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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笠還要遭受多少次侮辱?

2022-05-06 15:26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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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她姐 她刊

久不出現的楊笠,最近又上熱搜了。

這次是嚴肅的社會新聞——她遭受了人身威脅。

一男子在微博稱要買票去劇場,線下單殺楊笠。

這可能不是一時上頭的口嗨,因為該男子有前科。

他曾因侮辱、騷擾女性多次違紀,被留校察看直至退學。

他還多次發文攻擊楊笠。

這是一個把互聯網當法外之地的慣犯。

而被威脅的不止楊笠一個。

不久前,博主王慧玲也遭遇過人身威脅。

有人搜到她的身份信息、手機號、微信號,給她發恐嚇信息。

還建了300人的群揚言要“對付”她。

但王慧玲選擇在微博公示線索,并表態:不會因為威脅閉嘴。

當然,有同樣遭遇的,還有她姐。

時常寫女性議題文章的她姐,被辱罵和“問候媽媽”簡直是家常便飯。

無論是楊笠和王慧玲,還是她姐遭受的這些荒謬的威脅,很大原因是——

一直在談女性的處境,為女性發聲,但學不會閉嘴。

所謂的死亡威脅,不過是一些人遠程捂嘴而不能的氣急敗壞。

今天,她姐就想談談那些不該被捂嘴的人們,不該被抹掉的聲音。

這與女性有關,畢竟她們經過了數代人的抗爭,才奪得書寫和表達權。

但又不止關乎性別。

因為每個人,無論男女,在低處的呼聲,都有被聽到的權利。

她們為失語的少數派呼喊

每年更新換代的網紅那么多,為什么只有楊笠和王慧玲捅了馬蜂窩?

兩年快過去了,她們依然是聚集火力的活靶子。

無他,因為太火。

而她們一路走紅不過氣,離不開自己的少數派身份。

楊笠在《脫口秀大會》有一句名言:

“為什么女脫口秀演員這么少?我哪知道啊?又不是我把其他女演員擠走的。”

楊笠再紅,她在脫口秀這個以男性為主的圈子里,也是少數派。

少,就意味著新。

公開表達女性個人化的生活觀察,在楊笠之前,幾乎是一片空白。

于是,在女性集體失語的基礎之上,她隨便說點什么——容貌焦慮、性別歧視、對女性的刻板印象,乃至用女性凝視來調侃男性......

通通都能翻出新花樣。

不怪張雨綺看了要感嘆:

“脫口秀的世界,終于不是只有直男的價值觀存在了。”

說來好笑又有點心酸。

我們等了太久,才在2020年等到女性的視角、女性的聲音,讓女性講述自己的個人體驗。

博主王慧玲一個個現象級視頻爆紅出圈,也基于此。

她用個人逃離基層女性命運的身體經驗,替廣大失語的基層女性發聲。

她講基層女性在婚姻中要承受的隱形成本:

家庭勞務價值、生育價值、養育孩子的過程中跟社會脫節的風險、競爭力下降......

她講女性要掌握生育的自主權:

在了解生育的生理和社會成本之后,依舊選擇生育并能承擔后果,為自己負責的母親,才是偉大的母親。

偉大在于清醒下的犧牲,而不是歌頌一個女性健全的生殖功能。

她共情被父母逼婚的女性:

催婚的父母,只是迫切把外界的壓力轉移到女性身上。

考慮女兒幸福的父母,不會催婚逼婚。

只有不知道高質量的婚姻為何物的人,才會告訴你忍一忍,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王慧玲這些樸素的觀點,確實影響了很多女性。

她寫的《基層女性》賣了十萬本,有人說“從來沒有人跟我如此清晰透徹地分析婚姻”。

說實話,王慧玲和楊笠的話語不太涉及多少高深的智慧,淵博的學識。

她們僅僅把身為女性的生命體驗剝開了、揉碎了,再分享出來,就已經能激起驚濤駭浪。

只因為從前的女性聲音太少,對比之下就顯得她們的觀點太新。

新到令人醍醐灌頂,也令一些人如芒刺背。

于是,她們就成了被攻擊的異類和靶子。

但她們會停止呼喊嗎?

