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薩：海洋文明與希臘藝術/Thalassa: The Sea in Greek Art from Antiquity until Today”正在上海博物館展出。這一展覽圍繞“海洋文明”的主題，包括神話人物、海洋生物、港口船只等相關場景多角度展現了希臘人與海洋之間長久深厚的情感。本文將解讀這一展覽中的海景畫的演變歷史及藝術表達。

海洋是地球上最廣闊的水體的總稱，它幾乎覆蓋了地球表面的四分之三。根據岸線輪廓和洋底起伏的差異，通常把世界大洋分為四個部分，即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大部分以陸地和海底地形線為界。當今人類已探索的海底只有5%，還有95%大海的海底是未知的。

（參考：Ocean "yet more than 95 percent of the underwater world remains unexplored"  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

此次“塔拉薩：海洋文明與希臘藝術”特展的“β現當代希臘藝術中的海洋”部分中的兩個單元“大海深處 Seascapes/Deep sea”和“逐浪遠行 Harbors and Vessels”中呈現了多幅海景主題相關的油畫作品，描繪了地中海的港口、船只、海灣、開闊的海景等。

海景畫 Seascape

海景畫（Seascape）一詞和形式起源于風景畫（Landscape），是海洋、海灘、海岸線、海上船只、航海圖像等這些元素構成的藝術作品，海景畫也是海洋藝術（Marine Art）的一種。在英國，海景畫最早使用于環境規劃和土地使用，區域包括毗鄰的陸地、海岸線和一些地區的海域，通過海陸間的能見度和沿海的地形來進行評估。長期以來，海洋一直是歷史上許多著名畫家關注的焦點和靈感的來源，就像其他的生物一樣，海洋似乎有它自己的“個性”，海面時而平靜神秘，時而又波濤洶涌并且充滿誘惑。許多偉大的藝術家都曾嘗試描繪海洋，以及海洋是如何與人類的行為相互影響的。對于許多畫家來說，用畫筆捕捉大海的獨特魅力并非易事，但也有技術熟練的畫家摸索出了描繪大海的方式。

風景畫：圖片來源- Constable, John. The Hay Wain. 1821 The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海景畫：圖片來源- Lane, Fitz Henry. Becalmed off Halfway Rock. 1860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D.C

希臘的海景畫

“水乃萬物之本原，是一切元素的起源。”古希臘哲人泰勒斯在尋找世界起源的真相時得出如此結論。希臘人與海的關系一直是決定性的，因為他們的存在、身份和歷史都與這環擁著大陸和島嶼的液態元素緊密相關。希臘藝術家從崇高的海洋中汲取靈感，將海洋作為人類潛意識的物理模擬物和希臘民族心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將深切感悟到人類社會的基本真理轉化為令人敬畏的視覺圖像。

康斯坦丁諾斯·沃拉納基斯 （Konstantinos Volanakis，1837-1907） 藝術家圖片來源于網絡

希臘藝術家康斯坦丁諾斯·沃拉納基（Konstantinos Volanakis，1837-1907）是一名杰出的海洋畫家，也是一位敏銳的海洋觀察者，并被稱為“希臘海景畫之父”，海洋、船只和港口是他創作靈感的永恒源泉。1869年沃拉納基斯迎來了職業上的突破，利薩戰役結束的三年后，當時弗朗茨·約瑟夫皇帝舉辦了一場繪畫比賽來紀念這一事件。沃拉納基斯贏得了比賽，獲得了1000枚Gold Florin（1252年熱那亞和佛羅倫薩鑄造的金幣），并在接下來的三年免費與奧地利海軍一起乘坐游輪，期間創作了大量的繪畫和草圖。他帶著對自然的尊重和對技法的細致觀察來描繪海洋這一主題，這也是其繪畫的主要題材。他早期在德國慕尼黑美術學院訓練，師從德國畫家，卡爾·特奧多爾·馮·皮洛蒂（Karl Theodor von Piloty，1826-1886），皮洛蒂的作品以歷史題材著稱，被公認為德國現實主義流派的最重要代表。1883年，由于他妻子的身體狀況無法忍受德國寒冷的冬天，他不顧慕尼黑同門尼古拉斯·吉熱斯（Nikolaos Gyzis）的勸阻回到希臘，定居在比雷埃夫斯，他的家人在比雷埃夫斯有陶瓷生意。

