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歲女童的死訊震驚了網絡。她是河南省太康縣人，名叫王鳳雅，不幸死于視網膜母細胞瘤。而她的家人就此開始承受來自捐助者、志愿者和萬千網民的控訴。這些控訴是關于詐捐、遺棄，甚至故意殺人。

關于“王鳳雅之死”還有很多事實有待厘清：事實到底是什么？目前可依據的報道有限。本文依據現有新聞報道，自媒體內容和公開資料，對主要問題作對比梳理，供讀者參考。

24日，一篇自媒體文章更是在網絡流傳，該文稱：河南省太康縣一對夫妻疑利用重病幼女，騙取網友15萬元捐款后，不帶女兒去治療，致女兒死亡。

據這篇網絡文章說，比起不給女兒治病，楊美芹更讓人憤怒的做法是，善款確實被提取了，而用處不是給雅雅看眼睛，而是為了給楊美芹的兒子治療兔唇。此外，網友認為雅雅去世后，還剩余了大量善款，而楊美芹拒絕退還。楊美芹的做法，是簡單的重男輕女？還是涉嫌遺棄罪？大家捐給女兒的善款，是否了兒子身上？如果堅決不還剩下的錢，我們拿她有辦法嗎？

此篇自媒體文章整理的事件時間線：

1、家住河南省太康縣的王鳳雅，2017年9月，2歲半的她被診斷出患有視網膜母細胞瘤。

2、確診后，王鳳雅的媽媽楊某在多個平臺展開眾籌，呼吁網友為女兒捐款。在善心人士的幫助下，籌款到賬達15萬元。

3、2017年12月，媽媽帶著王鳳雅的哥哥去北京治療兔唇，她的病情卻沒有受到重視治療。

4、5月4日，王鳳雅因病去世。

這是一種什么病？孩子治好的希望大不大？

根據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診斷證明，王鳳雅罹患的是雙側眼球內母細胞瘤，即視網膜母細胞瘤。

這是一種因為基因缺陷導致的先天性腫瘤疾病，多數患兒發現病情在5歲以下。約40％的病人屬遺傳，60％是非遺傳，少數是染色體畸變。視網膜母細胞瘤最主要也是最顯著的病癥就是瞳孔的不正常外觀，表現為白瞳，俗稱“貓眼癥”。在當今世界中，視網膜母細胞瘤是治愈率最高的癌癥之一，95-98%的患病兒童能夠康復，并且超過90%的患者能存活至成年以后。（American Cancer Society. Chapter 85. Neoplasms of the Eye. Cancer Medicine. Hamilton, Ontario: BC Decker Inc. 2003. ISBN 1550092138.）

目前治療手段仍以手術切除腫瘤為主，但對局限于網膜內的病變，腫瘤直徑不超過10毫米，可保守治療，用放療、激光或冷凍等。手術治療主要有眼球摘除、眼眶內容剜除術，同時聯合放射治療、光凝治療、冷凍或化學藥物治療。

本病易發生顱內及遠處轉移，常危及患兒生命，因此早期發現、早期診斷及早期治療是提高治愈率、降低死亡率的關鍵。治療及時不但可以保留眼球，病眼還能保有部分視力。

依據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介入科主任醫師張靖的說法，根據視網膜母細胞瘤的表現和發展過程，一般可分4期：A、眼內生長期：瞳孔散大、白瞳癥或斜視等。B、青光眼期：繼發性青光眼，“牛眼”外觀，出現眼痛、頭痛、惡心、嘔吐、眼紅等。C、眼外期：顱內或眶內轉移。D、全身轉移期。在最初的時候，也就是A期，用激光治療就可以了。在B、C階段，采用介入手段還是可以保住眼球。即便是到了中晚期，還可以有超過50%的保眼率。

到底在哪些平臺上籌集資金？

據記者了解，今年3月，王鳳雅母親曾在水滴籌、火山小視頻等多個平臺籌集資金，為女兒治病。在求助信息上，兩人稱女兒患上眼部腫瘤，并貼出女兒的病情信息和照片，需要籌15萬元進行救助。

