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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戰火之殤
山妖
為了薩拉熱窩之行,我特意在網上找到了那部經典的前南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那部電影在中國有多么流行,問問父母就知道了。在前南眾多的大城小鎮中,薩拉熱窩也因此讓中國人覺得格外親切。

瓦爾特 翻山越嶺來看你
在大雨如注的山路上開夜車,被風馳電掣的當地汽車“圍追堵截”,GPS沒一點道路信息……盡管山路艱難,但我還是終于在夜里11點,來到了薩拉熱窩。大雨和酒店冰冷的前臺,依舊擋不住我的熱情。
“你看,眼前這座橋就是著名的拉丁橋!”,第二天的下午,當我坐在橋頭的咖啡館中時,身邊的一個當地男人邊喝咖啡邊告訴我,不過他的眼睛沒看我,而是盯著那座橋,仿佛喃喃自語。
就是在這座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拉丁橋上,100年前的一次暗殺,直接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我一邊用他借給我的鏡頭布擦著相機,一邊說,這座城市的歷史好沉重,引發了一戰,二戰中遭到重創,又在波黑戰爭中中遭受嚴重內傷。
“那么,你為什么來薩拉熱窩呢”,他又問我。“要是我說,因為一部電影,你會相信么?《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一部很老的電影,但幾十年前,它在中國很流行,可以說,那時幾乎每個中國人都至少看過一遍這部電影。”
沒想到原本跟我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這個當地人,忽然有了興趣。雖然他看起來一定沒有這部電影的年齡大,但他居然看過這部電影!于是,我們倆終于找到了共同的話題,說起電影里的故事,說起瓦爾特,說起這座城市….說到興致勃勃時,我們甚至還能一起哼唱電影的主題曲,引得咖啡館里的客人和店小二們一陣側目。

我跟假瓦爾特說了我此行的計劃,他顯然有些不屑,“這樣的安排太程式化了,你根本就看不到這座城市的真面貌”,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今天我有一點空余時間,我帶你看看不一樣的薩拉熱窩。”
這個男人名叫阿米爾,是當地一家媒體的記著,因為下雨,他原本約好中午的采訪,也推到傍晚,這才讓我占了便宜。
雨過天晴,阿米爾帶著我,開始在老城里尋訪真瓦爾特的足跡。瓦爾特曾經神出鬼沒的老街道,瓦爾特常出奇制勝的鐘樓……看到這些,電影中的鏡頭就會歷歷在目。只不過商業的發展,讓老城有些變了味道。瓦爾特的鐘樓下面,是一家味道還不錯的面包店,整座老城也幾乎都是旅游紀念品店,還有餐館,每個著名景點前,吉普賽人會拉著你的衣襟要錢。只有在清真寺的禮拜堂中,才能感受到難得的寧靜。