不會。

就像同為女脫口秀演員的顏怡和顏悅所說:

“所有創作,不管是文學還是電影,都是為弱者服務的。

在婚姻里,女性就是很明顯的弱勢群體,也因為女性是弱者,她們的聲音一直沒有被聽到。”

女性的表達被抑制太久,她們的聲音一直被排除在男權話語體系之外。

是少數,是無足輕重,湮沒在歷史的灰塵中。

而女性的權利,正是從被允許發聲開始的。

我們也看到,發聲有用。

那些默認無法放在臺面上討論的女性話題,月經、性、生育......我們都已漸漸習以為常。

是那些少數女性不知疲倦的振臂高呼,才推動了集體意識的進步。

是她們,幫我們這些具體的個人,一步步解開了精神鎖鏈。

少數派聲音,被遮蔽夠了

身為少數派的,從來不止女性。

允許少數派的表達,與性別無關,與每個你我有關。

還記得2019年夏天,蔡依林因為《玫瑰少年》拿到金曲獎,她在臺上說:

“葉永志提醒了我,在任何情況我都可能成為某種少數。”

巧的是,為葉永志而寫的《玫瑰少年》,最近又有了新的爭議。

這次爭議,剛好是印證少數派聲音常年被遮蔽的最佳注腳。

葉永志的故事,你應該聽說過。

他因為外表清秀、舉止溫柔而遭致校園霸凌,有男同學在他上廁所時硬要脫下他的褲子,檢查看他是不是女生。

學校的老師知曉此事,但并未采取有效的措施終止霸凌。

22年前的4月20日,葉永志被發現倒在廁所,血流不止,搶救無效身亡。

蔡依林為此創作了《玫瑰少年》,紀念這個發出了控訴卻從不被聽到的男孩。

永志不忘記念 往事不如煙

生而為人無罪 你不需要抱歉

如今,“玫瑰少年”已經演變成一個文化符號。

代表那些勢單力薄、獨自抗爭而不能的少數派少年。

但最近,《玫瑰少年》被改編了。

說唱歌手GAI在這首溫柔、哀傷又有力量的歌里,加入了一段rap。

而他填的詞是這樣的——

我身體里藏著虎豹龍膽

壓制中學會反擊

扣動命運的扳機

這過來人走過低谷、迎接成功的世俗腔調,不能說跟玫瑰少年毫不相干,可以說是面目全非。

“永志不忘紀念”這句被刪除,葉永志的名字被隱去。

“反性別歧視、校園霸凌”的內核被遮蔽,玫瑰少年原本的聲音被剝奪。

難怪招來罵聲一片。

更諷刺的是,GAI曾公開發表過性別歧視言論。

“任何一個男生,千萬不要把自己打扮得特別復雜”,眼影、染發,都不可取。

強勢的主流價值觀,把稀缺單薄的少數派聲音壓制得毫無反抗之力。

這樣的情節,我們并不陌生。

我想到了鹿道森和劉學州。

他們都曾遭遇性別歧視、校園霸凌,背后也都有支離破碎的原生家庭。

他們也都曾呼救,但個體的聲音如此微弱,要么不被聽見,要么得到的回饋是滿滿的惡意。

直到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呈上一封遺書,人們才真正聽到少年刺痛人心的呼喊。

但為時已晚。

生活中,還有太多像他們一樣,是活在“次等人生”的少數派,被壓制,被無視。

比如盲人博主吐槽電梯摸不出輪廓,也沒有語音提示,建議電梯按鍵能有盲文。

但他得到的回復卻一片冰冷:

“優勝劣汰,成本太高。”

“你要一個城市為你服務。”

“沒必要為了個別人去改變所有。”

甚至還有人認真發問:

“從來沒見過盲人使用盲道,盲道建設是一種浪費嗎?”

殘疾人博主出門體驗無障礙設施,打卡網紅店,希望更多人習慣殘障人士出現在日常生活。

但有人立刻發表意見:

“坐輪椅干嘛還要來這里?”