隨后，眾多愛心網友伸出援助之手，通過幾個募捐平臺捐出了幾萬元。網上貼出的一張照片顯示，在3月27日這天，王鳳雅父母從捐款中提現23316元。

隨著捐款越來越多，網友發現這對父母并未帶著孩子進醫院檢查。部分網友開始質疑兩人詐捐，并上門催促趕緊送孩子去醫院。

相關網絡舉報材料寫道，“2018年4月6日，在多位愛心人士上門走訪，強烈要求必須送醫后，萬般催促下，雅雅才被其母、其爺爺送到北京兒童醫院就診，在醫院眼目細胞瘤專家確診并肯定孩子還有救后，其母立即在醫院撒潑大鬧（可以調取監控錄像），隨后將孩子強行抱走消失。”

上海大樹公益服務支持中心官方微博4月14日發表的《關于王鳳雅救助情況說明》一文中稱，當地政府部門接到舉報和報警之后，政府工作人員陪同家屬在4月11日將孩子再次帶到鄭州腫瘤醫院和鄭州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求醫，但因無法得到是否能治愈的確切信息，王鳳雅并未住院。

此后，王鳳雅一直在當地衛生所接受治療，病情迅速惡化。5月4日，在確診8個月后，不到3歲的王鳳雅離開了人世。

募捐到多少錢？什么時候開始募捐？都用在治療上了嗎？

有媒體報道，雅雅自2017年農歷10月患病后，家屬通過水滴籌發起兩次網絡募捐，募捐金額共計3.8萬余元。但也有說法稱，楊美芹通過網絡籌集了大約15萬元的善款。這位公益組織負責人表示，公眾只能零碎地看到某一個平臺上的籌款數額，對于善款總額只能估算，但錢是楊美芹籌的，并不是公益組織幫忙籌的，到底籌了多少錢，只有楊美芹等家屬知道。公益機構也沒有給孩子發起募款，募款還是她家里人發的，并且現在也聯系不上。

5月24日下午，紅星新聞記者聯系到女童雅雅的爺爺，了解到一些與網傳內容不同的信息。

雅雅爺爺稱，雅雅發病是在2017年農歷10月份，與網絡所說的去年9月發病并不相符。

雅雅確診后，家屬通過水滴籌發起兩次網絡募捐，募捐金額共計3.8萬余元，而非網傳的“15萬元”。

此前，水滴籌工作人員曾告訴紅星新聞，雅雅母親楊某以個人名義在網上發起有效籌款2次，籌集到3萬余元。

王鳳雅的母親在火山小視頻上發布的求助信息。

雅雅爺爺稱籌款都用在為雅雅治病上，同時據此前報道，4月23日河南當地官方調查組告訴記者，“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是，籌來的款大部分都用在孩子的治療上了。”

不幸的是，雅雅于今年5月4日不治去世，目前善款剩余1000余元，“準備交給政府。”

王鳳雅所患的是一種惡性腫瘤，雖然這種惡性腫瘤的治愈率達到了90%以上，但是仍然不是一種能夠百分百治愈的疾病。“從冰冷的法律分析層面，可能得出的結論就是，家長不升級醫療和王鳳雅的死亡之間，并不一定具有因果關系。”（分析來自知乎網友平驤）

帶兒子看病，到底是4月雅雅發病前？還是12月雅雅的治病關鍵期？

24日流傳的自媒體文章稱，2017年12月，雅雅媽媽確實去了北京，但帶去治療的不是雅雅，而是她的哥哥，此次出遠門為的是給這個男孩子治療兔唇。

質疑網友的捐款不是花在了雅雅身上，而是被家屬挪用，用以為雅雅哥哥治療唇腭裂。

針對這點網絡質疑，雅雅爺爺稱：雅雅一共五姊妹，其中雅雅排行老四，患兔唇的是最小的弟弟飛飛（化名），非網傳的“哥哥”。

而飛飛接受唇腭裂手術的時間是在去年4月，非網傳的去年12月。且手術由家屬通過申請嫣然天使基金，在北京嫣然天使兒童醫院進行，相關費用由嫣然天使基金項目和醫院方支付。

