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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黑塞還活在滋養(yǎng)我們心靈的思索里
8月9日,是赫爾曼·黑塞逝世六十一周年紀念日。黑塞的文字哲理又詩意,曾啟發(fā)過無數(shù)人。德國當代學者米夏爾斯稱黑塞為“永屬年輕一代的作家”,“讀黑塞的著作時往往讓人感覺好像在寫我們自己,好像我們自己寫下了這一切。”
赫爾曼·黑塞生活的時代,正是中國文化大量涌入歐洲的時期。受父親的影響,黑塞對中國文化十分癡迷,寫過許多這方面的作品和書評。1913年,他創(chuàng)作的童話《詩人的帽子》講的就是一個中國詩人的故事,取材于《列子·湯問》。
詩人藍藍在第一次讀完這篇童話后曾苦思冥想,“我一定在哪里聽到過這個故事。”幾年后,藍藍忽然想起父親和她講過“薛譚學謳”,這則故事的原文就出自《列子·湯問》。在黑塞的童話里,學習唱歌的薛譚變成了年輕詩人韓福克,歌唱家秦青變成了隱居山林的“語言大師”。六十余字的故事,在黑塞筆下擴展成三千余字的童話。

通向藝術之路
藍藍 文
本文原刊《和孩子一起讀童話》

赫爾曼·黑塞(1877-1962)
1892年,對于基督教新教牧師約翰·黑塞來說,注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年頭。就在這一年,他最器重的兒子赫爾曼·黑塞在他的逼迫下,進了瑪爾布隆神學院學習。
老黑塞的理想是希望兒子像他和他的父母一樣,作為上帝的追隨者——傳教士,度過“高尚”的一生。不料,他的夢想以兒子翻墻從神學院逃跑而落空。
被關了禁閉、以沉默抗拒父權(quán)的赫爾曼·黑塞對父親進行了極端的威脅:若要再強迫他回到神學院,他就立刻開槍自殺。就這樣,赫爾曼·黑塞換來了自己的自由。
老黑塞做夢也沒有想到,正是他自己早年在印度傳教游歷的經(jīng)歷,和他自己對東方文化的迷戀(老黑塞寫過一本《老子——基督誕生前的圣人》),影響了小黑塞的一生。

赫爾曼·黑塞對于東方文化的神往在他的作品中比比皆是。1907年,老黑塞把自己研究中國哲學的文章推薦給兒子讀,同時,小黑塞得到了一本漢學家漢斯·貝特格翻譯出版的詩集《中國牧笛》,這本詩集里李白等人的作品對他影響至深。
1913年,他寫的童話《詩人的帽子》講的就是一個中國詩人的故事。同年,他還寫過一首詩,題為《獻給女歌手嬰寧》,有方家認為這位女歌手就是《聊齋志異》中的狐女嬰寧。
1923年出版的《悉達多》寫的是釋迦牟尼悟道的故事,但是,黑塞在給好友茨威格的信中明確表示:“我筆下的圣者雖然穿著印度袈裟,但他的智慧更接近老子而非釋迦牟尼。”他還根據(jù)《東周列國志》中“幽王烽火戲諸侯”寫出了《周幽王的故事》。
在這些與東方有關的作品中,童話《詩人的帽子》是我最早看到的作品。有意思的是,這篇童話的題目有不同的版本,有譯為“詩人”,也有翻譯為“通向藝術之路”。我讀到的是楊志軍翻譯的《黑塞童話選》,1990年版本。讀完這個童話我發(fā)現(xiàn)故事和“帽子”完全沒有任何關系,或許,作為一個隱喻,黑塞童年的理想是當個魔術師,而魔術師的帽子是最神秘的東西,所謂“帽子戲法”大約指的就是這種神秘莫測的變化。
顯然,“詩人的帽子”這個題目寄托了黑塞的某種理想,筆者不懂德語,因而無法判斷這幾種題目的譯法到底誰更準確,但有一點可以認定,這個故事取材于中國《列子·湯問》。
還記得第一次讀完這篇童話后我曾經(jīng)苦思冥想:“我一定在哪里聽到過這個故事。”幾年后,我忽然想起老父親很早以前跟我講過“薛譚學謳”。這則故事的原文就出自《列子·湯問》:“薛譚學謳于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青弗止,餞于郊衢,撫節(jié)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云。薛譚乃謝求反,終身不敢言歸。”
