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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兒子的她,一生都是「他者」|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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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老歌m
編輯 | 吳筱慧

陳芳在省城的一家制衣廠打工,今年春節過后,一切都在復蘇,廠里的訂單多了起來,車間里機聲嘈雜,陳芳一直沒能聽到包里的電話鈴聲。員工們拿的是計件工資,多勞多得,連上個廁所都是來去匆匆,不敢耽誤時間。這幾年受疫情影響,像陳芳這個年紀,能保住一份工作已經很不容易。
工間休息,陳芳才接通了電話,是前夫吳漢從老家打來的。陳芳和吳漢自從離婚后,兩人偶有聯系,也只是為了兒子吳成。
吳漢在電話里告訴陳芳,吳成出事情了。陳芳的心一緊,有了不祥的預感,連忙追問到底怎么了?吳漢猶豫片刻,說吳成已經不在了。
陳芳眼前一黑,軟軟地癱倒在地上,跟制衣廠老板打了一聲招呼,立即從省城往老家趕。
老段要陪陳芳回去,她情緒頓時失控,說:“要不是你,今年春節我本來可以跟兒子一起過的,他可能不會走上這條路,我以后再也沒有他了……”
老段比陳芳大了3歲,今年正月里,兩人領了結婚證。老段被陳芳說得手足無措,呆立一旁。
高鐵風馳電掣,兩邊的田野、樹木、屋宇朝后面倒退,但陳芳還是嫌車子跑得慢,在心里一次次地催促:“快一點啊,倒是快一點啊……”
陳芳怎么也不肯相信,兒子會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2023年3月6日下午兩點多鐘,縣城老家的一名賓館服務員來到吳成所住房間打掃衛生,敲門卻沒有任何回應。進到房間查看,發現門窗緊閉,還嗅到一股濃烈的焦味。吳成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蓋得好好的,像睡著了一樣,但怎么也叫不醒。服務員很害怕,立即報了警。民警來到現場調查,發現房內有一個燒過炭的火盆。法醫鑒定,吳成是在房間里焚炭,吸入過多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毒氣體自殺的。

縣城街景
警察還查看了吳成手機里的相關信息,發現他前些天在網上購買了木炭,他是有預謀要結束自己生命的。
服務員回憶,吳成是3月5日上午10點鐘入住賓館的,隨身帶了一只蛇皮袋子,他們沒想到里面裝的是木炭。入住客房后,他再也沒有出去過,當天的中飯和晚飯是靠叫外賣解決的。
吳成沒有留下任何為什么走上絕路的片言只語,他不能選擇自己要不要來到這個世界,但他能夠決定要不要離開這個世界。
陳芳趕回來時,吳成的尸體已經從賓館轉運到了在殯儀館。殯儀館在城郊的一處山岔里,種有很多松柏。松柏棵棵高聳入云,顯得莊嚴肅穆,但也透出一種讓人喘不過來的壓抑和陰郁。
在殯儀館里,陳芳見到了一臉憔悴的吳漢。回來的路上,陳芳一直都在想,要不是吳漢,兒子肯定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她要從這個男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但陳芳沒有撲上去咬吳漢,她一下子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人,已經陌生得讓她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二天,吳成就被火化了,陳芳把骨灰盒緊緊抱在懷里,這是她最后一次抱兒子,久久不忍把它放入墓穴。
