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科·佩塞利諾（Francesco Pesellino，1422-1457年），出生于意大利佛羅倫薩的藝術世家，外祖父和父親均為職業(yè)畫家。他主要活躍于佛羅倫薩，曾多次收到美第奇家族的委托，曾與弗拉-菲利波-里皮（Fra Filippo Lippi）等藝術家合作共事。

佩塞利諾擅長描繪建筑和動物，用圖畫講故事，在小尺寸的畫布上表現(xiàn)復雜的細節(jié)。他在35歲英年早逝，迄今他工作室留下的許多畫作存在署名爭議，導致其藝術遺產被后世長期忽視。而現(xiàn)在，英國國家美術館首次舉辦佩塞利諾的展覽“佩塞利諾：文藝復興大師的揭秘”。雖然該展覽只占據了一個展廳，但這卻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展廳，大膽激進的色彩在充滿活動的敘事場景中綻放。展覽中，重要展品包括《皮斯托亞圣三位一體》祭壇畫與新修復的《大衛(wèi)的故事》。

這是一段影響藝術史的故事。佛羅倫薩人米開朗基羅在畫室中看到了提香的新作后，當面稱贊了提香的畫作。（米開朗基羅曾到訪提香的畫室，觀看著名的《達那厄（Dana?）》）但在回家的路上，米開朗基羅卻對提香的繪畫方法議論頗多，他對自己的朋友兼?zhèn)饔涀骷覇讨巍ね咚_里（Giorgio Vasari）稱贊提香的敷色和風格令人愉悅，“但是很遺憾，威尼斯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學好素描（disegno）。”

佩塞利諾，祭壇畫《皮斯托亞圣三位一體（The Pistoia Santa Trinità Altarpiece）》

祭壇畫《皮斯托亞圣三位一體（The Pistoia Santa Trinità Altarpiece）》（局部），近乎迷幻的藍色、紅色和金色

幾個世紀以來，佛羅倫薩的“設計”和威尼斯的“色彩”之間的對比已經成為一種陳詞濫調。這甚至激起了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對英國皇家美術學院的憤怒，因為后者宣揚威尼斯柔和的色彩主義，與真正的繪畫傳統(tǒng)背道而馳。

而英國國家美術館里的弗朗西斯科·佩塞利諾作品則顛覆了這一簡單化的觀點。在這個珠寶箱般的美術館里，金色的探照燈照亮了15世紀佛羅倫薩的色彩世界。從三博士之旅到天使報喜，佩塞利諾的畫作涵蓋了14世紀早期到中期佛羅倫薩藝術家的所有典型主題。

佩塞利諾《圣母子》

但讓人眼前一亮的還是佩塞利諾他那濃烈得近乎迷幻的藍色、紅色和金色。在佩塞利諾畫作《國王梅爾基奧起航駛往圣地（King Melchior Sailing to the Holy Land）》中，黎明的天空在蔚藍的天空的映襯下呈現(xiàn)出層層疊疊的粉色。他觀察細膩，筆觸自如。這并非刻板的“設計”，你會感覺到光線在你的視線中不斷變化，并意識到佩塞利諾捕捉到了短暫的瞬息之美。

這可能是最早描繪黎明美景的畫作。該作品比喬瓦尼·貝利尼（Giovanni Bellini）的《在花園里苦惱（Agony in the Garden）》中描繪的北意大利黎明還要早十年。后者也在英國國家美術館，被掛在關于新威尼斯文藝復興的展廳中。

佩塞利諾，《國王梅爾基奧起航駛往圣地（King Melchior Sailing to the Holy Land）》

佩塞利諾出生于1422 年，30多歲就去世了。他留下的作品零零散散，通常都非常微小。在瓦薩里的《藝苑名人傳（Lives of the Artists）》中，關于佩塞利諾的傳記僅有一頁，且非常混亂。盡管如此，瓦薩里在佩塞利諾去世一個世紀后，仍然知道他必須出現(xiàn)在書中。佩塞利諾的才華非常突出，“如果不是死神過早地奪走了他的生命，他還會有更大的作為。”