《從比雷埃夫斯駛向蒂諾斯島》，康斯坦丁諾斯·沃拉納基斯（1837-1907），布面油畫，私人收藏

《海景》，康斯坦丁諾斯·沃拉納基斯（1837-1907），1885-1890，布面油畫，希臘銀行藝術典藏

這幅《海景》中的畫面感十分強烈，洶涌的海面上并列航行著兩艘不同的船只，一艘帆船和一艘蒸汽船。蒸汽船在構圖的對角線上駛向遠方，而同一航線上的帆船則位于前景，正面向觀眾駛來。藝術家細微而清晰地描繪了這艘帆船，它在波濤起伏的海面上展開風帆，船身傾斜，昏暗的色調與柔和的光線用來表現海上的惡劣天氣。

附：藝術史小知識：透納 （ J.M.W.Turner ）

《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 約瑟夫·馬洛德·威廉·透納（1775-1851），1839，布面油畫

光對畫面的影響是至關重要的，特別是在海景畫中，有“光之子”之稱的英國畫家約瑟夫·馬洛德·威廉·透納（J.M.W.Turner）對風景和海景畫的熱愛來源于色彩的巧妙利用和繪畫技巧上的不斷嘗試，并且將色彩作為其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他于1839年創作的油畫作品《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與康斯坦丁諾斯·沃拉納基斯的《海景》略有相似。畫面中描繪了“無畏號”被解體前的最后一次航行，戰艦在畫面左側小小汽船身后，向朦朧的遠方駛去。遠處的天空、夕陽和云間的光輝渲染在海平面上，與戰艦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在對“無畏號”的謝幕致敬。作為印象主義畫派先驅，透納的繪畫創作脫離了對具象事物的描繪，更關注于對光線和色調呈現出的氛圍意境。

瓦西里奧斯·查齊斯畫像 （Portrait of Vasileios Hatzis），喬治·布齊亞尼斯 （George Bouzianis，1885-1959），1913，布面油畫

瓦西里奧斯·查齊斯（Vassilios Chatzis，1870-1915）是康斯坦丁諾斯·沃拉納基斯的學生。巴爾干戰爭期間（1912-1913），他曾受希臘政府委托創作了以海軍場景為主題的畫作，并因此名聲大噪。在他的作品中，船只被粗略地描繪，海面也幾乎是單色的，但構圖醒目，生動地渲染了戰爭發生的瞬間。

《夜間巡邏的愛情海艦隊》，瓦西里奧斯·查齊斯（1870-1915），布面油畫，希臘海事博物館藏

20世紀初，希臘畫家處在一個高度依賴海上活動和航運的社會中，他們對現有的、標志性的港口進行了大量描繪，并捕捉到準確的船舶類型。海洋繪畫主題除了描繪大海、船只和沿海景觀，更重要的元素是研究和探索他們與人類的聯系——港口和沿海場景。

《在比雷埃夫斯港口》，斯特拉提斯·阿西奧蒂斯（1907-1994），1938，布面油畫，比雷埃夫斯市立美術館藏

斯特拉提斯·阿西奧蒂斯（Stratis Axiotis, 1907-1994）的作品汲取寫實主義和印象主義風格，擅長在繪畫中運用色彩和光線。比雷埃夫斯是希臘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也是其主要的經濟中心。在希臘人的集體記憶中，比雷埃夫斯除了象征城市的蓬勃發展，還有更多的意義：一方面與古典時代雅典民主榮耀有關；另一方面與“二戰”期間被德軍轟炸摧毀的歷史有關。在現代歷史上，比雷埃夫斯繁忙的港口以及眾多的工人則象征了人類辛勤和勞工運動的歷史。

