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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變成一串代碼——王凱梅專訪新媒體藝術家林科

2022-11-29 12:32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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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撰文 _ 王凱梅

新媒體藝術家林科將自己上網沖浪的日常作為創作材料,以思考人類與數字媒介的互動,探討互聯網時代下真實與虛擬的關系,試圖在電腦桌面與現實世界的聯系通道中還原稍縱即逝的幻象。在創造了眾多以數碼圖像為元素的作品后,2019年,在展覽“天空繪畫”中,林科將他創作的水彩畫以亞克力UV打印和進行墻紙寫真,實現了虛擬現實朝向實體空間的切換。

2022年春,其在深圳紅樹林畫廊的個展“Photoshop裝裱”展出了一批手繪水彩人物頭像。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展覽從籌備到執行完全依靠網絡聯系方式實現。這期間的過程和細節顯露出來的必然性和偶發性,可以看作是一名在后媒介條件下制造圖像的新媒體藝術家,在被數字技術和網絡資源拓寬的繪畫疆域展開了一次有關技術與藝術、電腦與人腦、鼠標與畫筆的對抗與博弈,并在后疫情時代完成了從屏幕到畫布、從網絡到實體的兌現。

本次訪談以展覽“Photoshop裝裱”為契機,討論藝術家在現實與虛擬的切換中的思考軌跡和工作方法,重審繪畫的手工性、身體性,以及技術時代下人們對繪畫、互聯網之于人類知識建筑的深層改變的理解。當身體成為延長的鼠標與虛擬現實中增強的肌肉,到底何為真相?之后,林科個展“西方美術館”在南京的四方美術館開幕,藝術家得以將他在電腦界面上創作的空間疊加在現實空間中。展覽中的一件錄像作品《西方美術館視頻導覽》呈現了該展覽在美術館空間的3D效果圖,林科用權威的聲音向觀眾介紹作品,鼠標在桌面滑動和點擊,生成了虛擬與真實的邊界上的背景音。在他的作品前,作為觀眾的我們好像又陷入了機器人夢見電子羊的悖論:到底何者為先,何者為后?

林科,《祈禱》,水彩畫,每張的尺寸為30cmx40cm,“Photoshop裝裱”展覽現場。
圖片由紅樹林畫廊提供

你成為藝術家的路徑是從繪畫開始的吧?

林科:確實是,我從有記憶起就喜歡畫畫,家里的墻都被我涂滿了,之后我又去我父母的工作單位涂。我母親在溫州的一家工藝美術廠工作,生產用貝殼雕刻的中國畫——用不同類型的貝殼模擬山水花鳥的各種部件,做出類似國畫不同圖層的效果。我很小的時候就在工廠里幫忙,在貝殼上畫水彩畫。

幼時的這段經歷對你的工作路徑有什么影響?

林科:我最早的圖片作品,比如展示了有許多文件夾的電腦桌面的《數據泡沫板》(2013),就跟做貝殼畫一樣,試圖在界面上展現不同的圖層。修圖軟件的邏輯和繪畫的邏輯其實都包含從圖層歸類、疊加到最后出圖這幾個步驟,數碼圖像也是按照這個邏輯產生的。和繪畫一樣,今天的桌面系統的操作界面也有陰影、透明度、模擬層。我2016年的圖片裝置作品《屏幕快照2016-04-17 下午11.46.20》把筆記本電腦上的桌面截圖放大成長4米、寬3米的圖片,連桌面上的文檔縮略圖上的文字都是清晰可見的。創作這個作品時,我需要不停地復制、疊加,在形成算法中不停地輸出。在這個過程中,我把自己變成一串代碼,用人肉的工作方式來應對算法流程。我在用技術的時候,很多時候用的是一些“土辦法”,效率很低,不太適合社會化生產,感覺像是一個原始人在使用計算機軟件。

林科,《屏幕快照 2016-04-17 下午11.46.20》(2016)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作為一個成長在互聯網時代、以電腦屏幕和軟件為材料進行創作的藝術家,你為什么要用人腦和手工去做電腦可以很好地完成的工作? 

