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職 業 故 事 -

我拿了老板投資的50萬，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旅，盤子越做越大，公眾號運營變成了宣傳的輔助手段，不再依靠廣告收入。10年過去，我已經有自己的公司和團隊。

01

2006年，大學剛畢業，我被實習公司的前上司挖角去了他所在的公司。這是一家內容生產商，產品包括影視、動漫、小說等。給我的薪資是5000元，對當時的應屆生來說，這是一筆不菲的工資收入，非常符合我想找大公司的理念。入職第一個月飛到南京總部進行封閉一個月的培訓，來回報銷所有費用，吃住在四星級酒店，公司的豪氣讓我體驗了一把虛榮。

面試當天，我走進公司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公司過道兩旁佇立著1米多高的十二星座Q版公仔，還有一排星座分析機器。走進辦公區，每個辦公室的名牌都是12星座，如開會去“白羊宮”，并不是我們常稱呼的“1號會議室”。

面試官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后，著重問了我的生辰八字。原來她需要用星座分析機器來算我的星座成分。我應聘的是產品經理，在分析看來，土象星座適合做產品，而我剛好滿足他們的條件。

入職第一天，我又被驚到。當拿到工牌，工牌的正面是姓名、職位、照片，背面卻是我的星座成分。這家公司無時無刻不把星座文化植入你的腦海，后來才知道，老板喜歡研究星座。

我入職的部門就是負責產出星座相關內容的。網絡上看到的星座配對、星座運勢、星盤、星座話題等，都是我每天需要產出的內容。我招來80多個兼職寫手，培訓他們怎么寫作星座內容。老板會請專人提前計算好一年的星座情況，用分數標明每天的星座指數。寫手就按照星座指數來編寫文章，做到千人千面。

80多人像流水線工人，每人負責不同的話題，編輯像質檢人員，每天檢查，寫完后錄入資料庫。就這樣每天重復著一件事情，做了一年。

02

老板經常跟我們講愿景和夢想，要把公司做大做強，激情滿滿。公司沒有業績壓力，每天踩點上班下班，舒服得很，很多同事多年坐同一個位置，沒換過。

經過一年打磨，我開始不滿足于現狀。堂堂211畢業的大學生，每天躺在星座的資料堆里摳文字，這讓我很郁悶。大學開始，我就在為自己掙生活費。因此每次我都會問自己，我做這個事的價值在哪里？這事能賺錢嗎？我對產品的定位是，能給大家帶來用處，解決客戶痛點，從而產生收益的一門生意。但每天編輯的資料入庫后就完事，從來沒看到收益的產生。

即使公司有網站，流量也很低，根本沒什么人看。每月工作匯報，匯報內容圍繞做了多少篇關于什么內容的文章，有什么新奇好玩的點子，跟錢沒有絲毫關系。按照市場常識，生產產品應該產出利潤，但我們部門卻是個成本中心。

第二年，我覺得自己做星座內容可以吊打行內人，想把心思從內容轉向渠道，讓更多人看到我的產品。跟上司交流，他認可我的看法，覺得公司就像個溫室，員工就像溫室里的植物。老板每月給我們發工資，對我們沒有要求，悉心呵護著我們。至于我們是長成參天大樹還是小花，就看自己修行了。

我想賺錢的靈魂，不甘心自己渾渾噩噩度日。我到處聯系了很多聚焦青少年群體的雜志、報紙、網站，根據他們出刊的節奏供稿。很多頭部的刊物我開出了免費合作的條件，有些平臺供稿我收很低的稿酬。即便如此，還是經常吃閉門羹。有些編輯電話里直接拒絕：“不好意思，我們有合作的供稿渠道了。我們的版面是提前安排好的。”

那段時間，我起早貪黑，不斷打電話給對方介紹產品。終于有合作方答應線下面談，背著一大疊資料，到對方公司，坐下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對方姍姍來遲，冷漠的態度，看著資料不停挑刺。嘴里嘟囔著：“我沒聽說過你們公司，市場上好像也看不到你們的IP。”坐辦公室時總覺得自己是行業老大，走出去才知自己什么都不是。

折騰了一年，花費了大量時間，認識了很多編輯，最終才收入幾萬塊錢，完全是虧本的買賣，收到的錢全到了公司兜里。坐我對面的產品經理林SIR早看我不順眼，當初也不贊成我的做法。這會陰陽怪氣地說：“有舒服的辦公室不愿意坐，非得去做苦哈哈的銷售，收了錢還沒提成。何必呢！”聽著心里有點苦澀，這賺錢的活遠沒想象中容易。我卻沒一絲不滿，心里為老板出錢給自己做生意而竊喜。攤上這個不產生收益的公司，不用員工為公司賺錢的老板，我害怕自己逐漸失去上進的動力。“修行靠個人”的理念深深刻進我的骨子里。