在黑塞的童話里,學習唱歌的薛譚變成了年輕詩人韓福克,歌唱家秦青變成了隱居山林的“語言大師”。六十余字的故事,在黑塞筆下擴展成三千余字的童話。
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詩人,韓福克苦于無法表達出他在元宵節(jié)看到的火樹銀花的美妙景象,也無法描繪出歌女們曼妙的歌喉和舞姿,深感自己被歡樂拋棄,因為“只有當他的詩能出神入化地反映世界時,只有當他的詩萬古流芳時才是他的幸福”。
此時出現(xiàn)了一位老人,幾句吟哦便完美無瑕地把韓福克眼中的美景表達出來。年輕詩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決定離開家鄉(xiāng)和美貌的未婚妻,追隨“語言大師”學詩。語言大師惜字如金,并不教他作詩法,只是默默通過彈琴讓韓福克自己去體悟音律。每當他寫出一首自己滿意的詩,語言大師都不加評論,只是悠然彈琴,卻將韓福克詩中的內(nèi)容和意境表達得更完美和生動。沮喪的韓福克除了佩服別無他想。
兩年后,思鄉(xiāng)心切的韓福克向老師請假,回到了家鄉(xiāng)。晚上,他看到自己的父親在呼呼大睡;他翻墻爬上一棵梨樹,看到未婚妻在梳頭——“他把自己看見的這一切和他在想家時眼前的畫面相比,覺得只有在詩人的夢中才有美和魅力。”韓福克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和兩年前的元宵節(jié)不同了。以前是苦于不能表達現(xiàn)實之美,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藝術之美高于現(xiàn)實。他立刻不辭而別,回到了語言大師身邊繼續(xù)自己的藝術學習。
以后,他多次想逃跑,但每一次都會被老師充滿魔力的琴聲吸引回來。他開始恨這個老家伙,甚至想殺了他,認為他毀掉了自己的生活和幸福。這些心思都被語言大師知曉,大師微笑著告訴他:你做什么都可以,殺了我也沒問題。韓福克激動地喊:“我怎么會恨你呢?我這是在恨上天呀。”
韓福克繼續(xù)留下來學習,很多年過去了,最后,他終于把詩寫得無與倫比,而他也感到:年齡和時間的增長與消失已沒有了意義。某天,在語言大師神秘地失蹤后,韓福克回到了家鄉(xiāng)。他的父母和未婚妻早已離開人世。又一個元宵節(jié)到了,站在河岸上,韓福克神思恍惚,“他也分不出這是上次元宵節(jié)還是又一次元宵節(jié)。那時他還年輕......”故事就結(jié)束于這辨不清時光的記憶之中。
黑塞筆下的韓福克是一個負有特殊使命的人,他自覺地擔負起這一使命,便注定了要過與眾不同的一生:所有世俗的歡樂幾乎都與他無緣,他的歡樂全部來自于對語言的學習和創(chuàng)造。
唯有通過這一創(chuàng)造,他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唯有通過這一既寂寞又充滿活力的創(chuàng)造,他才會戰(zhàn)勝時間,留住那些永生不死的快樂時光。而后一種快樂,是普通人完全無法想象和享受到的,它只會賜予那些以犧牲了世俗的快樂為代價的創(chuàng)造者們。
黑塞“從十三歲就明白自己要么就成為詩人,要么就什么都不是”,這一點和韓福克對自己的期許如出一轍。
一旦選定了這條藝術之路,便意味著要放棄太多普通人應該擁有的東西——對韓福克來說是故鄉(xiāng)、父母、未婚妻、后代的繁衍;對黑塞來說同樣也要放棄父母的期望、故鄉(xiāng)、正常的婚姻和社交生活——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開始使他不再相信德國,從而投身反戰(zhàn)運動,卻遭受圍攻,1923年他放棄德國國籍,加入瑞士國籍。