“這是在孫女生病之前，時間都對不上，根本不可能挪用網友捐款。”

5月24日下午，記者致電北京嫣然天使兒童醫院。該院一工作人員查詢相關資料后告知記者，飛飛家屬的確申請了嫣然天使基金，去年4月26日，飛飛在該院進行了免費手術，去年5月即出院。

“術前檢查和手術都是全部免費的，家屬只需要承擔往返交通費用和住宿費用”，該工作人員進一步向記者介紹。家屬承擔的費用，是雅雅的善款嗎？這些問題，我們暫時無法求證。

有沒有挪用和詐捐，余款會不會上交？

關于雅雅的治療，爺爺說道：“我們跑了各個醫院，都說治不好（雅雅），不得不做保守治療。如果有治療方案能治好，我們不去治，我們是傻了是不是？”

對于網絡流傳的“詐捐”和“挪用”說法，電話中，雅雅爺爺顯得非常生氣，“我現在已經崩潰了，全家都崩潰了！”

“我們沒有詐捐，沒有挪用，我們一定會討回公道的。”雅雅爺爺說。他還說，雅雅在今年5月4日不治去世后，所籌集的善款還余下1000余元，家屬準備交給當地政府處理。

1水滴籌回應

今日凌晨，水滴籌CEO沈鵬在微博發聲明。披露“水滴籌”平臺公開可追溯的信息系統數據顯示，王某雅家屬履行相關網上填報程序后，先后于2017年11月3日至29日、2018年3月15日至27日通過“水滴籌”平臺發起兩次個人求助，共有2249人次伸出援助之手，實際籌得款項35689元。

是否構成詐騙罪、遺棄罪？警方這樣回應。

南方都市報記者5月24日下午從太康縣公安局方面獲悉，經調查，此事不構成詐騙，目前政府相關工作人員正在極力勸說王鳳雅的家屬退還剩余捐款，“社會籌款要經過政府相關部門或醫療機構的確認，誰確認誰監督。”目前，鄉、村兩級干部和公安民警都在做家屬的工作。

北京市煒衡律師事務所律師周浩向南都記者表示，網友們質疑王鳳雅的父母構成詐騙罪及遺棄罪的說法太牽強。

“詐騙罪要求募捐者非法占有捐款。但現在來看，首先，募捐者對被救助者確實進行了醫療；其次，證實募捐者非法占有善款的證據基本不足。”周浩稱，至于遺棄罪，要求募捐者對于患病的人拒不撫養，即便募捐者只是帶著被救助人到衛生診所輸鹽水，也不能說他們未履行拒不撫養的法定義務。

公益組織指責雅雅母親挪用善款，雅雅家人否認；官方調查組稱：善款“大部分用于孩子治療”，但家人拒絕退還剩余善款。善款到底如何被使用？是不是用在了給兒子治病上？目前還沒有結論。

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岳屾山認為，如果雅雅的家屬主動放棄治療，則涉嫌遺棄罪。遺棄罪是有撫養義務和能力，但是對被撫養人拒不撫養。這其中就包括在被撫養人患病的時候不給予有效的治療，這也有可能構成遺棄罪。

如果按照警方的說法，家屬拒絕退還尚未花完的善款，應該怎么處理？岳屾山說，恐怕確實沒有什么強制手段。目前對于公募的善款，如果沒使用完，按照法律規定可以給相應的或類似的項目使用。這是有法律規定的。但是對于私人募款，確實法律沒有明確的規定。 

文章來源 ：綜合紅星新聞、中國之聲、北京青年報、南方都市報、今日話題等（陳睿哲整理）

（原題為《撲朔迷離的“王鳳雅之死”，這些問題亟待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