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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新聞采寫 | VRChat:漫游在虛擬與現實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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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學期,21級本科新聞和20級本科播音班分別開設《新聞采訪和寫作》和《新聞采訪》必修課,2022年9月開始由陳紅梅老師主講。同學們進行新聞采寫綜合練習,陸續提交課程作業。經補充采訪修改完善后,任課老師將挑選一部分優秀作業,不定期刊發。

打開私人飛機駕駛室艙門,調整儀表盤數據,推動加速器,波西轉過頭跟坐在副駕駛的英國朋友交流了兩句,然后駕駛飛機緩緩啟動。透過舷窗,可以看到美國紐約州上的自由女神像,法國巴黎的埃菲爾鐵塔,緊接著是……砰!一不小心,飛機撞到阿爾卑斯山上,墜落了。波西搖了搖頭,拍了拍英國朋友的肩膀,“要不要再來一次?這次我叫法國的朋友來開。”
波西沒有飛機駕駛執照,也沒錢購買一臺私人飛機。此時,他正站在德國的大學宿舍里,頭戴VR頭顯、手持VR手柄,在VRChat構建的虛擬世界中與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操縱虛擬飛機,獲得近乎真實的飛行體驗。
VRChat是一款成立于2014年的免費大型多人線上虛擬現實游戲,真正在中國市場受到關注,則是由近幾年中文吧、中文梗博物館的建立而引起。虛擬現實的概念現如今已經成為各領域的熱門話題,它是一種新思想、新技術,同時也是人們探索未來的一條新路徑。在VRChat里,玩家可以擁有自己的虛擬形象和虛擬房間,在公共地圖上與不同國家的陌生人聊天,在虛擬電影院和千里之外的朋友看一場電影,還可以K歌、跳舞、飆車……戴上VR設備,VRChat可以模擬出一個近似于真實世界的虛擬環境。有的時候,波西也會產生一種朦朧的錯覺,在摘下VR頭顯后不知今夕何夕。
截至目前,VRChat已有超過25000個社區創造的世界。玩家能把現實世界呼倫貝爾的玫瑰花搬進這個世界,也能展開天馬行空的想象在自己的領域構造一個共享或獨享的風景。在VRChat里每個人都可以穿著自己喜歡的皮膚隨意散步,不用擔心時間與距離,也不用擔心想要看的景色會被太多人擠占了視線,甚至還可以拉上來自世界各地的玩家一起在游戲中合影。玩家薄霧說:“我享受這種在虛擬世界中一個人欣賞風景的感覺,更自由。又有誰說只有自然風景才算風景,在這里我覺得好看就可以啊!”

VRChat中堪比現實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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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多元文化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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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多玩家一樣,薄霧接觸VRChat的初心并不只是游戲或者社交,而是為了未來出國留學練習日語,“剛好我自己當時也在學習日語,就覺得有一個這么多外國友人在一起口語交流的平臺還蠻好的。”事實上,VRChat確實給用戶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練習外語口語的環境,用戶可以根據自己想學的外語來檢索對應國家的名稱,進入房間后與房間內的任何一個以此為母語的路人進行語音交流。在VRChat上,用戶憑借虛擬形象,也可以更加大膽地開口說外語。薄霧就在日文吧里結識了很多日本和韓國友人,也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樣想要提高日語水平的中國人。在與他們交談的過程中,他也直言“跟一群中國人說日語和跟日本人說日語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很多語言細節知識點是蘊含在日常口語交流中的。有些東西你死記硬背學的很痛苦,但是通過交流就學得很快。想要在現實世界找到可以交流練習口語的日本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VRChat把這一切變成了可能。”