陳芳清晰地記得上一次抱吳成,是12年前。
吳成被葬在殯儀館左側后山的公墓里,離4年前去世的吳木水的墳墓相差了二十多個臺階。爺孫倆就這么在地下團聚了。

陳芳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不太好,她與吳漢的婚姻,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晦運。
今年45歲的陳芳,娘家在距離縣城30多公里之外的一個偏僻小山村,7歲那年,父母開拖拉機上山拉毛竹,跌落山澗雙雙過世。
叔叔嬸嬸把陳芳接過去撫養,他們家孩子多,日子本來就過得很局促,添了一張嘴,更感覺吃力。陳芳明白,自己是多余的人,一直希望快點成人,將自己嫁出去,結束寄人籬下的日子。早早結婚嫁人、生兒育女,是當年農村女孩子的宿命,婚姻生活的好歹,就跟下賭一樣,要憑運氣。
初中畢業后,陳芳幫叔叔嬸嬸干了一年農活,1996年夏天,17歲的她來到縣城,在南街的一家飯館當上了服務員,每天洗菜、端碗、掃地,吃住在飯館里。每個月發了工資,全捎給叔叔嬸嬸,她要把這幾年他們撫養自己的情還上。
飯館不大,是一座占地面積100多平方米的自建房,一共三層,底層用來當廚房和堂食,二層設有4個包廂,三層用來住人。這座自建房是吳木水吳漢父子倆的,飯館是吳漢開的。

縣城南街的自建房
不久,比陳芳大7歲的吳漢,喜歡上了這位單純而又秀氣的農村姑娘。
縣城生活在一個涉世不深的農村姑娘眼里,是五彩繽紛、絢爛多姿的,而突如其來的愛情,更讓從小就缺乏關愛的陳芳在頃刻之間淪陷。
20歲那年,陳芳嫁給了吳漢。第二年,兒子吳成出生了。
很快,陳芳發現吳漢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根本沒有將精力放在經營上,飯館里招了好看的女服務員,他都會想盡辦法搞到手,手頭稍微有一點余錢,就沒日沒夜地去賭,輸光了才灰溜溜回來。
吳漢賭的是錢,陳芳賭的是命。陳芳明白,在婚姻這場賭局里,自己輸了,還輸得很慘,于是產生了離婚的念頭。但看到年齡尚小的兒子,一時狠不下心,只是祈愿有一天,吳漢能痛改前非。
吳成一天一天地成長,很大程度上抵消了陳芳對婚姻生活的挫敗。在吳成很小的時候,陳芳就發現他的智力明顯高于同齡孩子,無論什么知識,一學就會。
上了小學后,吳成顯示岀不凡的學習能力。不管是大考小考,成績在全年級甚至全縣都名列前茅,拿回的獎狀把家里的墻壁都貼滿了。吳木水跟鄰居們閑聊時,只要一提起吳成,就兩眼發光:“吳家要靠我孫子光宗耀祖了。”
要不是吳漢太過分,為了吳成,陳芳也許可以忍氣吞聲,哪怕犧牲掉自己的后半生,也繼續維持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
然而吳漢更加我行我素,他嫌開飯館太辛苦,來錢又慢,就把它轉租給別人,拿到租金就出去吃喝玩樂,一個月都難得見他一面。他甚至與一位離異的女子租房同居,根本不管一家老小的死活。那時,陳芳沒有工作,母子倆的日常開支,全靠吳木水微薄的退休工資維持。
陳芳徹底絕望了,她不想再耗下去了。2011年秋天,陳芳和吳漢離婚,她想把吳成帶在身邊,但吳漢打定主意要跟陳芳對著干,堅決不同意。
兩人僵持不下時,吳木水對陳芳說:“你一個女的帶著個孩子,以后工作和生活都不方便。你放心,吳成是我親孫子,我會照顧好他的。再說我也老了,好有個伴。”
吳木水早年喪妻,吳漢是他一手拉扯大的。陳芳嫁到吳家后,發現吳木水是一個實在本分的人,吳成出生后,他視若掌上明珠。吳成有這樣的爺爺照顧,也許真的比跟著自己在外面漂泊要強。
陳芳心一軟,放棄了兒子的撫養權。但這一放棄,卻釀成了后面的大錯。

那天,陳芳本想偷偷離開,不讓吳成知道,母子分離的場面她接受不了。她拖著行李箱剛走出門,吳成背著書包回來了,那天老師家里有事提前放學了。吳成問:“媽媽,你要去哪兒?”
