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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里畫外”共話賀友直:他留下的并不僅是經典白描
由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和澎湃新聞聯合主辦的“賀友直百年誕辰紀念展”即將落下帷幕,在展覽接近尾聲之際,11月19日,“畫里畫外——賀友直先生留下了什么”藝術對談在“賀友直百年誕辰紀念展”展廳舉行。
在賀友直先生原作的圍繞下,對談嘉賓從賀友直先生的藝術作品與人生談開去,讓廣大觀眾能通過展覽的解讀再來看這位時代的巨匠為藝術留下了什么?對談現場,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館長陳翔透露,中華藝術宮未來還將設置賀友直常設陳列展。

展覽現場

對談現場所在展廳,展示的是賀友直的《白光》
表現人民的生活,畫給人民大眾看,作品也都留給人民,賀友直用一生解答了 “藝術為何”的命題。此次藝術對談邀請了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館長陳翔、賀友直先生之女賀小珠、賀友直先生生前的好友、知名評論家謝春彥,本次展覽策展人朱國榮參與對談,由澎湃新聞藝術主編顧村言擔任學術主持。

對談現場

展覽現場

對談現場所在展廳,展示的是賀友直的《白光》
對談還未開始,展廳里已經坐滿了觀眾。
“時間過得很快,賀友直已經離世六年了,但這個可愛的老頭、百年難遇的白描人物畫大師在我們心里依然栩栩如生,”回憶過往,謝春彥感慨,“很多年前,有一次他給我打電話情緒有點低落,原來他提出要把自己的作品捐給當時的上海美術館,竟然被彼時的領導拒絕了,真是沒法說。他不是愛出風頭的個性,他是對人民充滿著感情。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展覽如今在這里舉辦,作品受到這樣的禮遇,而且有這么多人,尤其是還有很多年輕人依然在想念他、紀念他,他一定會很欣慰。”

賀友直1979年在敦煌臨摹的壁畫

現場展品《白光》
對談所在的展廳里,陳列著賀友直的《白光》。《白光》是賀友直最早嘗試運用水墨畫形式來描繪的連環畫作品,他借助中國畫水墨淋漓、虛實相濟的筆墨技法營造出一種孤寂空靈的意境,建立起了新的藝術風格。而在當年《白光》剛剛刊印出來的時候,有國畫畫家和謝春彥感嘆想不到賀友直能畫中國傳統水墨畫。謝春彥強調:“可見他的藝術成就一直在被人低估和誤解!”

賀小珠、陳翔在對談現場
“賀老的寶貴,就在于他把高超的藝術創作和對生活的熱情融合在了一起,這是他真正打動人的地方,這也是海派繪畫的特質之一”。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館長陳翔在對談上還提到了賀友直與海派繪畫的關系,“我們館正在展出‘歷史的星空——20世紀前期海派繪畫研究’,試圖梳理出海派繪畫的淵源與發展脈絡,而我認為賀老也是海派的一員,充實了海派繪畫的藍圖。”

賀友直的畫案
“為什么如此說?一般人認為連環畫是‘小人書’,但是我們需要審視這樣的看法。海派繪畫其實是傳統繪畫向現代化的轉型,現代性體現在哪里?是方向、功能。海派繪畫的一大特點就是藝術的公共性和大眾化,海派繪畫發端后,藝術家把目光集中到了老百姓身上,迥異于傳統繪畫的觀念形態,這是一個現代化過程、也是從精英化轉向大眾化的過程。在這個背景下再看賀老的畫,他的傳播性、公眾的接受度,都是不能忽視的。這次展覽結束后,我們館也會拿出他的部分代表作做一些長期的陳列,讓大家感受他的藝術魅力。”陳翔說。

賀友直系列作品《我來自民間》
此次展覽應該是目前陳列賀友直作品最全、策劃最為盡心的一次紀念展。策展人朱國榮介紹,展覽的特點和亮點,是打破觀眾對賀友直的印象。所以在讀者們熟悉的作品之外,還呈現了此前從未展出過的賀友直臨摹敦煌壁畫、《儒林外史》畫稿以及《連升三級》等4部短篇連環畫,這些作品是從兩三千件上海美術館館藏和其他館藏或私人藏家處精選的。

賀友直《山鄉巨變》
“《山鄉巨變》是賀老上世紀60年代的代表作,之后他還有5部連環畫獲得全國大獎,為什么他能做到屢攀高峰?我在展覽上用四個部分來展現他的藝術探索之路,大家可以看到,他有意避開了《山鄉巨變》的風格,不重復自己,《白光》《儒林外史》《小二黑結婚》風格各異,充滿了藝術魅力,這是他了不起的地方。”朱國榮說。
賀小珠是賀友直第四個女兒,現場回憶起父親,賀小珠幾度哽咽。賀友直幾乎是一生都撲在創作中,幾乎沒有精力分給幾個兒女,賀小珠甚至覺得父親有些陌生,反而是他離世后才越來越懂他。“從別人的描述里、從書里、從他的畫里,越來越懂得他。”
賀友直曾對女兒說“什么叫成功?我的畫被別人看懂了,就是成功。畫是由個性和共性組成的,這個‘共性’就是讓人看懂。”如今,許多觀眾對賀小珠說“你爸爸的畫讓老百姓都看得懂。”
誠實、不輕浮,這是賀友直常常教導兒女的做人準則,而他自己也是如此踐行的。賀小珠說:“他誠實到有時候很傻,他會把自己做過的認為難以啟齒的事拿出來自我檢討自我反省。家里經濟條件不好,哥哥姐姐插隊回來后,工作也一般,即使這樣他都拒絕了很多能賺錢的活,因為他覺得要遵守自己的底線,有的事能做,有的事不能做。”

