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相欄目首發獨家非虛構作品，如需轉載，請至“湃客工坊”微信后臺聯系

文 | 金惠敏

編輯 | 林子堯

編者按：

2022年4月7日，浦東醫院轉為新冠定點醫院，治療新冠陽性血透患者。復旦大學博士生導師、浦東醫院腎內科主任金惠敏醫生和他的同事們在特殊時期堅守崗位，日夜奮戰在一線，挽救了許多血透病人。

以下為他的行醫日記：

4月12日：

今天應該是轉為定點醫院的第六天。

我像往常一樣上午7點半左右趕到醫院，入駐臨時外科診室三（暫時的腎內科辦公室和休息室）。楊醫生、張醫生（后夜班）和我共同交接班，告訴我哪幾個重點需要注意的——其中一個特別要重視，尿毒癥血透病人肺部嚴重感染，血小板低，肝功能異常，心功能不全。請呼吸科包主任會診后決定最后治療方案。

工作中的金醫生

這時突然接到護理部副主任電話，說腎內科付醫生核酸陽性，當時我就蒙了，近期一直積極投身一線辛苦超負荷工作，前幾日因為搶救一個尿毒癥急性左心衰，呼衰的患者因為病人呼吸困難不能戴口罩，還是付醫生冒著被新冠病毒感染的高度風險，親自送到血透室。

昨天下午付醫生和我一起進病房，為一個內瘺閉塞的病人放置深靜脈導管，雖然穿著笨重，但還是一針成功找到靜脈，順利放置成功，為下午的透析打開了生命之路。

付順昆醫生從昨天下午12點半就開始上班，一直堅持到晩上8點鐘下班。值班時還不時在醫生圈發病人信息，哪個病人需要注意，明天需要作血透的病人名單，下班后雖然感覺很疲倦，仍堅持每天的核酸檢查。

我們的醫生護士可以說近期正從事著最危險的工作，不僅要防冠狀病毒，而且還是超負荷運轉，工作強度極大。既做醫生護士，同時又作勤工，已經超過了我們身體的極限，我們每個醫護可能隨時就會倒下，不是倒在新冠肺炎，就是倒在了過勞。像往常一樣，今天上午和揚醫生一起查13A和13B的所有病人，查下來渾身是汗，進入一脫脫防護服的時候就差點暈倒，平息了幾分鐘后才逐漸緩解進入二脫。雖然我們的一個醫生倒下去了，但其他醫生仍要接著堅持，我們能堅持到什么時候不知道，也許God知道。

4月14日：

成為陽性定點醫院第八天。

每天晚上夜班的醫生都很辛苦，除了管全院所有入住的血透病人的緊急情況外，還要負責新入院的血透病人的透析問題。今天零晨1點多又新來一個血透病人，已經6天沒有透析了，出現了心功能衰竭，電解質紊亂高鉀，必須要緊急血透。值班的楊醫生和鮑醫生立即調動血透備班出動作，床旁透析。備班護士也及時趕到很快上了床旁透析。一小時后患者心慌氣喘已經明顯改善。

像這樣的狀況幾乎每天都在重演。

病房一角

每天下午是我們常規對病情相對平穩的住院患者進行透析的時間。

今天外面天氣還冷，但是穿上防護服，戴上面屏后我已經開始出汗。今天血透醫生是顧副主任醫師，認真核對每一個從不同樓層病房來到的每一個血透患者，還不時與病房楊醫生溝通，哪一個病人還沒到，及時督促。爭取做到一個都不漏掉，哪一個患者透析導管不暢需要用尿激酶等。

我下午穿上大白進病房對重點病人查房后，發現我們血透室的護士正在準備床旁透析，見到我后就說熱，已經流了好多好多汗，全身衣服已經濕透。唉，我們的醫務人員真的很辛苦很辛苦，血透的護士們又必須在“血透方艙”里工作最少一個班次5小時，大家都在咬牙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就是我們這群不怕苦不怕累的醫生護士為血透患者贏得了活的希望。

4月15日：

陽性定點醫院第九天。

醫生合影

今天和鮑醫生上早班，7點40分趕到醫院，在腎內科辦公室和出夜班的戰醫生對每個病人進行交班，重點是今天需要透析的名單，以及昨天做了肺CT有問題的及時請呼吸科會診。最后就是清理那些入院后第二次核酸陰性準備出院，需上報醫院指揮部批準的患者出院。

小鮑醫生花了近一個小時整理好。這里特別要提到昨天13A病區收的一個新的尿毒癥血透患者，他是4月14日零晨三點多到的，當時就有代謝性酸中毒，我們醫生建議患者立即要作床旁透析，但是患者拒絕，表示白天再透析。昨天下午2點送到血透室后護士已經把針穿刺好準備透析，但是病人突然又不同意透析了，強烈要求拔針，顧燕紅醫生和血透護士反復勸說無效后送回病房。回病房后病人也不配合治療，楊秀紅醫生再次和病人溝通建議再床旁透析，但是病人堅決不同意作透析。結果今天零晨兩點左右病人突然沒有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所以這里特別要強調血透病人一定要按時定期透析，每延長一天，死亡的風險就成倍増加，這個病人的離去我們也都很難過，但是我們也已經做好了自己，病人不配合或者拒絕我們不能強迫血透，但愿這樣的事再也不要發生......

4月15日晚23點：

定點醫院第九天。

今天下午比較特殊，所以今晚加寫一段。

下午，張醫生2點鐘接班后電話就一直不停，剛接班就有7個血透的病人新入院，而且不在同一層樓。更要命的是，同時又來了一個非常危重的血透患者，這個患者是由其它醫院轉來，已經在其它醫院住院了4個多月，近一段時間由于腸梗阻持續嘔吐，每天都在靜脈營養治療。來的時候基本的生命體征都不穩定，血氧飽和度低，血壓低。因為炎癥指標很高，肺部情況不明，病情稍穩定點后，張醫生親自陪病人到了CT室作了急診肺部和腹部檢查。結果發現病人肺部感染嚴重，同時合并肺水腫。腹部的問題再請相應的科室會診。回病房后，立即啟動應急床旁血透治療，再請重癥監護(ICU)會診。現已轉入ICU，同時我們的血透護士顧小麗也跟著一起在ICU接著床旁透析治療。

下午來的7個血透病人經張華醫生的快速問詢，已經掌握了病人的透析狀況，該急診透析的急診透析，不需要急的已經安排好次日的透析。晚上8點鐘，周東池醫生接班，親自護送這個病人到ICU，并與ICU醫生一起制定此病人的治療方案。晚上是否還有新病人來我們不知道...由于下午收的新病人太多，張華醫生本應該在晩上8點下班的，結果為了把病史和病程記錄完成，一直加班到晩上10點還沒結束...我真不希望我們的醫生再加班，穿上大白全副武裝呆在病房6小時不吃不喝，也不上廁所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更不希望你們哪一個再倒下去了，我們已經倒下了一個，我希望大家都健康的活著，為了讓更多的血透病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