陳芳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上前緊緊抱住兒子。12歲的吳成身子瘦瘦小小的。松開手后,陳芳轉身往前走,淚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轉。
吳成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陳芳慢慢走遠。那幾年,陳芳和吳漢動不動就吵架,離婚兩個字經常脫口而出,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吳成其實知道媽媽這一走,究竟意味著什么。
離婚后的陳芳決定逃離這個令自己傷心的小縣城,她有位遠房表姐在省城一家制衣廠打工,陳芳投奔而去,進了這家制衣廠工作,直到現在。
一個人漂在異鄉,心中難免掛念尚未成年的兒子,夜晚躺在床上,陳芳常常獨自掉眼淚。偶爾,陳芳會給吳漢或者吳木水打電話了解吳成的情況。每次吳漢都很不耐煩,吳木水倒是如數家珍地說著吳成的種種近況,言里言外是掩不住的喜悅和驕傲。遇上休息天吳成不上學,吳木水會把電話遞給吳成,讓母子倆說上幾句話。
這是陳芳最快樂的時光。
離婚后的第一個春節,陳芳回來陪吳成過,希望把虧欠了一年的母愛彌補上。剛見面時,陳芳想上去抱一抱吳成。但他身子一扭,躲開了,陳芳伸出的手一直僵著,場面尷尬。從此,陳芳再也沒有抱過吳成。陳芳給吳成買了一套李寧牌運動服,吳成倒是非常喜歡,立即把它穿在身上,但陳芳發現,運動服明顯偏小。
此后每一年回來陪吳成過春節,陳芳都會給他買上幾套新衣服,但總是偏小,陳芳心里很難受,在離別的一年時間里,她疏忽了吳成的成長,以為他還是原來的那個小男孩。
其實,小男孩也會長大的。
吳成上了縣城的重點高中后,每次陳芳打來電話,他開始變得不太愿意接聽,春節時母子倆在一起,越來越顯得別扭、陌生、謹慎。陳芳問一句,吳成就答一句,頭也不抬,根本不與她有眼神的交流。
看得出,吳成被吳木水照顧得很好,在與陳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時,吳成的目光不時地掃一下坐在一旁的爺爺,爺爺朝他點點頭,他會更踏實安心一些。
吳成的學習成績依然出類拔萃,吳木水有一次專門打電話告訴陳芳,他去參加吳成的家長會,班主任把他留下來聊天,說只要不出意外,吳成能進雙一流大學。
兒子是陳芳灰暗人生中的一束亮光,但她感到悲哀和內疚的是,作為母親的自己和作為父親的吳漢,未能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更沒有陪伴著他一步步成長。想到這些,陳芳心里非常難受。
在吳成念高二那年,吳漢再婚了,聽到這個消息,陳芳心里沒有任何波瀾,這個男人已經成了一個陌生人。

2017年,吳成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本省的一所著名大學,陳芳仿佛看到了吳成的將來:大學畢業后,要么進入一家大公司工作,要么考取公務員,然后結婚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這是她認知里,完美的人生選擇。
這年的“十一”長假,陳芳正好有幾天休息,她穿上干凈的衣服,化了淡妝去學校看望吳成,她不想給兒子丟臉。吳成見到母親時頗感驚訝,一陣手足無措后,陪著她在校園里走了一圈,卻始終與她拉開距離。陳芳獨自苦笑了一下,她能理解兒子的這種舉動,也許以后多陪陪他,母子倆的感情會越來越親近。
一切的變故都緣自吳木水的病故。
吳成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吳木水被查出胃癌晚期,得知消息后,吳成連假也沒有請就趕了回去,天天侍奉在爺爺病床前。