他的第一個妻子因他遭受德國狂熱戰(zhàn)爭分子攻擊的牽連,罹患抑郁癥,導致精神分裂,夫婦雙雙接受心理治療;而他與第二個妻子露特·溫格爾離婚時,法院的判決書這樣寫著:“被告人(黑塞)……傾向于過一種隱居的生活,不能按照別人的意志行事,仇恨社交和旅行。他在那些文字里(《療養(yǎng)院》和《紐倫堡之行》)稱自己為隱居者和怪人、失眠者和心理病患者。相反,女原告人年輕,熱愛生活和社交以及熱烈的家庭生活。”
黑塞創(chuàng)作《詩人的帽子》時三十六歲,他大約已經(jīng)開始看到自己走上藝術之路后所付出的巨大代價,所以童話里才會出現(xiàn)想要殺死“語言大師”的念頭。不可否認,藝術之路雖然艱巨坎坷,但遠非逼出人命的罪魁禍首。
須知,令黑塞命運多舛的根源不是文學和詩歌,而是慘絕人寰的世界大戰(zhàn)和所有反人類的思潮。反過來說,正是偉大的文學和詩歌,拯救了黑塞瀕臨崩潰的精神世界,使他創(chuàng)作出眾多為人類的文明增添光榮的作品——至今,他還活在我們的閱讀之中,活在滋養(yǎng)我們心靈的思索里——藝術,使黑塞永生。
詩人的帽子 ?
瑞士|赫爾曼·黑塞
有人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有個中國詩人叫韓福克,年輕時一心學習,并要在作詩上達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地步。他住在黃河邊上,父母非常疼愛他。父母親按照他的愿望給他和一位出身好的姑娘訂了婚,并準備選擇一個良辰吉日辦喜事了。那時韓福克大約有二十歲,長得一表人才,謙虛知禮,愛談詩論文。雖然還很年輕,卻已寫出一些在詩界頗有影響的詩篇了。他的未婚妻有一筆數(shù)目可觀的嫁妝,人出落得如同天仙一般,又很賢惠,和詩人真是天生的一對兒。但是詩人并不滿足,因為他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詩人。
一天晚上,黃河上人們在慶祝元宵節(jié)。韓福克獨自一人在河那邊徘徊。他靠在一棵大樹上,樹枝伸到了水面上,看著河面上萬燈齊明的倒影,看著船上、木排上的男女老少互相問候,穿著節(jié)日的盛裝,猶如百花爭妍。他聽到歌女們歌聲嘹亮,琴聲悠揚,笛手們奏出悅耳的樂聲。詩人的心在激烈地跳動,思潮像萬馬奔騰,他也非常想到人群中去,和未婚妻與朋友們共同享受節(jié)日的歡樂。可是他更想詳細地觀察這一切,把它寫下來,用一首完美的詩來反映它:淡青色的夜,明亮的水面,歡慶節(jié)日的人們,靜靜的旁觀者的熱望,靠在樹干上的詩人。他發(fā)覺,自己雖然身在節(jié)日中,但當人們歡樂的時候,卻不能共享其樂。他贊嘆山河的秀麗,卻感到自己好像是局外人。他很傷心,思考著這件事。他想,只有當他的詩能出神入化地反映世界時,只有當他的詩萬古流芳時才是他的幸福,才能使他的內(nèi)心感到滿足。
韓福克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還是在睡夢中。他聽到有響動,在樹干旁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人,是一位穿著紫色長袍的老人,臉上現(xiàn)出莊嚴的表情。他站起身,向這位老人問好。老人面帶微笑地說出幾句詩,把年輕人剛才心中的情緒都說出來了。詩完美無瑕。猶如一個大詩人的杰作,年輕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聲問:“你是誰呀?怎么會用這么優(yōu)美的詩句把我心中的感受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而且比我所有的老師的詩句還要美呢?”