通過在日文吧與人用日語交談,薄霧結交了不少有著共同興趣愛好的好朋友,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他會邀請他們一起去逛“旅游景點”,一起進入各種各樣的房間玩打槍游戲和探索鬼屋,等到更加熟悉之后,彼此也就順理成章地加了VRChat之外的聯系方式。今年10月初,薄霧和幾個VRChat上玩的很好的伙伴在discord(一個類似QQ的社交軟件)上建立了一個名叫Yuraba的群聊,群名是日語羅馬音,直譯過來就是游戲、快樂、聊天。這個群最初只有六七個人,后來朋友拉朋友,這個快樂聊天的小群逐漸發展成了四十多個人大群。在這個群里,群友基本上都是來自中日韓三個國家的人,彼此之間也主要用日語交流,延續了在日本吧初次相遇的初衷與習慣。他們會在群里相約一起上線VRChat玩游戲,也會分享自己中午燒的飯菜,最近還一起約著看世界杯,互相關心身處不同地區朋友們的疫情狀況并叮囑要注意防護。或許是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上的文化差異,薄霧在游戲里也遇到過一些不那么友好的國外玩家。他在游戲上發現有部分日本玩家在交流的時候會很友好地做出應答,但是轉頭就按下了好友刪除鍵。雖然最初會感到無法理解、備受打擊,但后來他也意識到“這也算是了解其他民族文化的一種獨特方式。”

薄霧在游戲中Yuraba房間前

在Yuraba房間里,大家一起為一位朋友過生日
薄霧經常感嘆VRChat給他帶來了太多意想不到的收獲,他會很興奮地跟他人分享自己在游戲里認識了60多個會彼此分享日常生活的親密朋友,并認為這是在現實生活中受客觀因素限制所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同樣地,在戴上VR頭顯的那一刻,在游戲里的他不再只擁有一雙眼睛,他認識的每位玩家對他來說都是一個探索世界的獨特窗口,他可以通過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身體去感受、認知這個世界,無論是虛擬還是現實。薄霧在游戲中認識一位有著豐富人生經歷的朋友,這位朋友在高考失利后不滿于錄取結果,大學期間就交換去了美國加州理工大學,后來到俄羅斯讀研究生,現在又在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繼續攻讀博士學業。他會訴說自己在白俄羅斯蓋核電站的故事,會說因為俄烏戰爭天然氣管道被炸使得他們的天然氣價格漲了整整六倍。薄霧常常會迷失在這些遙遠而宏大的敘述中,同時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廣闊無垠。他感嘆自己“好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將自己家門口的一方天地誤認為是整個世界了。
除此之外,薄霧還結交了一位自學漢語的法國小哥,這段經歷也讓他記憶頗深。認識法國小哥的時候他正輟學在家,夢想學習漢語后未來可以到中國游玩。后來因為沒學上又找不到工作,他抑郁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ins上的頭像也換成了黑白的。虛擬世界上的他們可以共處一室,現實世界中卻無法打破大半個地球的距離。薄霧在回憶起那段時光時悲哀地慨嘆“離得那么遠,沒有辦法切實幫到他,還挺無力的。”不過現在法國小哥已經渡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進入里昂的一所大學系統學習漢語了,薄霧衷心地為他感到開心,“人類無法被打敗的韌性是跨越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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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卸掉內心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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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玩這個游戲已經快半年了,現在基本上每天都會上線6個小時。也就是說,一天中四分之一的時間薄霧都生活在虛擬世界之中,這個時候如果想通過電話或者微信的方式聯系薄霧,會發現他處于一種“查無此人”的狀態。