03

經過這番嘗試，我們部門悟出了兩個道理：第一，這次嘗試不是一個好生意，它賺不到錢。第二，這家公司賺的不是客戶的錢，而是老板的錢。公司里的人都在陪老板玩著過家家的游戲。

我的老板非常有錢，他在家族企業中每年的分紅都有幾個億。這家公司只是他為了在他朋友圈中有談資而創立的。公司200多人，每年的成本幾千萬。除了我們部門，其他部門創作的產品也束之高閣，沒有賣一分錢。我們就像一艘郵輪上的服務員，只服務老板一人，至于郵輪要開往哪里，完全老板說了算。我們的工作就是花老板的錢。這個發現讓公司的員工越發陷入一個價值觀扭曲的境地，絞盡腦汁想從老板身上弄到錢。

為了能從老板身上薅到羊毛，每個部門各出奇招，想提案。積極向老板陳述，“我準備做什么，在多少年內幫公司賺到多少錢，需要多少啟動資金。什么時候需要這筆資金。”基本上老板都會很爽快地給錢，幾十萬、幾百萬資金源源不斷撥出。

入職第三年，跟隨其他部門的腳步，我所在部門也向老板提出了新方案。跨界做星座IP的玩具，例如12星座的毛公仔。老板很爽快答應下來，給我們投了100多萬啟動資金。第一次開項目會，我們就開始暢想，印著我們LOGO的星座公仔進駐各大商場，名利觸手可得。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隔行如隔山，我們從文化產業跨界到玩具行業，才發現很多坑等著我們。公司沒有銷售，什么事情都要我們親力親為。我和同事找到廠家打樣，然后找經銷商談供貨問題。我們的IP不出名，根本沒有經銷商愿意接我們的單。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時候得知動漫部已經制作出好幾部動畫。我和伙伴們都特別焦急。

某一天，有兩個女產品經理，直接在茶水間吵起來，其中經理A是我們部門的，她長著一副王熙鳳的潑辣勁，我們平時叫她“小炮仗”。她拿出一面鏡子放到經理B面前，羞辱她長得丑。經理B氣不過，一口痰吐到“小炮仗”的茶杯。口水戰升級為肢體沖突，抓頭發，扯衣服，一發不可收拾，惹來很多人圍觀。直到雙方部門領導出面拉架才消停。這事過后，部門間針鋒相對的情況俞演俞烈，遇到別的部門，就像看敵人的一樣，眼神陰鷙。

玩具項目繼續推進，我被委以重任，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肯合作的經銷商。我天天跑市場，跟經銷商軟磨硬泡。被迫無奈，我們從一開始的1000份目標，一降再降，最后跟經銷商約定，先試銷100份，如果約定時間內無法賣出，剩下的全數退回。宣傳費用我們全包。跑了一個月，終于有三家經銷商同意嘗試。我們的星座玩具終于有了一點點成績。

隨著星座玩具賣出成績，我在公司名聲鵲起，老板在會議上點名表揚了我，當場給我發了大紅包。

04

經過前3年做內容、賣內容、跨界賣玩具，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我從一個單純的產品經理走上全鏈條發展的角色，從做產品進階到賣產品，在產品經理（PM）和渠道拓展（BD）的角色間隨意切換，毫無違和感。

第四年，我的上司膽子逐漸大起來，野心也膨脹了。他覺得還可以找老板投資做更多事情。那一年我們公司出了一部動畫片，在少兒頻道播出，為了推廣動畫片，我們排了一個舞蹈。我們把觸角伸到教育行業，招了十幾名銷售去跟幼兒園談合作。請幾個年輕小姐姐到幼兒園教小朋友跳推廣舞，而且免費贈送產品光盤給幼兒園。老板非常贊同線上線下聯動推廣。

慢慢地我們認識了很多幼兒園園長，跟他們的合作逐漸擴大。他們需要什么，我們就生產什么賣給他們。他們需要被子，我們就根據幼兒園要求的規格，專門定制印上動畫IP的被子，賣給他們。但我們又遭遇了滑鐵盧，被子一張都沒有賣出去。一報價，幼兒園不肯要，嫌價格高，即使比市場價只是貴10來塊錢。

