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shù)貢r間2022年10月25日，韓國首爾，首爾地鐵站內人來人往。本文圖片均為視覺中國 圖

世界人口已經突破80億，但是在許多地區(qū)，人們的生育意愿越來越弱，東亞國家也正在面臨少子老齡化問題。韓國生育率曲線俯沖而下，2021年總和生育率降至0.81，到達全球墊底的位置。站在“人口懸崖”邊緣的韓國正在思索出路。

2022年年末，韓國總統(tǒng)直屬低生育及老齡社會委員會公布《人口結構變化應對方案》，將增加育兒假和津貼，并將修改法令使非婚生子女在制度方面不再受到歧視，還將促進移民、外國人和老年人的就業(yè)。

韓國正在為阻止人口進一步下降而努力，但從引進外來人口的計劃可以看出，他們也在接受人口結構迅速變化且難以扭轉的事實，考慮如何填補“空缺”來適應這一變化。

“對于不快樂的韓國人來說，組建家庭是一項艱巨的任務。”韓國低生育及老齡社會委員會委員長羅卿瑗近日在接受《韓國先驅報》采訪時說，年輕人的生活非常艱難，對自己未來的期望很低，進一步拉低了生育率。“這給我們一項任務，在政策方面解決問題，并通過社會和文化視角帶來改變。”

當?shù)貢r間2022年7月27日，韓國首爾，一位家長帶著兩個孩子在瑞草區(qū)的公園休息區(qū)。

怎樣“發(fā)錢”更科學

從今年1月開始，韓國政府新設“父母津貼”，向養(yǎng)育不滿1歲兒童的家庭每月提供7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3790元），向養(yǎng)育1周歲至不滿2周歲兒童的家庭每月提供35萬韓元補貼。這筆補貼是在去年“嬰兒補貼”（0至23個月齡嬰兒的家庭每月可獲得30萬韓元）基礎上增加的款項。

韓國首爾，一家醫(yī)院的新生嬰兒室。資料圖

根據(jù)韓國保健福祉部的預測，2023年，“父母津貼”的支付對象大約有32.3萬名嬰幼兒，預算規(guī)模約為23600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28億元）。據(jù)韓媒報道，韓國在不孕不育和兒童保育方面的支出相對較少，占比僅為1.4%，而經合組織成員國的此項平均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2.4%。

“國家需要痛苦反思沒有產生任何效果的低效支出。”羅卿瑗認為，韓國目前是一點一點地發(fā)放資金，實際上一次性給年輕夫婦一大筆錢，在減輕住房和育兒成本方面更加實用。

去年12月，韓國國土研究院3日發(fā)布《住宅價格上漲對出生率下跌的影響研究》報告，稱房價每上漲1%，將導致未來7年總和生育率減少約0.014。2021年韓國上班族年平均工資為4024萬韓元（約合人民幣21萬元）。以去年3月為例，首爾市的中型公寓（套內建筑面積85至102平方米）的平均價格已經突破16億韓元（約合人民幣863萬元）大關。可見年輕工薪階層所面臨的買房壓力，育兒將迫使他們面臨更大挑戰(zhàn)。

去年，從韓國首都圈京畿道搬到首爾市內的金亨碩一家，通過貸款換購住房。他對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說，原本的房子住得非常舒適，為了女兒上小學享有更好的教育資源搬家，于是開始了“負債”生活。“育兒的相關支出是個‘無底洞’，換房子只是第一筆大額花銷，還有課外補習、才藝學習等，現(xiàn)在精英教育的激烈競爭和我們這一代不同，舍得投入才有機會跨越階級。”

當?shù)貢r間2022年3月23日，韓國首爾，當?shù)孛癖娫谝患曳康禺a中介所查看公示信息。

問及如果政府一次性發(fā)放大額育兒補貼，是否會影響家庭的生育決定時，金亨碩說，即使一次性發(fā)放，金額也不會高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他更傾向于政府長期且持續(xù)地發(fā)放育兒補貼，“這給國民的感受是，國家關注孩子的發(fā)展，而不是催生成功就不管了。”