吳木水拖了兩個月時間,最終還是去世了。
陳芳回去奔喪,看到吳成后心疼不已,他頭發雜亂,神情萎靡,瘦得幾乎沒有人形。吳木水的喪事辦完,陳芳原來希望吳成與她一道回省城。死的人已經離去,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往下走,吳成最首要的是先回學校讀書,繼續完成學業。但吳成卻告訴陳芳,他還想在家待些日子。
陳芳能夠理解,吳成還沒有從失去爺爺的痛苦中緩過來。
過了一星期陳芳打吳成電話,問他有沒有回學校?吳成沉默了一下,說:“我不想讀書了,沒意思,我要退學。”
陳芳嚇得手機差點掉在地上,說:“你瘋了嗎?你一退學,一輩子就毀了。”最后,母子倆都作了讓步,吳成申請休學一年。
休學在家的吳成每天幾乎足不出戶,餓了就叫外賣。吳漢每個月甩給吳成1000元的生活費,對他依然不管不顧。好幾次在電話中,陳芳對吳漢不是懇求就是責罵,雙方的情緒臨近崩潰。
一年后,吳成沒有跟陳芳商量,偷偷去學校辦理了退學手續,然后打電話告訴陳芳:“我要在省城找一份工作。”
陳芳絕望透頂,但已回天無力,只好接受。那天晚上,無助而又厭煩的陳芳把老段叫來陪她喝酒,醉得一塌糊涂。
老段家里窮,娶不上老婆,一直單身,在陳芳制衣廠隔壁的一家電子廠打工,一位熟人介紹他們認識,兩人一直不咸不淡地交往著,40多歲的男女,在感情面前都瞻前顧后、縮手縮腳。
老段左腳有點瘸,是6年前在工廠當操作工時落下的傷。陳芳大醉后不久的一天,老段把一張銀行卡放在她面前,說:“里面有29萬,這是那年的工傷賠償再加上多年打工的積蓄,要是你愿意,放你手上。”
那天,陳芳哭得涕淚橫流,明白老段對她是真心的。一個男人把自己全部的財產托付給一個女人,是不計后果、奮不顧身的。在有些人眼里很俗氣,但這種俗氣讓陳芳感到踏實。兩個在異鄉獨自求生的男女,寂寞和孤獨如影隨形,太需要相互依靠、相互取暖了。
吳成沒有文憑,沒有關系,沒有人脈,沒有工作經驗,找工作屢屢受挫,陳芳和老段也沒有什么門路,只好把吳成介紹進他們所在的制衣廠和電子廠上班,吳成才干了幾天,就不想接著干了。
后來,吳成找了一份送快遞的工作,每天都風里來雨里去的,誰會想到,這個又黑又瘦的小伙子,曾經是雙一流的大學生。想到這些,陳芳心里陣陣發痛。
剛開始,吳成跟陳芳住在一起,畢竟不方便。不久,他另外租房子單獨居住。休息天,陳芳會燒上幾個好菜,把吳成和老段叫過來一起吃飯。吳成知道母親和老段的關系后,再也不肯來母親的出租房。
陳芳感到既無奈又無助。
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看到吳成了,那天陳芳休息,燉了一只雞用保溫瓶裝著拎去給他吃。
那時,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陳芳看到,吳成獨自坐在出租房不遠的那條街道的馬路上,目無焦點地看著面前的人來車往。
陳芳默默地站在一邊。
2022年春節,陳芳和吳成一起回老家過,說好正月初五回省城的,車票也已提前訂好,吳成卻跟陳芳說,他要在老家再待一段時間。
這一待就是一年多。
這期間,陳芳經常打電話問吳成什么時候去省城,叮囑他在老家要多出去走走,多交幾個朋友,別把自己悶在屋子里。吳成有些心不在焉,有時候甚至沒來由地掛斷電話,陳芳根本不知道吳成在想些什么、在做些什么。
曾經讓陳芳感到無比驕傲的兒子,成了她最大的一塊心病。

吳成屬兔,今年是他的第二個本命年。民間通常把“本命年”叫作“檻兒年”,意思是說這一年跟邁門檻兒一樣,有未知的兇險,要格外小心,要有所禁忌。相傳穿紅色的內衣內褲能辟邪。陳芳很當真,提前選購了幾套紅色的內衣內褲,打算回來陪吳成過春節時親手給他。
