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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老馬走了,我想謝謝它
老馬走了,紅山動物園為33歲的馬來熊——老馬發的“訃告”,讓我愣了一下。
我對這頭馬來熊的印象并不深,相比于紅山的動物明星猩猩樂申,老馬要低調得多。對它有點印象,還是因為我在新聞媒體工作。一次是關于紅山動物園十周年的報道里講到了它,它是紅山動物園里的元老,比動物園自身的年齡都大;還有一次是十年前報紙上刊登了市民的一張隨手拍——老馬坐在地上,一堆廢舊礦泉水瓶包圍著它。市民感嘆,亂投喂的惡習讓馬來熊變成了“拾荒者”。
訃告里說得對,老馬是紅山動物園的見證者。

它生于1989年,原本在一個表演團,1993年來到動物園,當時動物園還不在紅山,而是在玄武湖公園里。動物園搬到了紅山以后,動物多了,園區大了,可我漸漸不愿意去了。2010年,我和家人一起去紅山動物園,那次印象太深刻,從那次之后,我十年間再沒有去過。當時,園里每到下午就有馬戲表演;十元一次騎駱駝照相的項目前有很多人排隊;額外付費的小動物展示區域里可以與孔雀、細尾獴近距離接觸;猩猩樂申百無聊賴地趴在太陽里,一只手里拿著游客扔給它的大半個蘋果;最后逛到狼館,一頭孤狼困在鐵欄桿圍成的方寸間,毫無生氣地躺在水泥地上。我當時就跟家人說,以后不想再來。后來,讀了《動物園的歷史》這本書,我更加偏激地認定,這樣的動物園沒有存在的必要,至少我自己絕不再貢獻門票。
十年后,我被“打臉”了。2021年,因為采訪重踏故地,紅山變得熟悉又陌生。在新建的熊館里,我沒有看到老馬這頭上了歲數的老伙計,但我知道它被照顧得很好,因為新改建的熊館,在設計時就充分考慮如何借助既有環境,滿足動物的自然屬性。比如,熊館里的樹快被活潑好動的黑熊爬“死”了,改造時,特別保留加固了原有的樹木,又專門根據這里的山石樹木的走勢劃分區域,再在合適的位置上搭上樹枝木架。不僅是熊館,所有改造后的動物展示區域,都不再以游客為中心,而是以尊重動物的自然天性為主導。
有幾個例子,跟我十年前的印象形成了絕對反差。一個是細尾獴,它的天性是要在泥土里打洞,水泥地當然打掃方便,但紅山把水泥地換成了泥土地,又專門為游客建造了地下通道,游客可以站在與地面平齊的視角去觀察這種機靈的小家伙。狼館里的狼也恢復了野性,母狼生育時會自己去鋪窩,甚至在月夜,動物園管理者聽到了狼嘯。所有館舍在改造時,都想辦法杜絕游客投喂。馬戲表演早在2011年就停止了。
從那次采訪后,我一改十年前的觀點,凡是有外地來的親朋,就“安利”他們去紅山參觀。
紅山動物園為動物寫訃告并不是第一回。上一次是為了獐子“紫金”,當時飼養員彭培拉還不確定能不能使用“訃告”這樣的用詞,最后只以“動物離世”為標題,顯得客觀冷靜,內容也相對簡單。今天想來,之所以當時不敢寫“訃告”,或許是對輿論有什么反應沒有把握。而如今,“訃告”被用在動物身上,公眾不覺突兀,無論認不認識老馬,都被飼養員充滿情感的筆觸感動,透過那筆娟秀的字跡,仿佛看到老馬還坐在油菜花旁享受春風拂面的那一瞬間。從這個角度說,老馬的一生,不僅經歷了紅山動物園的成長改變,它也是整個社會在生態理念、在人與動物的關系上不斷進步的證明。
動物園里的動物,不是為了娛樂人類而存在的,自然界的動物,也不是為了人類欲望而存在的。人類的發展史是與動物相伴的歷史,動物曾經是食物,是勞作工具,是實驗對象,但也是生活伴侶,是值得我們尊重并感謝的自然伙伴。謝謝老馬,謝謝老馬的飼養員,謝謝紅山,謝謝每一個陪伴我們成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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