展覽現場《儒林外史》

賀友直的“一室四廳”
賀友直的家是一間30平的小房子,臥室、客廳、畫室、餐廳共用一個廳,他笑稱自己這是“一室四廳”。但其實只要他愿意,老早就能買上大房子。此次展覽中有一個展廳展出了賀友直創作的《儒林外史》,這套繪畫以吳敬梓的小說為題材,將水墨、勾線、漫畫等手法融合運用到作品中,在尺幅天地中塑造出活靈活現的人物形象、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輕松更有幽默,通俗有富有生活氣息,令人過目難忘。早年前,這套《儒林外史》到新加坡展覽,就有不少人提出要出價收藏,市場價折合人民幣大概30多萬,當時足夠在上海買個新房子,賀友直都拒絕了。

展覽現場《儒林外史》
朱國榮回憶:“當時幫忙籌備新加坡展覽的老板猶豫再三向賀老提出‘如果要出售,能不能讓給我”,賀老想了想,竟然說‘你要真的喜歡,就送給你吧’。我們現在也可以看到,賀老幾乎把所有的畫都捐給了各個美術館、博物館,他沒有給子女留下什么。”
賀小珠說,五個子女手上都沒有父親的畫,只有孫輩結婚時,賀老會給每對新人畫一張《小二黑結婚》。而提起這段故事,賀小珠潸然淚下,她回憶道:“我兒子那時候還沒成家,父親去世那年,他感到自己不好了,我姆媽叫他趕緊給我兒子畫一幅《小二黑結婚》,他就連著幾天趴在桌子上畫,但始終不能讓他滿意。后來他和我說‘畫人物的人自己要有精神,才能畫出精神。我現在實在畫不動了,我怕以后我不在了,你把畫拿出去被別人笑話’。沒過多久,父親就去世了。他走了后,我看到他的畫桌上就是三張鉛筆稿,他就是這樣像對待珍寶一樣對待他的作品。”

賀友直先生
“他有一本稿費記錄本,有一次他很高興地和我們說,《新民晚報》給他開了800一副畫。他就是這樣的人,外面高價求畫,他不賣,但每一筆稿費他都很認真對待。孫輩的大學學費都是他付的,有一年大家吃年夜飯,爸爸拿出了幾個信封,孫輩一人四萬塊,說是給他們的大學學費。”
賀友直在創作上一絲不茍,嚴謹進取。但生活上,卻是一個幽默風趣的人。賀友直會吹口琴,會很多技巧,還會表演啞劇,賀小珠說:“他給我們表演‘拔胡子’和‘鑰匙開時關節’,無法想象他會表演得那么真實,那么好。記得有一天,他下班回家,跟姆媽說他腦子出問題了,然后低下頭敲自己的腦殼,只聽到他腦子里發出‘空空’聲,這下把姆媽嚇壞了!讓他趕緊去醫院,他才抬起頭笑了出來,‘這是我騙你的!’原來,他是用舌頭在嘴里鼓搗發出的聲音。還有他超強的模仿力,他跟我們描述他國面里的人物時都是聲情并茂的。”

賀友直作品
陳翔說道:“賀老的作品除了和人民貼近,還體現了人性的光輝,他內心有傲骨,從不認為自己比誰低,但他又一直和人民在一起,與百姓同呼吸共命運。連環畫沒有當年那么風光,這是事實,但賀老將連環畫做成了藝術,藝術是不死的。我想,拯救人們心靈的,最后還是藝術。”
澎湃新聞藝術主編顧村言表示,這次活動由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與澎湃新聞聯合主辦,“這次對談就在賀老的展廳舉行,四周都是賀老留下的畫作,賀老留下的其實不僅僅是經典的作品,更有他的人格魅力與大知識分子的情懷。如果從百年歷史巨變中,從海派藝術的發展角度看賀公的白描,從一位知識分子安身立命的方式看賀公白描里的寄托,或許更有意義,樸素而簡凈的白描,正如黃賓虹所言的‘畫之民學’,里面有著一種樸素的人文情懷,由顧愷之、李伯時直至陳老蓮一脈,其實都在傳承并寄寓著中國知識分子對人性深處的把握與思考,對社會人生的洞察,而賀老,恰恰在一個特殊的時代接續住了這一傳承,并以之反映最質樸的平民生活,這里面,亮出的是人性與人本。”

賀友直《朝陽溝》

澎湃新聞推出的“白描賀友直——賀友直先生百年誕辰紀念”專題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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