這也意味著,在2024年1月5日之前,聯邦最高法院的可能裁決將最終決定特朗普的名字還能否出現在科羅拉多州2024年的選票上。
選戰還未正式開打,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某種程度上的決定性作用就已不期而至。這似乎也預示著2024年總統大選所獨有的某種具有歷史性的特殊性。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樓。澎湃影像 資料圖
比2016年和2020年還特殊的大選?
11月24日,長期領跑黨內初選的特朗普在綜合民調上超越了60%大關,標志著其鎖定提名、代表共和黨第三度問鼎總統寶座的極大概率。雖然從2024年共和黨初選的日程表看,前幾站初選時間點距離3月5日首個“超級星期二”的時間跨度比往年更大,從而為其他人可能的挑戰預留了一定的盤整空間,但這些空間相比于特朗普的“獨大”仍是有限且脆弱的。
在選舉投票日將近一年之際,兩黨人選或者總體選舉結構就基本上得以確認。未來還可以稱得上懸念的事情,一個是毫無預測性可言的拜登的身體狀況,一個是意義基本有限的特朗普新副手人選。進而,2024年大選就成為了兩位老人家的執念或者“敬業精神”之間的比拼。不過,如此早的大致確定對決人選,以及1892年以來首次現任總統對決前總統的情形,卻并未帶來任何確定性,甚至可以說2024年大選極可能是一次近年來最難預測結果的選舉。

當地時間2023年11月15日,美國舊金山,美國總統拜登出席新聞發布會。澎湃影像 資料圖
作為在任總統,拜登顯然具備一定的在任者優勢。如今各種民調表現出的對拜登執政不滿,只能理解為是美國選民總體上還沒有進入選舉狀態,還沒有意識到這場選舉必須在拜登與特朗普之間再次選擇一次。當然,拜登的高齡以及身體狀況等因素還是完全有可能對某些民主黨選民特別是年輕選民產生拖累。此外,在選舉投票日之前,美國國內經濟或國際地緣政治態勢等維度上會否發生突變事態乃至危機,也會對選舉結果造成顛覆影響。
作為前任總統,特朗普完全不是三次全贏了選民票的格洛弗·克利夫蘭。與克利夫蘭的唯一失敗源自選舉人團制度的扭曲不同,特朗普唯一的當選反而源自選舉人團制度的扭曲。換言之,特朗普第三次當選贏得選民票或者再次輸掉選民票的同時迎來美國歷史上第六次選舉人團制度扭曲——這兩種情形都難以用理性理解或預期。不過,選舉畢竟是互比的,即選舉看對手。即便特朗普的勝出存在著巨大的非理性,但如果拜登自身出現問題或者內外出現突發危機,沒有人能徹底否認特朗普“班師回朝”的可能結果。
對比而言,或者可以說,從2016年到2024年,三次大選都具有極強的且各具差異的特殊性——2016年是反建制派特朗普的參選;2020年是疫情;2024年則涵蓋了特朗普再次參選、拜登的高齡以及司法體系的介入。
從另外一個角度,或者說是從更為本質的角度來評價這些特殊性,不知是否可以這樣說:2016年不是選舉,而是一場反對“兩華”(華盛頓與華爾街)政經精英的反建制派的民眾社會運動;2020年不是選舉,而是一場在疫情危機下糾正特朗普內外政策、回歸基本理性的精英政治行動。那么,2024年呢?是那場社會運動與那場政治行動之間的終極對決?是一場需要司法來作出最終裁定的最后較量?

當地時間2023年10月24日,美國紐約,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紐約最高法院出席民事商業欺詐審判。視覺中國 資料圖
選舉未到,官司先來
在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裁決前途未卜之際,12月22日聯邦最高法院拒絕了美國聯邦檢察官杰克·史密斯關于提請最高法院緊急就特朗普是否仍享有總統豁免權作出裁定的要求。這就意味著,未來特朗普所面對的刑事起訴在程序上將不得不等待下級法院的裁決結果,進而可能持續拖延。
從今年3月底開始,特朗普所面對的四個刑事起訴紛至沓來。目前看,除介入佐治亞州計票起訴仍未確定時間表之外,國會山騷亂事件案、封口費案、機密文件案將計劃先后在2024年3月4日、3月25日以及5月20日開審。鑒于3月5日首個“超級星期二”即十五個州同時初選的特定安排,若在前一天上演特朗普受審的戲劇性一幕的話,對共和黨選民而言必將極具動員效果,甚至會增加特朗普在3月5日當天直接鎖定共和黨提名的概率。此外,刑事起訴仍無法排除最終導致特朗普被定罪的情形,如此絕無僅有的歷史性劇情對特朗普而言簡直就是不能再好的表演機會。
在直接牽動選舉節奏的同時,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未來的某些判決也可能激發出重大選舉議題。12月13日,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宣布將審理“美國聯邦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訴希波克拉底醫學聯盟案”以及“丹科實驗室訴希波克拉底醫學聯盟案”。于是,在2024年初夏,聯邦最高法院就要對能否使用一種叫做米非司酮的藥物作出最終判決。據悉,在當前美國,大概有一半的藥物墮胎是通過該藥物實現的。
由于對墮胎權的反對、由于對FDA放寬相關監管的不滿甚至是強調州權等政治考量,得克薩斯州法院在今年早些時候曾限制使用該藥物,最終于4月21日被聯邦最高法院叫停,該藥物從而暫時可以使用。未來,如果保守派傾向極強的羅伯茨法庭(編注:聯邦最高法院現任首席大法官為約翰·羅伯茨)作出進一步支持所謂“生命權”、否定“選擇權”的判決,即便是目前確認或維持墮胎合法的29個州與華盛頓特區也將面對成本上升等重大現實壓力。在距離選舉不足四個月的時候,這樣壓制“選擇權”的判決必然給民主黨選情的提振注入重磅助燃劑。
面對極具政治性甚至是黨爭極化色彩的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及司法系統,人人似乎都會想到托克維爾的那句,即“在美國,幾乎所有的政治問題,遲早都會變成司法問題”。 托氏的這個表達應該是說,司法將作為最后的裁決者,任何政治問題持續無解時,司法會將這些問題復歸正軌。
不過,現實當中,美國司法系統所扮演的政治角色真這么簡單么?現如今,羅伯茨們到底是針對某些失衡加以調試的平衡者?還是在被兩黨政治侵蝕下加速極化的黨爭者?外界很難給出樂觀的答案??梢钥隙ǖ氖牵_伯茨們以他們自身對某些標準的所謂堅持不斷給美國政治注入著各種大開大合的不確定性,打亂著關于政治運行原本為人所知的一般邏輯。2024年大選,會不會從“特朗普對拜登”演變為“特朗普訴拜登”,極可能將成為一個例證。

“聯邦明察局”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的專欄,對“聯邦”(United States,即美國)之事洞明察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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