當我拿著樣板走出幼兒園，之前賣玩具，賣星座內容的苦澀不經意間在心間涌現。做了兩年生意，還是沒有游刃有余的感覺。

回到公司，連夜跟小團隊開會，大家想破了腦袋，也沒找到持續的生意門路。眼看跟幼兒園的關系熱度不斷降溫，大家都很焦急。隔了幾天，老板找到我上司說，他認識的一個朋友喜歡做手工，想跟我們聊聊，看有沒合作機會。真是瞌睡送個枕頭，“小炮仗”快人快語，“不如讓他去幼兒園教小朋友做手工。”她的一句話讓我看到了生意的路子。

我跟上司說：“不如我們跟幼兒園合作做手工吧。我們可以派老師到幼兒園給小朋友上體驗課。但主要的是賣手工課程。”上司聽完，拍著大腿說好。風風火火走出辦公室找老板去了。

一周后，上司跟我說，老板朋友答應出老師，我們制作手工課程，到時分賬。就這樣，我又被任命為排頭兵，去跟幼兒園談合作。20多家幼兒園，有幾家答應先體驗課程，后續產品再考慮。一如既往遇到從0到1的難題，被刁難，被比較，聽著難聽的話。我習慣了，也淡定了。

開會想點子成了我們部門的文化。那幾天一下班，我們就聚在一塊頭腦風暴，想點子敲開幼兒園大門。最后我做了兩本雜志，一本是給幼兒園小朋友看的，里面有一些素能產品的學習介紹，還有一些有趣的故事。另一本是給家長看的，請了專家來編寫一些家庭教育相關的知識。我拿著這兩本雜志走訪每一家幼兒園，告訴他們可以在雜志登廣告，也可以免費送給他們，但有置換的條件，就是跟我們合作推廣手工課程。

送雜志這一招抓住了很多園長的胃，他們希望每月有這樣一本雜志，可以送家長和小朋友，可以幫幼兒園打廣告。就這樣幼兒園的大門再次被敲開。每月印刷上萬本雜志提供給幼兒園。

老師的體驗課也在如火如荼的開辦中，出乎意料地受孩子歡迎，現場送出的課程產品大家都搶著要。隨著課程的火爆，我們拿下越來越多幼兒園。那一年我們公司第一次有了流水收入，算下來有100多萬。這個產品也成了公司的明星產品。后來我們組織了園長論壇，跟更多幼兒園建立合作關系。我們整個團隊都感覺在創建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

年底老板給我們發獎金了，這令我感到特別意外。我在這家公司3年多，從未見過誰享受過獎金的待遇。或者說，我們的薪酬制度上就沒有獎金這回事。我一直認為，老板是與眾不同的老板，對錢不在乎，對員工放養。在公司我們拿的是固定月薪，做著輕松的活，享受著寬松的環境和壕氣的福利，每年普調一點工資，從沒想過能有正式的獎金。

05

在我入職公司第五年，在我為團隊沖鋒在前，享受勝利果實時，發生了一件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我的上司竊取團隊創業的成果，瞞著所有人，悄悄跟老板拿了300萬投資自行創業。他做的也是幼教方面的生意。整個團隊都被他說動去了新創建的公司，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上司想我過去幫他，我在離開和留下之間糾結。留下，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山頭，無從立足。去新公司，伴隨著創業的風險。當時接受他邀請進這家公司，是看好公司是全國性大公司的硬實力。最后，我跟上司說，“你把我炒了吧，拿點補償金，大家好聚好散。”上司見我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勸說，給我開了綠燈。最后公司把我辭退，賠了將近3萬塊。

出來后我很快入職了一家實力雄厚的教育集團。在里面兩年，我精耕細作，還經營了自己的公眾號，主要圍繞校園學生的話題，或許是好運，也或許是掌握了流量密碼。一年時間，粉絲人數飆升到10萬+，很多廣告商找上門，這份收入讓我嘗到甜頭。工作上我也偶爾運用公眾號為公司項目做宣傳，效果意外的好，也因此受到老板關注。

意想不到的是，老板找我私下談話，給我投錢入股，讓我專心經營公眾號，把號做大。當時我竊喜無比，終于等來可以大展拳腳的機會。

我拿了老板投資的50萬，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旅，盤子越做越大，公眾號運營變成了宣傳的輔助手段，不再依靠廣告收入。10年過去，我已經有自己的公司和團隊。

創業高低起伏，是常有的事。但遇到慷慨的老板，毫不吝嗇地給你錢做生意實驗不常見。即使是天使投資人，也會精打細算。

我很幸運遇到這樣神奇的公司，這樣豪氣的老板，給了我很多機會，讓我從生意小白，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創業之路。

原標題：《近千萬試錯成本，前老板助我走上創業之路》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