希臘：島嶼

海洋作為一種自然景觀以各種方式“刺激”著希臘藝術家，“飛濺的海浪”、“輕撫的海風”、“一覽無遺的海平面”等元素都是傳統的海景畫家通過最真實的藝術手法來傳遞大海的感覺；而希臘藝術家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密集的海島和豐富的海岸生活中。20世紀初的希臘畫家在描繪大海時，通常以平靜的心態作畫，作品中省略多余的細節，不再追求絕對真實的描繪，而是帶有一絲浪漫主義色彩，讓觀眾產生遐想。

海岸線 

希臘地處歐洲大陸東南，是一個三面環水的半島國家，東臨愛情海、南瀕地中海，向西靠近愛奧尼亞海，根據The World Factbook CIA（美國中央情報局世界概況）在2022年發布的最新數據中顯示希臘有長達13,676公里的海岸線，也是地中海盆地擁有最長海岸線的國家。希臘是由眾多島嶼組成的，所以統計的島嶼數量非常困難。

《海灘上的巖石》，尼古拉斯·希莫納斯（1866-1929），布面油畫，拉里薩市立美術館-G.I.卡西格拉斯博物館藏

這幅海景畫以不同尋常的方式描繪了海邊錯落的巖石和飛鳥，通過色彩來表現海水流動的瞬間感。希莫納斯是一名追隨印象派的風景畫家，畫作以明艷的印象派色彩聞名，尤其在定居希臘后，畫面的色彩變得愈加明亮和生動。

尼古拉斯·希莫納斯于1866年出生在克里米亞，是一位在俄羅斯長大的希臘畫家。1920年俄國革命發生后，他被迫逃往希臘，并游歷了整個國家。他通過強烈的表現主義手法捕捉鄉村的景色，同時也著重強調色彩和光線的渲染，描繪了伯羅奔尼撒半島、克里特島、萊夫卡斯島和科孚島的一系列景觀。

附： 外光派繪畫 En plein air 

大約在1813年，歐洲的藝術家們離開四面是墻的室內工作室，開始在戶外繪畫和創作風景畫，這種繪畫風格被稱作“En plein air”（外光派繪畫）。外光派繪畫方法最早是在英國藝術家約翰·康斯特布爾（John Constable）的帶領下流行于歐洲，從1860年開始為印象畫派出現打下了基礎。在19世紀70年代，隨著便攜畫架和管裝顏料的生產與普及，外光派繪畫方式越來越流行。

現代藝術對海景畫的影響

《莫奈姆瓦夏（莫奈姆瓦夏的房屋）》，康斯坦丁諾斯·瑪利亞斯，1920-1928，希臘銀行藝術典藏

康斯坦丁諾斯·瑪利亞斯（Konstantinos Maleas, 1884-1972）是希臘繪畫的一名革新者，被譽為“希臘現代藝術之父” 主要創作風景畫。他汲取了納比派（Nabis）、野獸派（Fauves）、后印象派（Post-Impressionist）的精髓，也曾近距離接觸過東方的風景畫，從而發展出個人風格。瑪利亞斯在描繪莫奈姆瓦夏城的局部景色時，采用了他獨特的作畫特點，將對大海的勾勒與對建筑的興趣相結合，通過風格化的基調和清晰的平面輪廓，以及用強烈的純色來表達無處不在的光線，使其筆下的希臘景觀提升到象征意義。

附：現代主義 

現代主義是二十世紀初興起的藝術運動，是為了擺脫從前傳統藝術統治轉而創造的，目的是捕捉現代工業生活下人們的體驗和價值。從寫實主義到現代藝術中的印象派、后印象派、野獸派、立體主義等，十九、二十世紀的海景畫跟隨著藝術史的發展不斷變化而演變著。

更多現代主義海景畫作品：

從古至今，海的美麗和對海的敬畏都刻在了希臘人的精神和靈魂里，希臘通過海洋接觸到了其他地域民族的文化，從而受到了全新的影響。本次展覽嘗試從歷史的角度來探討和展示希臘與海洋，以時間作為視覺敘事脈絡，展現了不同藝術表現形式和媒介中所描繪的海洋及其相關的場景。

（本文轉載自上海博物館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