像薄霧一樣,每天都會上線的VRChat玩家不在少數,這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他們常常感到在戴上VR頭顯的同時,也卸掉了長期以來束縛在自己身上的面具和偽裝。他們在游戲里可以使用與現實生活中截然不同的外貌形象和身份特征,從而構建出一個屬于自己的“虛擬人”來表示自己。在VRChat里,玩家進入游戲后會首先出現在一面鏡子前,玩家可以自行選擇自己喜歡的形象,也可以導入事先準備好的模型,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以貌取人”的固有偏見。也許在游戲中遇到的可愛女生其實是位健碩的中年大叔,遇到的帥氣道士其實是位才上小學的小朋友。薄霧的最喜歡用的形象是二次元軟萌姐姐,他也因此多次被誤認為是女生;而波西喜歡用的則是小貓小狗這類小動物的形象。現實生活中的他是整個家族里的大哥哥,經常需要去照顧比他小的弟弟妹妹們,而在游戲里他會放松許多,沒有太多的責任需要他去承擔,也不用太過苦惱什么迫在眉睫的麻煩,只需要把自己縮進一個小巧的白貓身體里在虛擬世界中去尋找有趣的事情就好。

進入游戲后,玩家可以在鏡子前選擇自己的形象
虛擬形象在提升自我認知,彌補現實中的社交缺憾方面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作用。進入VRChat就像開啟了另一段嶄新的人生,進入了一個可以遠離現實的無邊無際的自由庇護所。玩家們在這個庇護所里毫無顧忌地發揮想象力創造任何在現實中會被斥責荒誕的內容,搭建屬于自己的天地。遇到討厭的人可以直接選擇屏蔽,不想社交了也可以直接退出游戲在虛擬世界中“消失”。玩家VIVA就很喜歡這個功能,她常常戲稱自己在現實世界中是一個“軟柿子”,在遇到憤怒不滿的人和事時她往往不會將這些負面情緒發泄出來,而是選擇順從;在與朋友的相處過程中遇到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會看在朋友的面子上選擇強迫自己去完成,她認為自己的生活“算得上豐富多彩,但是真的很累”。身邊太多抱有負面情緒的人讓她覺得這樣的社交一點也不純粹,與朋友相處成為了一件需要去應付的事情。但在游戲里,VIVA像換了一個人,遇到奇怪的玩家她會果斷地選擇屏蔽,碰到態度惡劣的人她則會直接展開反擊,即使對方是個外國人,她也會拉著幾個朋友用略顯蹩腳的英語維護自己的尊嚴。在生活里沉默寡言的她在游戲中甚至會大膽地與素昧平生的外國陌生人主動搭話,會和虛擬世界里的朋友傾訴自己現實生活里的苦惱。
與其說VRChat是VIVA逃避現實的一個軟件,不如說是她可以真正展現真實自己的地方。她有時候會認為自己“在網絡上反而更真實”,因為虛擬世界給她提供了一個“更加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情緒的空間”。她享受在虛擬世界中去認識一些跟自己完全沒關系的朋友,不需要再有任何后續的顧慮,也不用擔心自己的樣貌或者行為會給他人帶來什么困擾,畢竟皮膚可以一直換,自己可以隨時以一種嶄新的狀態出現在游戲里。
在這個世界里,大家都在過著區別于現實中自己的嶄新“人生”,而這種嶄新為虛擬世界掛上了“平等”的標簽,每一位玩家在VRChat里都是嶄新的個體,在現實世界中因外貌、財產、社會地位差異所造成的歧視與不公也在一定程度上消磨了。因為見不到彼此的真實面貌,這種匿名的身份也讓玩家之間的關系更加純粹,不用考慮過多利益上的糾纏。這讓許多玩家在VRChat的庇護所里更加勇于表達自己,減少展現真實自己的顧慮,去更灑脫地建立友誼,將現實中的煩惱短暫的拋在VR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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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黑暗的折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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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世界的“平等”給予了許多玩家社交的勇氣,大大幫助他們克服了在現實生活中的社交恐懼與情緒焦慮,但是虛擬世界中的這種平等也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平等。