林科:一直以來,我做藝術的方式就是自己一個人完成全部的事情,所有的作品都來自我自己的判斷,依賴于我自己擁有的技術。其實其他人也擁有這種技術,但我必須靠自己去完成。創作中,只要有需要,我總能想辦法去解決。軟件就是在模仿我們的日常生活,但其實如果沒有這些軟件,現實世界也一樣運行。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里自然存在的邏輯,同樣可以套用到軟件上,軟件也是在完成一些符合自然邏輯的事。我一直以來都是用這種方式去使用軟件的。

你的這種思維似乎在與普遍認同的技術優勢論做對抗。你曾談到你的水彩畫中的人物形象與潛意識的靈感的關聯,如何將一個瞬息即逝的虛空的影子捕捉到畫面上?和人類這種依靠靈感創作相對應的,可能是電腦通過捕獲的信息和數據,利用算法生成圖像。

林科:算法的呈現形式與做算法的人有關。而我對藝術的理解是我需要依靠自己的判斷、用非常人肉的方法去做。以我的多媒體創作為例,計算機和我是助手和投喂員的關系,我把電腦當成一個獨立的東西,我跟它不停地交互,在這個過程中,會產生一些東西,隨后我會把我的想象力添加上去,以此來主導我的工作。

林科,《數據泡沫板》(2013)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作為中國美術學院新媒體系較早的一批畢業生,當時你是如何理解新媒體專業的?

林科:我第一次聽到“新媒體”這個概念時,腦子里首先出現的就是那種拍DV(數碼視頻)的滑板少年的形象。那時,中國美院的這個專業剛開始招生,當時我一個學畫畫的被錄取到新媒體專業,也是因為繪畫系的競爭太激烈了。其實在大學學習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技術的學習,而是認識了我的身體的可能性。

我特別感激文慧老師,她開設的肢體表演課讓我認識到身體本身可以作為一個媒介,去實現很多事情。那時,我和我的同學參與創立的藝術團體“雙飛藝術中心”完成了許多行為藝術項目,用身體侵入公共場域,身體的表演性雜糅了許多社會事件的介入。而在學習用錄屏軟件錄制3D軟件的教學視頻時,我開始接觸到錄屏軟件。錄屏軟件其實就是一個軟體的攝像機,它指向的是電腦內部、屏幕界面,所以我想到了把電腦內部作為一個表演空間,把錄屏作為記錄方式。

使用錄屏軟件時,你就進入了數碼技術創造的虛擬空間,而這需要找到一個入口,比如借助電腦鼠標和屏幕上的光標。你在作品《蒼蠅》中,用身體替代鼠標,通過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把自己擺出蓮花坐姿的身體“嫁接”到屏幕內外之間,鼠標仿佛被你賦予了一種生命。

林科:我在讀大學的時候就萌生了這個想法。當時我做了一個互動裝置,可以在一個黑暗空間的墻上投影一個Windows桌面,一個4 : 3的界面,進入這個空間的人的影子會被投到這個桌面上,鼠標光標會跟著人走。這期間,光標沿X軸、Y軸的機械平面運動,與人的行動是合體的。錄屏軟件也是如此,它可以對電腦內部的運動做記錄,如同一個時間膠囊,將你的行動凝固在其中。當你在操作電腦的時候,只是盯著鼠標光標,是沒有辦法注意到你旁邊的事情的,但當它變成一個視頻之后——哇,你就退到了自己背后,成了一個可以看到更多信息的旁觀者。

展覽名“Photoshop裝裱”有什么緣由嗎?

林科:Photoshop(Adobe公司旗下的一款修圖軟件——編者注)和裝裱對我來說是工作方法。我會把我的一些畫放到從網上下載的畫框的照片里,網絡上的畫框照片一般是橫向的,可我有的畫是豎向的,那就需要把畫橫過來。同時,電腦的界面、光標都隨之更改方向,展現出另外一種場景。我覺得,我通過“Photoshop裝裱”找到了一種限定展覽的形式。