老人笑了,笑得如同一位智者。他說:“如果你想成為一位詩人,就到我那兒去吧。我住在西北方的大山中,在大河源頭的竹屋里。我的名字叫語言大師。”
說著老人走到窄窄的樹影中去,一晃就不見了。韓福克睜大眼睛也找不到一點兒老人的影子。他想,這一定是因為自己累了以后產(chǎn)生的幻覺。他趕忙來到船上,和大家一起慶祝元宵節(jié)。但是在談話和笛聲中,總有一個陌生人的神秘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的心好像也隨那人去了,因為他坐在那兒,就好像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夢幻般的眼睛好像看見興高采烈的人們在友好地和他開玩笑。
節(jié)日過去幾天了。韓福克的父親想把親戚朋友們找來,把辦喜事的日子訂下來。年輕人反對說:“對不起,父親,我不能聽您的話。您知道,我是多么想成為一位出色的詩人啊!雖然很多朋友交口稱贊我的詩。但我明白,我只不過是個初學者,剛剛走上學詩的道路。所以我請求您,讓我獨自一人潛心學習。在我看來,如果我先成家,就會斷送掉我的事業(yè)。現(xiàn)在我還年輕,沒有什么負擔,還要用一段時間來學習作詩,詩會使我得到歡樂。”
他的話使父親很驚訝。他說:“你把作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為了它甚至可以推遲婚期。是不是你和那位小姐鬧別扭了?告訴我!我?guī)湍阏{(diào)解,調(diào)解不行就再找一個。”
兒子發(fā)誓說,他一直很愛那位小姐,也從沒鬧什么別扭。他告訴父親,就在元宵節(jié)那天,有一位語言大師托夢給他,現(xiàn)在做他的學生就是兒子的最大幸福。
父親說:“好吧。我給你一年時間,在這一年里你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
韓福克有些猶豫地說:“也許要兩年時間,誰說得準呢?”
父親有些憂傷,但畢竟讓他去了。年輕人給未婚妻寫了告別信后就走了。
他走了很遠很遠,來到大河的源頭,在十分孤寂的地方找到了竹屋。竹屋前的竹席上坐著一位老人,正是他在河岸邊大樹下看到的那位。老人在彈琴。他看見年輕人懷著敬畏的心情走近了,也不站起身來施禮,只是微笑著,靈巧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lián)軇樱匀说那俾暼缤饺粯佣_俗黜憽D贻p人站在那兒欣賞音樂,聽得那么入神,把周圍的一切都忘了,直到語言大師把琴放到身旁,走進竹屋里去。韓福克才畢恭畢敬地跟進竹屋。從此他就伺候老人,并做他的學生。
一個月過去了。他學習了很多知識,已經(jīng)看不上過去自己所作的那些詩了,便把它們都忘掉。又過了幾個月,他又讓自己把在家中向老師學的那些詩都忘掉。語言大師一句話也不和他說,只是默默地教他彈琴,直到他懂得了音律。有一次,他寫了一首小詩,描寫了秋高氣爽、兩只鳥在天空翱翔的景象。韓福克很喜歡這首小詩,但他不敢給語言大師看。一天晚上,他在竹屋旁唱起了這首小詩。語言大師聽見了,但還是不加評論,只是在琴上輕輕地彈奏,這時天變涼爽了,天空昏暗,刮起一陣大風。正是夏天,灰蒙蒙的天上飛著兩只蒼鷺,飛得那么急,這畫面比學生的詩要動人多了。學生憂心忡忡,不說話了,感到自己的詩沒有價值。他每作一首詩,語言大師就這樣做。一年過去了,韓福克的琴彈得十分熟練了,然而作詩對他來說卻更難、更崇高了。
兩年過去了,年輕人十分想家,想親人,想未婚妻。他請求語言大師讓他回家。
