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國際勞動節剛剛過去。按輿論場的慣例，在“五一”這天必然會涌現出眾多對勞動者的禮贊，比如《浙大給校園服務人員拍時尚大片：脫下工作服的他們如此不同》《湖南一大學學生邀宿管阿姨拍藝術照：獻禮身邊勞動者》等等。

“五一”這天，勞動者在輿論場上刷屏是應當的，對他們寄予禮贊也是一個社會應有的集體理性。一場異于常日的密集關注，也映照了一個藏于背后的整體語境：勞動者，尤其是基層的普通勞動者，在話語結構中尚不占有與其人數相匹配的相同體量的比重，需要社會成員的特別關注。因此，對普通勞動者加以道德上的肯定，置于光圈的映照之下，也是社會對這些并不起眼卻又必不可少的日常勞動的情感反哺。

但對勞動者來說，施以禮贊顯然是遠遠不足的。就以目前正如火如荼地“搶人大戰”來說，不少城市把政策冠名為“人才新政”，對學歷、工作類型作出了種種規定，言外之意是學歷不高、工作普通的勞動者，被排除在了“人才”之外。這至少在一個城市的范圍內，對擁有同一國籍、享有同等權利的公民作出了從政策乃至話語模式上的區分。這也是為什么西安“不限學歷、全面開放35歲以下企業員工落戶”的政策甫一推出，即收獲廣泛贊譽的原因，因為這實現了“致敬勞動者”從口頭表揚落到物質激勵，從“平等”這一現代社會的基礎價值從道德層面貫通到了政策層面。

當然，城市的“人才新政”只是舉例，各城市根據發展路徑制定政策當然有自己的考量。但在高新技術、知識經濟、高端人才、國際化大城市等耀眼奪目的詞匯背后，城鄉二元結構沒有變，留守兒童依然眾多，農民工欠薪仍是常見問題，進城務工人員亟需向市民轉變……而這些恰恰是普通勞動者最為急迫的關切。這些重點難點的問題，也是常年出現于輿論場、乃至讓人產生閱讀疲勞的話題，但是卻不應當被追求視覺刺激的閱讀習慣和追求光鮮亮麗的政策議題所篩掉。

對普通勞動者當然應當禮贊，但是卻不能由此產生虛幻的滿足感，把在媒體上光彩照人地亮相視為足夠。其實，善待勞動者，給予他們足夠的道德尊重與機會平等，實則也符合社會發展的經濟理性。2009年，4名來自深圳的女工人被《時代周刊》評為“2009年人物亞軍”，這也點明了一個現實，從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個維度看，無數知識含量并不“高精尖”的普通勞動者作出了“歷史性貢獻”。即便在經濟發展從高速轉向高質量的當下語境，這種發展經驗也還談不上過時。再拿“人才新政”設想，一個高學歷人才，他可能需要質優價美的餐飲服務，盡職盡責的家政保潔，準點可靠的公共交通，這些未必就比補貼對個人去留的影響更次要。他從事的工作可能是高端的，但落到生活層面的基礎需求，必然離不開普通勞動者。很顯然，關照普通勞動者的政策設計，決不游離于跨越式發展這樣的大議題之外。

因此，對于勞動者，不能止于禮贊。社會良心，既體現在贊美聲中，更在文件政策的一字一句之中。

（原標題為《對勞動者不能止于禮贊丨光明網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