在做“天空繪畫”時,你好像還試圖在屏幕軟件與現實出圖之間做關聯。

林科:確實,我開始做這樣的關聯時,覺得還是有很多可能性的。我做的有許多圖層的畫面是不受我控制的,我可以從一個最原始的圖像開始,用鼠標在這之上建立圖層,得到一個歷史記錄,然后在這個歷史記錄的圖層里不停地選擇。這有點像人工智能的工作,但屬于人肉的人工智能,是我的思維的不停選擇。我最終實現的是一個在現實中呈現一個屏幕的內部的作品,而且作品中還保留了屏幕里的視覺元素,比如屏幕里的背光。最后,這個出現在肉眼和自然光里、存在于現實物理空間的作品也讓觀者有了仿佛身處電腦界面內的感受。

在“Photoshop裝裱”展覽中,除了在現實空間呈現水彩畫,“裝裱”本身的重要性也和畫相當。你面對的其實是兩個問題:圖像從哪里來?圖像是怎么裝裱的?你畫了很多圣人、先知,還有一些帶著神秘感的人物,你是怎么選擇這些圖像的?

林科:我也畫過被標簽為“時尚”“美女”“模特”“名人”的圖像。這些圖像充斥在網絡上、手機里,我在這些圖像中尋覓某種非凡氣質,比如這個人物可能是賽博朋克背景下的人,可能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還可能是一個非人類,這個人其實根本不存在。意識是非常奇怪的,可以抵達人類共同的情感。比如,幾年前我在內蒙古草原上隨手拍了一張在草原上看一個卡西歐電子表的圖像,被選去參加展覽了。我覺得那個畫面很搞笑:在草原上看時間,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但它又好像是一種圖示,揭示了人類行為的荒誕性,會引起大家的共鳴。我對現在流行的異托邦的未來觀不是很關心,我關心的是我作為一個藝術創作者怎么去創作,怎么讓創造力一直運行下去,怎么鍛煉自己想象力的“肌肉”,不停地輸出內容、質疑自己。

林科,《麥當娜和小孩》(2021)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Photoshop裝裱”的現場,作品以許多不同的形式上墻。你還發明了一個名為“嵌套堆疊”的裝裱策略,用以保護圖像不受外界干擾,并將之放大來展示。裝裱在這個展覽中的重要性,也包含畫作從電腦界面向現實空間流動的實現。

林科:中國畫里不是說“三分畫,七分裱”嘛。我通過Photoshop來做這個事情,就是給想象力完全被弱化了的人提供作品被裝裱出來的可視化效果。在Photoshop里,我就是一個裝裱師傅,選木框、選顏色。

“Photoshop裝裱”2022年4月在深圳開幕,恰逢新冠肺炎疫情較嚴重的時候。從上海快遞作品到電腦文件打印,從電腦軟件建模到觀眾的線下參觀和藝術家的線上導覽,在虛擬與現實的穿梭中,這一展覽得以實現。由此,你怎么看藝術展覽的發展?

林科:我其實一直比較喜歡線下去看展覽,看到好展覽就像嘗到一支好酒。到美術館看展覽,是一次審美體驗。但當展覽變成了現場圖片,就成了一支廣告,一支連續的廣告。同時,通過機器的視角,展覽的很多東西都變得很完美,就像在淘寶上看到的商品圖和你線下收到的實物之間的關系。

能否談談你作為一個以電腦為工具的藝術工作者的創作日程?畫水彩畫又是怎樣進入這個日程的?

林科:我繪畫創作的日程一般從晚上10點以后開始。晚飯過后,需要消食,那個時候我就會去畫畫。走到位于地下的畫室,首先在電腦上看圖,把一些日常中看到的網絡圖片截圖保存。在網絡圖庫里,我偶然會看到一些讓我眼前一亮的圖片,就會把它保存到手機里,開始畫。我把自己變成一個完全沉浸在勞作中的畫家,手上沾著顏料,完全投入,這種感覺很享受,繪畫給我的反饋就是及時和有趣。第二天,如果光線好,我就會從樓下把這些水彩畫拿上來拍照,我要忠實地還原顏色折射到我的視網膜的感覺,讓相機拍到圖像在屏幕上呈現的樣子,這是跟太陽光爭分奪秒的工作。“天空繪畫”就是把用這樣的方式得到的圖像帶入一個展覽空間呈現。

對你而言,做藝術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林科:做藝術,仿佛是在天氣很好的一天,就這樣坐著,覺得很舒服,很享受,但同時又可能是在完成一種苦修——做藝術家本身就是一個苦修的過程。

(原載于《信睿周報》第8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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