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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村莊的集體記憶①三位老先生口述抗戰時期農村黨組織

村民周仕先、周慶先、夏任林/口述 黃健/采訪整理
2018-08-15 16:52
来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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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近百年來,農民經歷了什么?歷史留下了什么?未來還將發生什么?

江蘇退休官員黃健,自2014年起,花3年時間走訪了老家江蘇張家港合興界岸村40多位村民,將村民的口述整理成書《界岸人家——一個中國村莊的集體記憶》。該書以一個生產隊為單位,捕捉家家戶戶的日常瑣事,重現底層村民的復雜人生,展示集體記憶的多彩圖景,記錄社會變遷中普通人的命運沉浮。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經授權刊發該書的部分內容,以饗讀者。

抗日戰爭時期,與界岸一江之隔的南通是共產黨的天下,經常有地下黨過來活動,共產黨在本地有一定基礎和相當影響。

村民周仕先:

二弟比我小兩歲,生于1918年,小學畢業后,幫助父親開酒行,家里有十多畝地。他個性比較倔強,對社會黑暗不滿,曾經被偽政府短期關押。二弟什么時候入的黨,什么時候參加地下工作,作為親兄弟的我也不知道。那幾年他很少回家,有槍,有隊伍,說是武工隊,有時深夜回來,歇個腳就走。

據說二弟擔任過共產黨的區長、特派員,發展過一批黨員,帶過隊伍打過仗,在配合解放軍渡江作戰時出了不少力。解放軍勝利渡江后,上級要他兩天內組織500個民工,配合大軍南下。二弟認為新區短時間內完成這個任務難度太大,與組織討價還價,被認為工作消極,受到嚴厲批評。也許在這件事情上失去了上級的信任,軍管會任命新的區長時,預先沒有通知他。剛解放幾天比較混亂,兩個區長都布置工作,雙方發生誤會和沖突,都說對方是假的,掏槍就干,差點火并。結果以新區長為準,二弟職務被免,武器收繳。組織上要他隨工作隊南下,離開家鄉到南方工作。二弟有情緒,不想去,組織上一次又一次動員,他就是不聽,悶在家里一年多,也不參加地方黨的工作。

1952年,二弟受到嚴厲的組織處分,按自動退黨處理。他心灰意冷,自謀職業,在村里當小學教師。“文革”中,二弟的戰友、部下大多是“當權派”,被斗得七死八活,他相對安全,也算是禍福相倚。1978年以后,二弟從教師崗位退休,落實政策,承認他地下工作經歷,享受離休干部待遇。

界岸村遠眺

村民周慶先:

堂兄家里經濟不算最差,為啥參加共產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后來一起逃難、躲壯丁。這個人個性獨特,他在外面教書,可能闖了點禍,被地方惡勢力扣了起來,吃到苦頭。后來逃了出來,參加武工隊,別人再也不敢碰他。他帶武工隊打游擊時,偽鄉長放出話來,如果周某人膽敢碰他,就干掉他全家。那時他經常晚上來,藏在自家住基(住宅基地)上,消滅過敵人,也犧牲過武工隊員。解放后,他與新來的領導不和,內部不團結,互相不服氣,搞摩擦,甚至動槍,受到組織處理,前功盡棄。

界岸村村民合影

村民夏任林:

我8歲上私塾,光背書,背不出就打板子。讀了兩年,插班上小學,學費交不起,書本都是老師給的。全家5口人,4畝老沙田,養不活自己,書讀不下去了,就跟村里人做小道士。人家辦喪事講排場,多的時候請幾十個道士,做好幾天道場。時間長,接觸的人多了,慢慢便結識了一些道友。

當時共產黨發展地下黨員,優先對象是自由職業者,像道士、銅匠、風水先生等。因為這些人經常出門,走鄉串戶,開展工作有掩護,不容易暴露自己。如果是農民,不好好在家種地,老是東跑西走,很容易引起懷疑。有一個道友姓余,化名石飛,地下黨,常跟我講革命道理,說共產黨幫助窮人,推翻舊世界,家家有田種,人人吃飽飯,還講共產黨遲早打過來,解放全中國。1945年春天,三四月份樣子,我和師叔一起,由石飛介紹入黨,舉行宣誓儀式。記得是在長江邊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一間茅草棚里,墻上掛毛主席的像,鉛筆描的,帶八角帽的那張。不記得有沒有黨旗,舉手跟著宣誓,嚴守紀律,不當叛徒。后來交過一次黨費,聚過幾次頭,要我們注意有沒有其他對象,合適的發展入黨。

入黨也就半年多時間吧,那年冬天,道友匆匆忙忙找到我,說奉上級命令撤到江北,短至三個月,長到一年,一定會回來。他叮囑我,組織上會來人聯系,叫我化名,對上暗號,否則不要亂動,還說斗爭越來越殘酷,要謹慎小心,單線聯系,千萬不能暴露身份。

他走了以后,我在家左等右等,一直沒人接頭。我知道村里周某人是地下黨、武工隊,他神出鬼沒,尋常見不著。也知道學校里徐老師是地下黨,但黨內有紀律,不敢擅自接頭。與組織失去聯系,就像沒娘的孩子,無依無靠,心里苦悶得很。

新中國成立不久,忽然接到道友來信,才知道他到江北后,一路北上到東北,一直在那兒工作。他來信說,新中國成立了,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工作了,不用像過去地下工作時偷偷摸摸了,還問我現在干得怎樣。我回信說,一直沒人來找我呀。他已記不清交待誰來聯系的,便寫信附了一張紙條,證明我1945年入黨,要我和師叔一起到縣政府,拿這張條給他們看,抓緊出來工作。當時,我和師叔的家庭情況是差不多的,父母年邁,60多歲了;剛剛成家,孩子還小。兩人商量,到縣里工作,家里的田誰來種?父母、孩子誰來養?縣里一個人都不認識,找誰去?還有,參加工作,當干部,文化低,恐怕干不了。一合計,算了,不去了,在家勞動,參加當地工作也一樣。

土改時,師叔是農會主任,我是積極分子。當時辦民校,有人申請加入青年團,我追求進步,也打申請報告。組織同志問我,原來參加過何種黨派團體,我說1945年參加過共產黨。他大吃一驚,哎呀,老同志啊,既然是黨員了,怎么反而還要加入青年團?后來組織上作了調查,確認我入過黨,沒有自首變節,結論是因組織疏忽而脫黨,由于脫黨時間長,不能恢復黨籍,需重新入黨。后來運動一個接一個,這件事也擱下來了。

1980年以后,各方面都在落實政策。我曾經向上級申請恢復黨籍,組織上承認入黨經歷,但無法恢復黨籍。于是再打入黨申請,聽黨課,接受組織考驗。又過了幾年,年紀大了,退休了,最后還是沒有入黨。

上世紀80年代,我的入黨介紹人回家鄉探親。他一直在東北工作,當過省報副總編、省委宣傳部副部長。那是我們40年前分手后第一次重逢,也是最后一次見面。1985年他就去世了,不滿60歲。我們在他弟弟家小聚,敘談往事,分外高興。剛好他弟弟的親家也在,一聊天,才知道是錢家埭的李某人。李某人弟弟解放前是土匪頭子,解放后被鎮壓。當年搞地下工作時,經常打聽我們的消息,我們也刻意提防他。曾經你死我活的敵對分子,后人如今結成親家。大家談古說今,想想過去,看看現在,不禁感嘆萬分。

    责任编辑:田春玲
    校对: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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