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西方文明，它又起源于何處？

提起早期的西方文明，我們腦海里首先浮現的往往是古希臘和羅馬文明。

的確，希臘的民主，羅馬的法治，以及兩者輝煌燦爛的思想和文化遺產，無一不對后世西方乃至世界文明產生深遠的影響。

然而，希臘和羅馬文明并不是古典文明最初的萌芽。古典文明的出現，希臘和羅馬文明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古老的“東方”：西亞地區的兩河流域文明和埃及文明。

講述｜晏紹祥

來源｜知鴉通識APP《西方文明的起源》

01.

現代西方文明的四個來源

關于西方文明的起源，這個問題很大，不太容易說明白。

畢竟，“西方文明”到底是指什么？“起源”又應該從什么時候算起呢？

現在一提起西方文明，大家心目中首先浮現的自然是當今的西方文明。尤其當有些人說外國如何如何時，就是以西方發達國家為參照物。

但是事實上，西方文明并非一直如此。就像我們將歷史分為上古史、中古史、近代史和現代史一樣，西方文明也一直在發生著變化。

我們今天討論西方文明的起源，更多指的是現代西方文明的幾個來源。

其中，羅馬是不可忽視的。

羅馬競技場，圖源：Hotels

至少在二十世紀之前，尤其是從文藝復興到啟蒙運動，近代早期15-18世紀的時候，羅馬對西方文明的影響一直比希臘更大。

比如文藝復興時，一旦討論政治，我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馬基雅維利。他有兩本闡述政治思想的最重要的書，一本是《君主論》，另一本就是《論李維羅馬史的前十卷》；

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之前，也專門寫過《羅馬盛衰原因論》。

另外，人們聊的比較多還有“兩希”。一個指的是希伯來（很多時候也指基督教），另一個則是希臘。

但是希臘真正發揮自己的影響，更多是到了18、19世紀以后。

地中海區域地圖，圖源：澎湃新聞

最后，還有中世紀產生的影響。

事實上，我們現在所講的代表制，比如英國的議會，實際都是從中世紀開始的；

中世紀后期出現過的王權構架，是現在西方民主國家的前身；甚至我們現在的大學教育，也是從中世紀開始的。

實際上，這四個因素，也就是希伯來、希臘、羅馬、中世紀，每個都對現代西方文明有著自己的貢獻。

而由于個人研究領域的原因，我的討論會更集中在希臘與羅馬這一部分。

02.

古典文明的根源，或許在東方

當我們談論希臘時，大家可能首先想到它輝煌的文明。

但是我們首先要說明一個事實：古典文明最初的根源或許不在歐洲，而是在東方。

當然，這個東方的說法比較狹義，并沒有到達中國，而主要指是和西亞的兩河流域和埃及。

我們先來說西亞地區。

一位專門研究西亞歷史的歷史學家，名叫克拉莫爾。他曾經寫過一本書叫做《Histroy begins with Sumer》。書本的副標題是“人類歷史上的39個第一”，他一共列舉了39項歷史的第一，包括第一部史詩、第一個兩院制的議會等，都源于蘇美爾。

我們知道，農業革命和城市革命是文明產生的基本前提。在農業出現之前，人類主要依靠采集、狩獵過日子。人們忙碌于生存，也沒有產生后面的文明創造、國家組織、文字、書寫等。

直至農業革命出現之后，隨著定居點的擴大，社會分工發展，人越來越多，事情越來越復雜，才有了文字的出現。

最開始的時候，蘇美爾出現了一些城市國家。克拉莫爾所說的第一個兩院制議會，就出現在了其中。

《吉爾伽美什史詩》中也談及，烏魯克的國王吉爾伽美什遇上外敵入侵，先去咨詢長老會。長老會給出否定意見后，國王不高興，又去咨詢了人民大會。人民大會說我們要和敵人作戰，吉爾伽美什就很高興地率領軍隊出去了。

吉爾伽美什，圖源：Wikipedia

最早的地域性大國也出現在這兒。公元前24世紀左右，阿卡德王國就出現了；之后更晚一些，古巴比倫王國，已經統一了兩河流域，它頒布過法典，以至于兩河流域一個很重要的傳統就是頒布法律。每位國王上臺時，都要在國內樹立正義。