發(fā)放生育補貼“催生”是多國正在積極推動的政策，鄰國日本也是如此，政府計劃從74歲以下人群的醫(yī)療保險費用中抽取資金，從今年起將一次性生育補貼提高到5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5940元），較去年增加8萬日元。據(jù)日媒TBS報道，東京大學經濟學教授山口慎太郎指出，任何一項單獨的政策都不可能對生育率直接起作用，而是要調動所有的育兒支持資源，其中“營造一個讓年輕一代可以安心工作的經濟環(huán)境”至關重要。

羅卿瑗認為，與經濟支持同樣重要的是，改變年輕人對某些社會和文化因素的看法。隨著受高等教育的女性數(shù)量增加，出生率下降成為許多國家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當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面臨來自社會和家庭的性別不平等時，她們會更加猶豫要不要孩子。對于韓國女性來說，“社會和家庭中的性別平等都不好，”換言之，在許多職業(yè)領域容易受到歧視的女性，也不得不在家中承擔更大的家務和育兒負擔。

要改變性別不平等的現(xiàn)狀將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尤其是對于像韓國這樣性別差距嚴重且兩性對立仍在加劇的國家，并非易事。

當?shù)貢r間2022年8月24日，韓國首爾，求職者在金融人才招聘會上。

如何直面人口結構變化

為提升生育率做出努力是必要的，但也要認清現(xiàn)實，為適應少子老齡化做好準備。

根據(jù)韓國統(tǒng)計局的數(shù)據(jù)，預計到2025年該國將成為超老齡社會，屆時65歲以上的人口將占20%，到2035年，三分之一的韓國人將超過65歲，年輕勞動年齡人口的撫養(yǎng)負擔將增加約兩倍。如何延長老年人的勞動年限，同時考慮對移民開放，成為韓國政府正在考慮的選項。

當?shù)貢r間2019年9月20日，韓國首爾，公園內的老人。

韓國全國經濟人聯(lián)合會于去年11月公布一項調查結果，韓國近五成領取國民年金（養(yǎng)老金）的老年人仍在工作賺錢，人數(shù)達到370.3萬人。“退而難休”成為韓國一部分老年人的真實寫照。

當前韓國的法定退休年齡為60歲，政府此前一直在探討，像日本一樣將法定雇用年齡提高到65歲，甚至去年有韓媒報道稱，政府開始針對延長或取消退休年齡制度開展社會討論。但是這一措施將使企業(yè)人工成本增加，青年一代還將擔心就業(yè)崗位減少。

韓國政府4日通過的“2023年財政迅速執(zhí)行計劃”提供了一條解決路徑。根據(jù)計劃，政府上半年將利用預算打造94萬個“直接就業(yè)崗位”，這是國家為老年人等就業(yè)弱勢群體提供的臨時過渡崗位，政府編制預算直接向就業(yè)者支付大部分薪資。

當?shù)貢r間2019年9月20日，韓國首爾，首爾街頭的老人。

此外，羅卿瑗指出，是時候考慮被視為“禁忌”的事情了，即接納外國移民。她說，“直到現(xiàn)在，我們社會對移民仍然非常封閉。然而，如果人口繼續(xù)以這種速度萎縮，經濟將無法持續(xù)。”

據(jù)經合組織去年10月發(fā)布的報告，2021年有50600人從海外永久移民至韓國，較上一年度減少了5.5%，與2019年相比減少32.2%，這與大多數(shù)發(fā)達國家的移民趨勢相反。越來越多的國家正在幫助移民更快、更穩(wěn)定地找到工作，全球對人力資源的競爭和解決勞動力短缺問題的競爭是同時發(fā)生的，這將對各國建設完善的移民政策體系提出更高的要求。

上個月，韓國政府宣布將建立中長期移民政策體系，以應對人口下降的挑戰(zhàn)。為吸引外國人才，中小企業(yè)聘用外國專業(yè)人士的就業(yè)簽證要求從5年放寬至3年。今年，引進外國技術工人的年度配額也將從2000人擴大到5000人。

在過去16年里，韓國政府為解決人口問題投入了280萬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4萬億元）的預算，新生人口仍舊連連下滑。韓國總統(tǒng)尹錫悅曾表示，對現(xiàn)有政策進行深刻反省才是解決人口問題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