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錢成熙

1897年，英國殖民部隊從當時的貝寧王國（今天位于尼日利亞）掠奪了幾千件文物，它們中的大多數是青銅器，因此這批文物也被稱為“貝寧青銅器”。如今，世界各地的主要博物館都收藏有貝寧青銅器。

從1960年代開始，尼日利亞政府便開始了向這些博物館追索這批青銅器的漫漫之旅。經過半個多世紀的努力，終于開始獲得成效。今年7月3日，德國和尼日利亞政府就1897年貝寧青銅器中的1130件文物無條件移交所有權舉行了簽字儀式。而就在7月29日，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也已決定支持尼日利亞博物館委員會的要求，歸還目前收藏在牛津皮特河博物館、阿什莫爾博物館以及劍橋大學考古學和人類學博物館（MMA）中的貝寧文物。

牛津皮特河博物館收藏了許多貝寧文物

“貝寧青銅器”如何被掠奪

1897年，一位英國探險家詹姆斯·菲利普斯訪問了當時的貝寧王國。盡管該王國的統治者允許他繼續探險，但酋長們認為他的活動會打斷當時正在舉行的神圣祭祀儀式。在爭執中，他的幾名隊員和200名當地工人被殺。事后，英國軍隊以“報仇”為名洗劫了貝寧王國，帶走了數千件文物。

這些文物中包括許多青銅雕塑，這也是它得名“貝寧青銅器”的原因。但除此之外，文物中還包括許多象牙雕塑和一個珍貴的象牙面具。這些文物到達英國后，部分被大英博物館收藏，部分則流落到世界各地的藝術機構。

2018年在漢堡展出的部分貝寧青銅器

大英博物館是世界上擁有貝寧青銅器最多的藝術機構，它收藏了900件貝寧青銅器。目前，大英博物館還有為貝寧青銅器設置的專門展區。因此，它也成為學者、藝術家和為歸還貝寧文物奔走的活動價的抗議對象，“這些藝術品是贓物。”他們說。

柏林的民族學博物館——如今是新建的洪堡論壇的一部分——也收藏著500多件貝寧青銅器。

大英博物館的貝寧青銅器展區

然而，這些只是全球眾多藏有貝寧青銅器的博物館中的兩個。在2020年出版的《殘暴的博物館：貝寧青銅器、殖民暴力和文化歸還》一書中，作者丹·希克斯（Dan Hicks）列出了通過各種方式獲得貝寧青銅器的161家機構。他的名單包括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芝加哥藝術學院、洛杉磯縣藝術博物館、倫敦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巴黎布朗利-雅克-希拉克博物館、梵蒂岡博物館、悉尼澳大利亞博物館、大阪國家民族學博物館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阿布扎比盧浮宮。根據希克斯的統計，有45家英國博物館和38家美國博物館擁有貝寧青銅器，而尼日利亞只有9家博物館擁有這些文物。

歸家路漫漫

對許多尼日利亞人來說，流落海外的貝寧青銅器的存在，始終提醒著他們殖民主義在今天依然影響著非洲社會。1977年，尼日利亞最大城市拉各斯舉辦的“第二屆世界黑人和非洲藝術文化節 ”上使用了一個16世紀的貝寧國王象牙面具作為吉祥物，而大英博物館中便收藏有這套面具中的另一個。在藝術節開幕前夕，尼日利亞人開始呼吁大英博物館歸還面具，但被置之不理。于是，藝術節方面又請求借用這個面具，最后依然被拒絕了。

大英博物館中收藏的象牙面具

多年來，尼日利亞追索文物的進展緩慢。2019年，法國政府曾承諾該國收藏的26件貝寧青銅器，但該國的多位政治家都抵制送還非洲藝術品，聲稱它們“構成了法國的文化遺產”。截至2021年4月，沒有一件在法國的貝寧青銅器永久回到尼日利亞。

直到2021年，才開始有一家藝術機構同意歸還貝寧青銅器，也就是蘇格蘭的阿伯丁大學。2021年3月，阿伯丁大學稱其1957年在倫敦拍賣會上購買的貝寧雕塑是 “極其不道德的”，并表示要將該文物送回貝寧。

阿伯丁大學購買的貝寧青銅雕塑

而于7月3日簽署的協議對于貝寧青銅器的歸還來說，可以說是一項重大突破。目前，在德國20家博物館中共藏有1000多件貝寧青銅器。首批歸還的兩件青銅器將由尼日利亞外交部長和文化部長親自帶回。

不過，并非所有德國的貝寧青銅器都將回到尼日利亞。“尼日利亞方面已經宣布愿意出借部分文物，以便它們繼續在德國展出。”德國外交部網站上的聲明中說。

重要的是，德國已經決定在貝寧王宮附近建造一座新博物館——埃多西非藝術博物館（Edo Museum of West African Art），用以收藏貝寧青銅器。

據報道，大英博物館也在與尼日利亞當局談判，以便將其貝寧藏品出借給埃多西非藝術博物館。今年早些時候，華盛頓特區的史密森尼學會同意將其大部分貝寧青銅器藏品歸還尼日利亞。而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的歸還計劃則是該行動的最新進展。兩座位于牛津的博物館中共藏有97件貝寧青銅器，劍橋大學則藏有116件。

牛津大學的聲明中說，“作為持有1897年從貝寧帶走的重要材料的幾家英國博物館之一，皮特河博物館與尼日利亞的相關部門及貝寧王國王室代表合作，參與了長期的研究和參與項目。自2017年以來，該博物館一直是“貝寧對話小組”成員，并在關于未來藏品保護工作的討論中發揮了主導作用。”

劍橋大學考古學和人類學博物館館長尼古拉斯·托馬斯教授則說。“在整個國際博物館領域，人們越來越認識到，非法獲得的文物應該被送回其原籍國。”

劍橋大學收藏的貝寧雕塑

今年秋天，兩座大學的慈善委員會將決定是否能將這些文物的合法所有權轉讓給尼日利亞國家博物館管理局。

正如2020年尼日利亞藝術家維克多·埃希卡梅諾（Victor Ehikhamenor）在《紐約時報》發表的一篇專欄文章中所說：“一代又一代的非洲人已經失去了不可估量的歷史和文化，我們不應該一次又一次地要求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