語言大師微笑著點了點頭:“你自由了,愿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學生啟程回家,日夜兼程。一天早晨,他終于回到故鄉(xiāng)。他悄悄來到父親的院子里,隔著臥室的窗子聽到他呼吸的聲音,他正在酣睡。韓福克又來到未婚妻家,爬上一棵梨樹,透過樹梢看見未婚妻站在屋里梳頭。他把自己看見的這一切和他在想家時眼前的畫面相比,覺得只有在詩人的夢中才有美和魅力。他從樹上爬下來,跑出院子過了故鄉(xiāng)的橋,回到高山峽谷之中。語言大師還在竹屋前的涼席上坐著,用手指擊著琴弦,他沒有問候,又說出兩句令人喜悅的詩句,它的內(nèi)容深沉悅耳,年輕人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韓福克又在語言大師這兒住下來,老師照常教他彈琴。幾個月很快過去了,學生又有兩次想家。一次夜里他跑了,還沒拐過最后一道峽谷,琴在夜風中又響了,聲音傳到他的耳中,他忍不住又跑了回來。第二次他做夢,夢見他在院子里種樹,他的妻子站在一旁,孩子們在用酒和奶澆樹。他醒了,月光照到屋里,他迷亂地起了床,看見語言大師在隔壁躺著,白胡子在顫抖。他忽然感到十分恨這個人,好像是他毀滅了自己的生活,葬送了他的錦繡前程。他想撲上去,殺死他。這時老人睜開了雙眼,微笑了,笑得那么悲哀、那么微妙,這微笑解除了學生的武裝。
老人輕聲地說:“你想想,韓福克,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恨我,要殺死我,這和我并沒有關系。”
詩人十分激動地喊:“我怎么會恨你呢?我這是在恨上天呀。”
他又留在這兒,接著學彈琴,學完琴又學吹笛子,最后和老師學作詩。慢慢地他學會了這種神秘的藝術,就是要把話說得簡單明了而樸素無華,要在讀者心中掀起波瀾。他在詩中描寫初升的太陽,它在山峰上冉冉上升;魚兒在無聲地游戲,一會兒就不見了;楊柳在春風中飄動。這詩不只是寫太陽、寫魚、寫柳條兒,而且在描寫廣闊的天空,描寫無垠的大地。每個人在讀詩時,忽而快樂,忽而悲哀,這里有他們的愛和恨。孩子在想游戲,年輕人在想愛人,老人在想著生與死。
韓福克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在大河的源頭,在語言大師身旁待了多久。他常常感到自己才來不久,老人在用琴聲歡迎他。有時他又覺得,年齡和時間的增長與消失已沒有了意義。
一天早上,他在竹屋中醒來,發(fā)現(xiàn)老師不見了。只過了一夜,卻好像已經(jīng)是秋天了,一陣狂風搖撼著破舊的竹屋。山峰上有鳥群飛過,而這時還不是鳥兒遠去的季節(jié)。
韓福克拿起琴,踏上了回故鄉(xiāng)的路。他見到的人都像對尊敬的長者那樣問候他。家鄉(xiāng)到了,可是父親、未婚妻和親戚們都死了,住在他家中的是別人。這天晚上,人們又在河上慶祝元宵節(jié)。詩人站在黑暗的河對岸,靠著那棵老樹,彈起琴,婦女們聽到琴聲,向夜空中投去驚喜的目光。年輕的姑娘們在叫彈奏者,但卻找不到他,她們喊著告訴他,還從沒人聽過這么動聽的琴聲。韓福克會心地笑了。他向河中看去,千萬只燈在游動,分不出哪些是燈,哪些是影。他也分不出這是上次元宵節(jié)還是又一次元宵節(jié)。那時他還年輕,聽到了一位陌生人的話。
(楊志軍譯)
原標題:《至今,黑塞還活在滋養(yǎng)我們心靈的思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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