而且由于要管理這樣一些地域性大國，官僚機構也首先在這兒出現。

另外我們還可以再來看這一地區出現的文字。腓尼基字母是世界上最早的字母文字。

原始迦南、早期腓尼基和希臘字母對比

根據現在學者們的研究，基本可以肯定腓尼基字母是從愛琴海的島嶼，一點一點傳至希臘的。之后，希臘字母影響了拉丁字母，后者演變為今天西方幾乎所有字母文字的先祖；俄羅斯也借用希臘字母，創造了斯拉夫字母。

可以說，腓尼基字母的影響，怎么估計都不過分。

在神話方面，西亞地區對于西方的影響也很大。以洪水傳說為例，在希臘地區實際上很少發洪水，但是為什么會有洪水傳說？實際上這些傳說與西亞地區的結構是非常相似的。

宗教領域也是如此，蘇美爾人影響了希伯來人，其影響很是顯著。

現在的學者還在研究，比如腓尼基的城市國家形態，是否也影響過希臘城邦的形態。不過這存在討論的空間，畢竟腓尼基的制度和后來的希臘城邦相比，差別終歸是非常明顯的。

但是從整體來看，我們能很明顯看到西亞地區對于古典文明的影響。

03.

埃及對希臘的影響

埃及對于希臘的影響也非常明顯。

埃及文明的起源很早，傳說公元前3100年左右它就已經統一了，而那時候希臘農業也并未興起多久。

而且按照我們現在的研究成果，埃及的文明延續了幾千年，一直延續到了公元7世紀。直到阿拉伯人占領埃及以后，整個北非和西亞地區都成了阿拉伯人的世界，埃及的文明這才慢慢根絕了。

卡夫拉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圖源：Wikipedia

埃及對希臘的影響很大。比如在公元前5世紀，希羅多德到達埃及的時候，他就說埃及是一個奇跡最多的地方。在當時的希臘人看來，埃及還是世界上最為古老的文明。

更具體來說，埃及對希臘的影響，首先在于它是希臘人糧食的重要來源。

尼羅河的泛濫，保證了埃及的收成。公元前5世紀，希臘發生饑荒時，埃及因為有糧食，就給了希臘一批。

《圣經·舊約》里也有記載說，希伯來人為什么去了埃及，就是因為西亞地區所有地方都沒糧了，只有埃及有糧。我們暫且不提其中一些神奇的故事，但從中可以看到埃及對希臘在物質基礎上的影響。

而在文化上，希臘人對于埃及也非常推崇。

在希臘人的傳說中，很多希臘文化人都到過埃及。

比如說，泰勒斯，這是西方哲學史上第一位哲學家，他就追溯自己的祖先到了埃及；

據說，畢達哥拉斯也到過埃及；赫卡泰奧斯被一些學者視作是第一個歷史學家，他與埃及也有著關系；

公元前約5世紀到4世紀，柏拉圖也去過埃及賣橄欖油；政治家中，雅典的立法者梭倫也到過埃及。

所以在希臘人心目之中，埃及是非常重要的。

雖然他們不一定直接學習、沿用埃及的文化，但是在很多方面都能看到受影響的痕跡。其中最明顯的就是神廟與雕刻。

我們今天知道埃及的建筑都是石料建筑，所以能保存到現在。而在希臘，自克里特邁錫尼之后，到所謂的黑暗時代，在很長時間內，它的神廟就是茅草棚，并沒有使用石料。直至公元前7世紀，廣泛的希臘神廟采用了石料，而且使用雕刻來進行裝飾，這些其實都學自希臘。

帕特農神廟，圖源：Wikipedia

因此，到20世紀初，當西方學者開始寫西方文明史，編輯《劍橋古代史》的時候，主編伯里就在第一版的序言中特別說明，西方文明的根源，得從西亞和埃及尋找。

到了80年代以后，美國學者馬丁·貝爾納寫《黑色雅典娜》再次搬出了這一理論，強調古典文明的根源來自于西亞和埃及，尤其是埃及。

當然，我們也需要注意，凡事不宜說得過度。真理再往前推一步往往就成為了謬誤。

像是柏拉圖說的，希臘人總是把自己學習來的東西加以完善，而絕不只是滿足于學習。

比如我們剛剛提到的雕刻，希臘確實學習自埃及，但是希臘的神廟與埃及的神廟終究不是一回事，他們做了很多的改進。

還有埃及人測量土地的學問，希臘人也將之發展為了幾何學，構建了一系列的公理、定理等。

這就是希臘人的長處，他們在學習之后，總會為之增添自己的發揮與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