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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旅行青蛙穿越到宋朝,會寄回怎樣的明信片?
近日,“蛙兒子”的旅行照和生活照成為了微信朋友圈中每天必出現的內容。這款名為“旅行青蛙”的養成類游戲以其特有的佛系風格,讓許多青年男女們體驗了一把“為人父母”的心情。作為一款日本游戲,蛙兒子們的旅行照讓我們間接了解到許多日本的名勝古跡。假使有一天,旅行青蛙穿越到了宋代的中國,它們會經歷怎樣的體驗,我們每天又會收到怎樣的明信片呢?

既然穿越到宋代中國,那么帝都汴梁自然是不容錯過。或許睡眼惺忪的蛙爸蛙媽們在清晨打開手機,就可以看到蛙兒子暢游在汴河中,欣賞著兩岸如《清明上河圖》中所描繪的那般繁榮、喧鬧。作為一只青蛙,天清寺前的“蝦蟆窩”和瓊林苑中的“蝦蟆亭”自然也是值得一去的旅游景點。順便去瞧一瞧被開封士人戲稱為“蝦蟆”的書店老板陳嘉言也不錯。
當旅行青蛙準備離開汴梁城,繼續宋代之旅之時,想必開封的朋友們一定會善意地提醒它:“莫向南方去,將君煮作羹。”這個提醒并非空穴來風,如果青蛙南下前往臨安城游玩,第二天我們收到的旅行照也許就是它們被杭州城的農夫們塞進冬瓜的場景。
在宋代,食蛙、吃河豚的江浙人士無疑是宋人眼中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群體。在《爾雅》中,蛙被稱為“水鴨”,而在江浙一帶,青蛙也被稱作是“水雞”、“坐魚”。當時去江浙為官的外地官員,幾乎毫無例外的都會對于本地人的食蛙習俗感到怪異和不解。當然吃貨們顯然是無視那些流言蜚語的,在北宋時期,一位在浙江為官的宗室子弟,因為沉迷于蛙肉無法自拔而受到了其他皇親的嘲笑,為了堵上親戚們的嘴,他將蛙腿做成肉干后送與他們食用,然后才道出這是蛙肉,之后輿論對于東南人食用蛙肉的嘲諷便馬上減弱了。看來在美食面前,我們真是一脈相承地繼承了宋人的基因。“閩、浙人食蛙,中州人每笑東南人食蛙,有宗子任浙官,取蛙兩股脯之,給其族人為鶉臘,既食然后告之,由是東南謗少息。”(《萍洲可談》卷二)
在南宋初年,鑒于高宗皇后個人對于食蛙的反感(一種說法是覺得其酷似人形),極力勸說高宗下詔禁止食用青蛙,但是區區禁令怎么可能阻止江浙人對于此等美味的追求,很快買賣青蛙的黑市便迅速出現。銷售者通過挖空的冬瓜作為掩護,將大量青蛙塞入其中,運送到秘密集市進行販賣,甚至出現了“送冬瓜”這種專門的蛙市黑話。一些食蛙愛好者也通過行話結下了深緣,黃公度在福建為官之時,令庖兵去買坐魚三斤,庖兵不解其意,問遍諸生無人能曉,唯有州學錄林執善告訴他去買三斤青蛙,據說林因此獲得了黃公度的極力賞識。“杭人嗜田雞如炙,即蛙也。憲圣渡南,以其酷似人形,力贊高宗申嚴禁止之。今都人習此味不能止,售者至刳冬瓜以實之,置諸食蛙者之門,謂之‘送冬瓜’。黃公度帥閩,以閩號為多進士,未必諳貫宿,戒庖兵市坐魚三斤。庖兵不曉所名,遍問諸生,莫能喻。時林執善為州學錄,或語庖人以執善多記,庖人拜而問焉。執善語以可供田雞三斤,庖人如教納入。黃公度笑而進庖人曰:‘誰教汝?’庖以執善告。黃公遂館林于賓閣云。”(《四朝聞見錄》)
可見,相比于開封城,旅行到臨安的青蛙們似乎不太安全,稍有不慎便會有被塞進冬瓜的生命危險。但是作為南方第一大都市以及南宋的都城,讓愛旅行的青蛙避開此地未免也有些遺憾。考慮到外形上的接近,它們或許可以向開封的蟾蜍朋友借一套外衣作為偽裝。那么,如果是以蟾蜍的形象出現在臨安,它們會遇到怎樣的奇特經歷呢?