最開始接觸VRChat這個游戲時,KK的游玩體驗很不好。原先他以為這就是一款二次元的社交游戲,上線還可以順便練習一下日語,就興沖沖地設定好自己的可愛少女皮膚走進虛擬世界開啟了他的“二次元社交”。操作不熟練的他,經常會誤打誤撞地闖入英文房間。英語不流利,性格又比較害羞,使得他常常只能縮在房間角落里默默“練習聽力”。他很疑惑自己的游戲體驗怎么不像先前他在b站上看到的其他VRChat玩家那樣,總能遇到熱情的人帶領著一起體驗不同功能。起初他以為只是因為自己在游戲當中太過內斂,才沒有獲得預想的社交體驗,于是他鼓起勇氣與房間里的陌生玩家熱情地打招呼,可結果潑了他一盆冷水。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之后,他發現有不少玩家對待他的態度都十分冷漠,甚至是不耐煩,披著虛擬的外衣流露出的輕蔑語氣讓KK很不好受。在游戲房間時,KK也發現那些玩家大多在組隊的時候都不是很愿意帶上他,自己經常是在分頭行動時落單的那一個。他不理解為什么這個游戲里的人對待自己這么冷漠,以至于一段時間他都不想再上線VRChat。直到后來他終于在日本神社地圖里認識了一位健談的日本人,那個日本人熱情地帶他認識了很多自己的朋友,KK也終于在游戲中有了固定的社交圈,才開始喜歡起這個游戲。等玩的時間久了之后,KK的日本朋友才告訴他,原來一開始自己的“不受待見”是因為頭頂的“visitor”等級標識。VRChat會把玩家分成visitor和user兩個不同的等級,玩家需要在游戲中將等級修到一定程度才能夠成為user。游戲中大部分的老玩家都是user,他們總是會下意識地排斥visitor,認為visitor們什么都不懂,并且上來就喜歡強行加入自己的對話,說一些很奇怪的東西,久而久之,不與visitor這些新玩家們玩成為了VRChat里不成文的規則,user歧視visitor也成了游戲里常有的事。


即使都是user,等級也會有差異
目前來說,虛擬世界實際上還存在一定的問題,與現實世界的界線模糊也是其一。KK認為,在虛擬世界中,玩家必須學會將虛擬世界與現實做一個完美的區分,才能更加自在地享受虛擬世界中的時光。而能將虛擬與現實割席的關鍵,是觸覺不進入虛擬。“人主要是依靠五感去辨別這個世界,如果把所有的感覺都在虛擬世界中實現仿真,這雖然可以表明技術進步了,但是當這一步實現的時候人就很容易沉迷在虛擬世界中,會讓人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在虛擬中還是現實中,有的人可能就會利用虛擬世界做一些很恐怖的事情。”的確,像KK說的情況在虛擬仿真技術尚未成熟的今天已經出現問題的苗頭——今年3月份,就有一位日本網友發帖稱自己在VRChat中遭受了“VR性侵”,這在社會層面上也引起了一定的討論。
VR性侵指的是玩家在虛擬世界中遭受了其他玩家的不正當窺探、其他玩家的觸摸,甚至是在睡覺的時候被其他的虛擬形象騎在身上并作出扭動的行為等等。這種賽博性侵雖然不會對現實世界中的實體造成傷害,但是對于受到性侵的玩家來說,無疑會產生難以抹去的心理陰影。在觸覺尚未進入虛擬世界的今天已然發生了這樣的惡性事件,難以想象當虛擬與現實之間的界限真的被抹去,在尚未獲得系統法律背書的虛擬世界中又會發生什么樣的事。因此,也有部分VRChat玩家表示應該在游戲中搭建虛擬法庭、虛擬監獄,建立起與現實世界類似的司法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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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虛擬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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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Chat給玩家們提供了一個區別于現實又類似于現實的嶄新世界,填補了他們現實世界的精神空缺。游走于這個虛擬世界的人們,“上線VRChat”已逐漸成為他們現實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基本每天都會上線3小時。”“我一有空就會上去看看。”“我沒有辦法想象有一天我VRChat世界里的東西全部清零。”虛擬與現實的聯系在這些VRChat玩家的切身感悟中有了實的體現。在這個以社交為主要目的的虛擬平臺上,與現實中一致,能夠使人與人之間產生連接的事物無處不在,只不過剛好在虛擬世界中,這樣的連接會顯得有些難以定義。但就像一位國內玩家所堅信的那樣,即使獨自漫步在VRChat的某張地圖里,產生的感觸也在和這個地圖的創作者進行連接。這種連接不避免地會帶來某種精神上的共鳴,而這種共鳴與大多數玩家接觸VRChat的原動力相呼應——試圖在虛擬中尋求認同感,在不一樣的風景里一窺平等的虛擬世界人際。