老年人不會用智能手機,出行不便,我也聽到有人說過:

“逼著他們學,我就不信學不會。”

很多人都以為自己是永恒的多數,人群相聚的集體,給他們最大的安全感。

一旦有少數派出現,就是打破平衡的異類。

“閉嘴。”

“消失。”

“不關我的事。”

他們這樣說。

但一些人,一些問題,并不是不聽不看就可以假裝不存在。

時至今日,不要再讓少數派的聲音,跟千百年來女性的呼喊一樣,被遮蔽、被剝奪。

少數派的聲音,和你我有關

上野千鶴子說:弱者是被社會制造出來的。

這也意味著——

再強的人,也可能在某天被剝下自以為刀槍不入的盔甲。

或者有一天,我們都可能被推到社會邊緣,成為那個勢單力薄的弱者。

允許此時的少數派發聲,就是允許將來某天的自己成為弱者時,呼救能被聽到。

我們同時也看到,有人選擇用溫情對待身邊具體的有血有肉的人。

不會用智能手機的老人,可以被反向掃碼。

線上的求助帖浩如煙海,那些微茫的聲音總能得以擴散。

有人在某篇文章中找到了失聯二十多年的老同學。

全班同學幫他聯系民政部門、派出所、居委會,解決了物資短缺的問題。

一位網友的求助信息發布后,得到了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幫助線索。

最終,她94歲的外婆和74歲的舅舅得以平安回家。

她說:哪怕只有一個人看到,也是看到,蝴蝶就扇動了一下翅膀。

她姐在的文章下面,有辱罵,也常常會有贊賞和鼓勵。

他們說,你總是在為弱者發聲,你很勇敢。

是這些看見弱者、相信發聲有用的時刻提醒著我們:

文明社會不是野蠻叢林,它閃現著人性中共有的善念和守望。

而現實中,還有那么多為少數人扇動的翅膀,一次次掀起了急風驟雨。

比如《人物》最近報道的“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強制報告制度”的形成。

杭州一位警覺的醫生,在接診一個下體撕裂的13歲女孩時,選擇報警。

而一位敏銳的檢察官,發現了眾多隱蔽的未成年人被侵害案件中,沒被發現、沒進入司法程序的空白。

由此,關注未成年人安全的強制報告制度被推進,寫入《未成年人保護法》,上升為國家法律。

這意味著得知有孩子被傷害,報警就是我們的一種義務,而不是選擇。

在制度實施的近兩年里,全國共收到超過1600次報警。

每多一次報告,可能就少一個孩子受到傷害。

這是現代文明為身處弱勢的未成年人,提供的更往前一步的保護。

還有之前散裝衛生巾事件的大討論,讓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一種貧困,叫“月經貧困”。

月經貧困浮出水面,偏遠地區的女童衛生問題進一步被關注。

到今天,越來越多的姐姐在為山區妹妹的月經公益盡一份綿薄之力。

遠方的女孩和網線這端的我們,都是相隔千百里,但命運相連的姐妹。

我們一次次站出來為被家暴者、被霸凌者、被拐賣者發聲時,其實就是在為自己的姐妹、孩子、家人發聲。

回到文章的最初,不試圖捂住楊笠、王慧玲的嘴,而是讓她們發聲,就是讓未來某一刻的自己發聲。

文明之所以為文明,從來不在于對強者的優待。

而在于對弱者的憐惜和關懷。

所謂的弱者——

可能是女性,在絕望的婚姻中求助無門;

是孩童,有暴怒的父母,卻無力自保;

是老人,被時代狠狠甩在身后,孤立無援;

是殘障人士,連走出家門都是考驗;

是性少數群體,正當的愛卻不被認可......

同樣是生活,他們逼仄的空間、微細的聲量,總是被忽視、被壓制。

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尊重他們的每一次發聲,讓小的聲量共振成巨大的聲浪。

看見、聽見,然后推動關注,推動珍貴的往前一步。

每一次轉發,每一條留言,都是匯聚星河的點點星光。

監制 - 她姐

作者 - 粒粒安

微博 - @她刊iiiher

原標題:《楊笠還要遭受多少次侮辱?》

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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