作為一只宋代的蟾蜍
雖然宋代人不可能像現代生物學一樣對青蛙和蟾蜍作出精準分類,但是中國人長期以來就知道,它們是兩種看起來類似卻完全不一樣的生物,因而二者發展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文化含義。如果說青蛙是作為一種富有特色的地方食物,那么蟾蜍在中國文化中的含義就要復雜得多。自古以來,蟾蜍都被當作是一種長壽的生物,抱樸子云:“蟾蜍壽至千歲者,頭上有角,頷下有丹書八字。”追求長生不老的道士們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種可能讓他們續命的生物。據說南朝的劉亮就用白色的蟾蜍作為材料煉丹以求延年,但最后不僅續命未成,反遭丹藥奪去性命。“宋劉亮合仙丹,須白蟾蜍、白蝙蝠,得而服之立死。”大概是獲得了太多類似的教訓,中國人逐漸知道了蟾蜍不宜食用的特征。如《茅亭客話》便記載:“頃有一士人好食鱔魚及鱉與蝦蟆,嘗云此三物不可殺,大者有毒殺人,蝦蟆小者亦令人小便秘臍下憋疼,有至死者。”而使得劉亮喪命的白蟾蜍也被賦予了靈異的特征,如在后蜀將要被北宋滅國時,“有村夫鬻一白蝦蟆。其質甚大,兩目如丹,聚視者皆云肉芝也。有醫工王姓失其名,以一緡市之。歸所止,慮其走匿,因以一大臼合于地。至暝,石臼透明如燭籠。王駭愕遂齋沐。”
比起這些靈異的傳聞,蟾蜍在我國的文房文化中也占據了一席之地,最常見的便是蟾蜍造型的研滴(一種滴水入硯的文具)。據說北宋宰相章惇就有一個銅蟾蜍研滴,“每注水滿中,置蜍研仄,不假人力而蜍口出泡,泡殞則滴水入研,已而復吐,腹空而止。”著名的收藏家和嚴重潔癖哲米芾見到了也是歡喜不已,甚至是想用大量的古籍與之交換而不可得。《西京雜記》中的記載便提到在發掘晉靈公的墓時,發現了“玉蟾蜍一枚,大如拳,腹空容五合,如新玉,取以盛水滴硯”,可見蟾蜍型的滴硯早已是我國的一項文化傳統。
至少,在偽裝成蟾蜍后,我們的旅行青蛙不再需要擔心生命受到威脅,而且除了保命外,青蛙的蟾蜍偽裝甚至能讓它在臨安城獲得一份魔術師助手的兼職。據說在宋代的臨安城,街頭的幻戲師們會表演一種名為“蛤蟆說法”的戲術:“蝦蟆九枚于席中置小墩,其最大者乃踞坐之,八小者左右對列,大者作一聲,眾亦作一聲,作數聲,亦如之,既而小者一一至大者前點首作聲如作禮狀。”看來,即使吃光了我們給予的食物,也不用擔心旅行青蛙在游覽臨安的時候餓肚子了,沒準還會發回它在街頭表演的明信片。

關于青蛙與蟾蜍的宋代都市傳說
旅行者總會聽到一些當地人訴說的奇聞異事。我們的旅行青蛙大概也會在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后,駐足在西湖邊的荷花上,聆聽著湖中的老青蛙向它講述發生在他們同類身上的宋代故事。
也許是針對當時江南普遍的食蛙習俗,青蛙開始成為一些帶有佛教戒殺喻意故事的主角。在宋代的志怪筆記《睽車志》中遍記載了這樣的一個故事:“錢仲耕郎中佃任江西漕按部,晚宿村落,夢青衣數百哀鳴乞命。明日適見鬻田雞者,感夢,買放,傾籠出之,其數與夢無差。”故事中的青蛙們以一襲青衣的形象出現在了錢仲耕的夢中,這種形象設計倒也是相當符合青蛙的外貌特征。
而有關蟾蜍的怪異傳說在宋代更是層出不窮。相傳在徽宗治國的宣政年間,黃河決堤,難以掩塞。一個名為牢吉的河清卒在被河水沖壞的土堰旁來來回回巡視,希望能找到重新堵上潰堤的對策。在巡視中,他聽見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順著聲音的來源,牢吉進入了一片葭葦叢間,這才發現聲音來自于一只等人高的大蟾蜍,牢吉不禁嚇得拜倒在地。蟾蜍問:“爾數往來何為者?”牢吉將河決不可塞的情況如實告訴了它,蟾蜍隨即吐出一個如同生離支一樣的東西交與牢吉并說到:“吞此可沒水七日,即能窮堰決之源。或有所睹,切勿驚也。”而當牢吉反應過來想要答謝時,早已不見了它的蹤跡。
這則故事十分有趣地將蟾蜍的水族形象與治水工程串連了起來,大蟾蜍助人塞河,形象十分積極。然而作為一種在中國文化意義上較為復雜的生物,蟾蜍精作祟害人的傳說在宋代也被口耳相傳,《說郛》中便提到:
一吏人家女病邪,飲食無恒,或歌或哭,躶形奔馳,抓毀面目。遂召巫者治之,結壇場,鳴鼓,吹禁咒之。次有一乘航船者,偶駐泊門首河內,枕舷臥,忽見陰溝中一蟾蜍大如椀,朱眼毛腳,隨鼓聲作舞。乃將篙撥得,縛于篣板下,聞其女呌云:“何故縛我壻。”船者乃扣門語其主曰:“某善除此疾。”主深喜問其所欲云:“秪希數千文,別無所求。”主曰:“某惟此女偏愛之,前后醫療已數百緡,如得愈,何惜數千耶?愿倍酬之。”船者乃將其蟾以油熬之,女翌日差。
故事中蟾蜍精惑女的情形十分形象地印證了那句“瘌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俗語,只是故事的最后,精明的航船人捉住蟾蜍獲得了一筆意外之財,而蟾蜍主人公卻變成了一灘蛤油,不禁令人捧腹。
不知各位蛙爸蛙媽們是否已經開始為蛙兒子準備一次宋代之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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