即使VRChat的虛擬世界能給予這些玩家如此豐富的精神慰藉,以至于有些玩家逐漸開始依賴這個游戲,但在被問及“是否愿意進入一個自己創造的虛擬世界里永不出來”時,他們給出的回答基本都是否定的。“現實生活中還是有很多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比如我擁有一個很溫馨的家庭,這是我不愿意割舍掉的。”VIVA認為雖然虛擬世界讓她更加快樂,但這種快樂建立在現實存在的基礎之上。就算虛擬與現實的連接在這個游戲中再有實際的體現,二者之間的界限還是無法打破并且深刻存在。“如果對現實足夠厭惡,可以去虛擬世界尋找點什么,但它發展到任何時候,都永遠不能徹底滿足人的精神需求,只要它一天不脫離現實。”在玩了半年的VRChat后,玩家姚曜坦言,當她見到那些一天十幾個小時都泡在虛擬世界的玩家的時候,她會產生一種相反的認識,更加肯定“現實世界是沒有辦法被取代的”。姚曜屬于隨性型的玩家,上線VRChat并不是很頻繁,一個月大概只有兩三次,在突然想起來的時候。她在現實中有足夠充實精彩的生活,因此不是特別癡迷于虛擬世界所帶來的現實彌補性樂趣。姚曜始終認為虛擬世界只是現實世界的一個補充,完全替代現實是不切實際的。“人不能完全拋開線下活動去談論精神世界,線下的行走、觸摸、擁抱等等的實體體驗對精神世界都是有促進作用的。如果單純依靠眼睛、耳朵這種感官或者思想交流去感受世界的話,其實還是很單薄的。精神還是需要以肉體為載體來傳播。”
波西常常會在VRChat中觀察其他玩家,這與他早年留洋海外的經歷有著密切聯系。兩年前第一次接觸VRChat時,波西驚喜地發現這個游戲中有許多與他情況相似的海外留學生,這給身處異國他鄉、受疫情困擾的波西帶來了深厚的情感慰藉。隨著進一步探索,波西發現在VRChat上可以認識更多不同層次的個體,而不像在現實世界中實際上接觸到的都是與自己有著相同學歷、家庭背景、社會階層的人。“上限更高下限更低了。”
但是,在持續一段時間觀察游戲中玩家們的行為動態之后,波西得出了一個令他感到悲傷的結論:既然虛擬世界是對現實世界的高度仿真,固定的圈子存在于現實世界的同時同樣也會存在于虛擬世界。他發現游戲中很多人一開始的目的都是學習外語和外國人交流,但到最后又都變成了和中國人自己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團體。這與現實生活中出國留學的留學生們的社交圈大部分依然停留在了華人之間有類似的地方。波西發現這些玩家即使一開始會朝著一個比較大的目標去做挑戰,但到最后又會回到自己的舒適圈。他們逃離了現實世界的社交圈來到陌生的虛擬世界開啟新的人生,建立新的社交圈,而這種新人生的后續又是一個由他們在虛擬世界中相知相熟的玩家組成的一個新的舒適圈——圈子又固定了。

VRChat中聚集聊天的人群
波西在回答“進入虛擬世界”這個問題時給出了一個更為深刻的思考路徑,他認為“我們人類存在的根本原因和動機是思考。進入到一個一切需求都被滿足了的虛擬世界中之后,人類其實不再需要思考了,那么思考能力就停止了,就會沉溺在這個需求都被滿足的世界里。這樣的話,我還是我嗎?”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縱使虛擬世界有再大的誘惑與彌補,它都只是一個展現不一樣風景的窗口。居伊·德波曾在《景觀社會》中寫道,“景觀是意識形態的頂點”。VRChat塑造出的虛擬世界是依靠技術生產的再現化社會,它與現實類似但又相割裂,是“大眾傳播活動再加工而成的象征性現實”。我們必須用理性的態度去面對現實與現實的復刻,用脫離式的批判性思維重新審視虛擬現實。
大力贊賞虛擬世界“無利益性”的薄霧非常反感打破虛擬與現實界線的行為,他認為這是一種對純粹性的破壞。之前在Yuraba群聊里有一個韓國人與另一位日本教授相約線下見面,這種行為令薄霧覺得并不合適。他認為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應該嚴格區分開來,“虛擬世界中一切都是嶄新的、重構的,把現實世界中的個人形象、個人成就和社會地位帶到虛擬世界里來,這本身就破壞了虛擬世界的純粹性。虛擬世界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沒有利益的,但如果將現實和虛擬攪合在了一起,這種利益性就顯現出來了,虛擬世界的價值也就隨之蕩然無存。”
采寫 | 21級新聞學 周嘉怡
21級新聞學 沈韻婷
編輯|沈蕓瑩
審核|杜彬彬
原標題:《學生新聞采寫 | VRChat:漫游在虛擬與現實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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