阿米爾帶我離開了那些著名景點,走近一條條我記不得名字的街道,在那里,有阿米爾的童年記憶。二十年前的那場內戰中,他和小伙伴們,每天就在炮火下苦中作樂,在這個小廣場玩耍,在那棟樓里躲流彈……
“原本我們這里沒有什么塞族、穆族,我們只是信仰不同的一群人,那場戰爭,留下太多不堪回首的仇恨。” 不過,阿米爾說,我也不愿意大家每次來到我們這里,都對戰爭念念不忘,每一次舊事重提,都是在我們的傷口上撒鹽。
薩拉熱窩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你知道薩拉熱窩,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么?”
“不知道,薩拉熱窩也有這么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么?”
“走,我帶你去看看他們!”, 于是我興奮地跟著阿米爾上路了。
“你住在哪家酒店?”阿米爾問我,“假日酒店,價格不菲,態度好差,早餐好差,房間好差,可是你知道,我住那里,只是想找找當年的感覺。”
1992年4月6日,薩拉熱窩這個古老的城市揭開了現當代戰爭史上最長的圍城戰役的第一幕,戰火在假日酒店前燃起,它最終持續了近4年,比“二戰”史上悲壯的列寧格勒圍城的872天還多了553天。最終大約有1.15萬薩拉熱窩人在圍城戰中喪生。而假日酒店,也是當時薩拉熱窩唯一還在經營的酒店。來自世界各地的戰地記者,包下了每一個房間。酒店地形頗為優越,記者們可以在屋頂天臺觀察戰事、拍攝照片……內戰過后,酒店重新裝修,換上了明黃色的外墻。
“我明白,很多人來薩拉熱窩,都想住那里”,已經看到酒店大樓了,阿米爾帶我拐上了Vrbanja橋。
“我們到了,他們就在這里”,阿米爾的語氣中有一絲哀傷,他指著橋上一個小小的石碑說,就在這里。然后,我就看到了薩拉熱窩最令人心疼的那對情侶,Admira和Bosko。他們在一起,默默地在那塊石碑的后面,生命永遠定格在25歲。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Admira和Bosko,原本只是薩拉熱窩普通平凡但幸福的一對小情侶。他們來自信仰不同的家族,一個成為穆族,一個成為塞族。戰爭前,兩家人和睦相處,他們比羅密歐與朱麗葉幸福,因為家長從來沒有反對過他們;他們與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不幸,因為戰爭,讓他們‘化繭成蝶’。
戰火燃起的時候,為了陪伴Admira,Bosko沒有跟隨家族逃離薩拉熱窩,而是選擇留下來。之后戰爭的愈演愈烈讓這兩個年輕人選擇逃難,然而,原本說好的暫時停火的雙方,卻在兩個年輕人走到橋中間時,忽然開火。Bosko首先中彈身亡,稍后亦中彈的Admira爬向男方,擁住對方尸首,15分鐘后亦氣絕身亡。如今,內戰已經過去了20多年,交戰雙方依舊在指責是對方先開了火,可是,對于這對不幸的情侶,一切都再也不重要了。
薩拉熱窩近郊山上,曾經是1984年冬奧會的場地。可當我們沿著小路開車上山,眼前的“風景”卻讓我震驚,山路兩旁,是大片的墓地,埋葬著在內戰中死去的人們。墓碑黑白分明,黑色是穆族,白色是塞族……, Admira和Bosco也靜靜地躺在這里,他們是在死去三年后,才被合葬在這里的。兩位年輕人的墓前,鮮花似乎格外繁盛和燦爛。

從墓地出來,阿米爾帶我到一路之隔的咖啡館小坐,咖啡館的面前,足球場里傳來踢球人歡快的喊叫聲。一側是死亡的永恒,一側是生命的喧囂,薩拉熱窩人,仿佛早就習慣了生與死的瞬間轉換。也許,再過幾十年,那場戰爭會從人們的記憶中徹底消失?
可是,當阿米爾跟我說“Never forget,hard forgive”(不會忘記,很難原諒)時,艷陽下的我,忽然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浴火重生的城市
薩拉熱窩的街頭,正舉辦一個戰爭圖片展。有年代久遠的二戰圖片,也有巴以戰爭、兩伊戰爭、波黑內戰……當我一幀一幅地看過去,忽然覺得這樣的圖片展,太適合這座城市,那些圖片是痛不欲生的回憶,更是警示的鳴鐘。

雨過天晴,陽光燦爛,大朵的白云漂浮在城市的上空。購物中心前的廣場上,臨時的場地中,一群年輕人正在表演他們的極限運動,飛車、輪滑……跟世界各地的年輕人毫無二致。五顏六色的有軌電車,穿行在城市中,顯得時尚而充滿活力。街道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上,輪番播放著各種廣告。走在薩拉熱窩的大街小巷中,如今的人們會不會感到格外的幸福?至少我感到了自己的幸運。

二十多年,不過彈指之間,薩拉熱窩帶著傷痕,卻步履飛快。離開城市那天,我又開車來到城外的山坡上,眼前又浮現出電影中的情節——“你看,這座城市,他就是瓦爾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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