受新冠疫情的影響,老段已經3年沒有回老家過春節了。今年全面放開后,老段特別希望陳芳跟他一起回老家過春節。老段的老家在江西上饒下面的一個縣,與陳芳的老家相距不到100公里。老段一次次地提議,年后就把結婚證給領了,以后一起搭伴過日子。
要是陪老段回老家,就不能陪兒子了,陳芳猶豫來猶豫去,最后還是決定跟老段回老家,紅色的內衣內褲是用快遞寄給吳成的,但它們還是沒能把“邪”給避開。
今年春節,陳芳第一次沒有陪吳成過。
后來陳芳了解到,除夕那天,吳漢叫吳成上他那兒吃年夜飯,吳成一口拒絕。他是一個人過的,年夜飯吃了些什么,沒有一個人知道。
除夕那天,老段顯得很激動,親自下廚燒了一桌子的好菜。陳芳根本沒有胃口,心里始終空空落落的。于是,開始撥打吳成的電話,第三次才被他接聽。陳芳有許多話想對吳成說,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她不時聽到那頭傳來的零星的鞭炮聲,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遠在天邊,最后,陳芳輕聲說了一句:“兒子,新年快樂。”
又是長久的靜默……
陳芳不知道吳成是什么時候撂下電話的,她手里一直握著手機,在耳根貼了許久,去捕捉全部的信息,手機都開始發燙了。
正月初六,陳芳隨老段去他當地民政局領了結婚證,還與他的親朋好友吃了一頓飯,然后雙雙回到省城。
陳芳一直在為沒能陪吳成過春節而愧疚,工作忙的事情還好一些,等閑下來的時候,只要一想到這個,心里就感到一陣失落。
直到3月6日,陳芳知道自己永遠失去兒子后,甚至對老段也有了怨恨。
年前,陳芳和老段就住到了一起,出租房就在制衣廠附近。陳芳辦完吳成的喪事,回到省城后,一直不肯見老段,讓老段去關系好的同事那里借住,她想一個人靜靜。
南方春天的雨水說來就來,那天夜里,陳芳起身去關窗戶準備睡覺時,發現老段撐著一把雨傘,默默地在不遠處站著,褲腳早被雨水打濕,像一團水草趴在鞋面上。陳芳心里一熱,說:“進屋吧。”
陳芳的嗓音透過密集的雨簾,濕漉漉的。
南方春天的雨水下不長久,第二天就能放晴,空氣清新,游蕩著草木的氣息。過些日子就是清明了,陳芳抬頭看了看天空,她要回去給吳成掃墓,是在那一時刻做的決定。
網上傳言,今年清明節正是在閏二月,給已故的親人上墳掃墓,是犯重戒的,陳芳不信這個邪。老段不放心陳芳一個人回去,要求陪同前往,陳芳猶豫一會兒,默許了。
去公墓時,陳芳買了兩份祭品,一份燒給兒子吳成,一份燒給爺爺吳木水。臨行前,陳芳又改了主意,讓老段在車站等她。陳總芳覺得老段去給他們掃墓,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今年清明掃墓確實不同以往,沒有了往年熙攘的人流,天下著雨,吹著風,墓地顯得十分冷清。陳芳好不容易才把蠟燭和香點燃,燭火如豆,在風雨里東倒西歪,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就像脆弱的生命。

縣城的生活平淡而又忙碌
從公墓里出來,陳芳從南往北穿過縣城,去車站找老段,然后準備坐車一起回省城。縣城的生活平淡而又忙碌,街道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那天,陳芳路過當初吳成自盡的那家賓館,發現它關停了一段時間后,又開始正常營業了,心里像被重重打了一拳。
這個痛,將永遠留在陳芳的心頭,即使時間再久,也消除不了。
(文中人均為化名,圖片由作者提供)
實習生:方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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