15世紀中葉，佩塞利諾在佛羅倫薩工作。他的職業(yè)生涯短暫而成功，他曾與弗拉-菲利波-里皮（Fra Filippo Lippi）等藝術家合作。迄今他工作室留下的許多畫作存在署名爭議，導致其藝術遺產被后世長期忽視。在佩塞利諾死于瘟疫的近六個世紀后，英國國家美術館試圖復活這位失落的明星，并給予他應有的評價。這種嘗試有一種高尚，甚至是奇異的意思。這是他最完整的一次回顧展，且只占了一個展廳。但這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展廳。

佩塞利諾《大衛(wèi)的故事》

在主要的展品中，這些畫作的色彩重新綻放。佩塞利諾在兩塊又低又寬的木板上繪制的作品是《大衛(wèi)的故事（The Story of David）》，描繪的是大衛(wèi)和歌利亞。美術館的工作室對這些充滿敘事性的場景進行了出色的修復，如今它們的色彩就像佩塞利諾所希望的那樣鮮艷。其中，金粉飛濺，突出了細節(jié)。紅色的帽子、絲質的連衣裙、浮雕般的盔甲和馬匹上珠光寶氣的韁繩，讓騎兵隊伍更加生動活潑。

同時，佩塞利諾色彩的詩意還是在他描繪的天空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前景的亮度襯托著白色、灰色和藍色的低空，并遮蔽了白天。而地面是深綠色的，近乎黑色。這為佩塞利諾所畫的淡色花朵的斑點提供了一個共鳴的背景。而花朵的排列則讓人聯(lián)想到波提切利的《春（Primavera）》。

如果說佩塞利諾擅長色彩，那么這也只是他對自然敏銳洞察力的一部分。其作品《大衛(wèi)的故事 》中，畫板上充滿了研究透徹、栩栩如生的動物。栩栩如生的狗在花叢中徘徊、坐著、嗅著花香。馬匹在奔跑、休息，也在戰(zhàn)斗中死去。

佩塞利諾筆下的《大衛(wèi)的故事》（局部）

佩塞利諾筆下的《大衛(wèi)的故事》（局部）

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深受《圣經》故事的影響。故事中的牧羊少年大衛(wèi)自告奮勇，只帶了一塊石頭和一把投石彈弓，與強大的勇士歌利亞戰(zhàn)斗，并用石頭砸中了歌利亞的前額。大衛(wèi)被視為這個小城共和國的象征，他不畏米蘭和教皇等巨人般的敵人，被多納泰羅（Donatello）、韋羅基奧（Verrocchio）和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雕刻成了英雄形象。然而，佩塞利諾則以鍍金連環(huán)畫的形式講述了整個故事。該故事的核心是一場殘酷的戰(zhàn)斗，是一場近在咫尺的殘酷戰(zhàn)斗，讓人分不清誰是誰。

這一現(xiàn)實主義并非和平主義。在佛羅倫薩的城墻外，身披鎧甲的騎士們?yōu)橼A得女士們的芳心而奮力廝殺。

此次展覽將這一作品故事放在展廳的中心位置是正確的。這是一幅杰作。就像佛羅倫薩文藝復興時期的許多杰作一樣，這一作品很可能是為美第奇家族（這些富有的銀行家成為了“共和國”的非官方統(tǒng)治者）所制作的。即便美第奇家族腐蝕了市政府，但他們還是委托制作了許多大衛(wèi)像，以顯示他們的共和熱情。人們認為佩塞利諾的畫作裝飾了美第奇宮殿的柜子。

佩塞利諾《格里澤爾達的一生》（局部）

巨人、狗、騎士、令人贊嘆的天空，佩塞利諾筆下的這些美景和奇跡曾經是佛羅倫薩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這座城市里，柜子和床頭柜都是藝術奇跡。這些作品的背景已不復存在，但歡樂依然存在。

展覽將展至2024年3月10日。

（本文編譯自《衛(wèi)報》，作者喬納森·瓊斯系藝術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