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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R致敬勞動者特別策劃:你好,熊美蘭
今天是五月一日“國際勞動節”,這次我們將鏡頭對準了校園內的八位勞動者。讓我們禮贊勞動,致敬身邊平凡而偉大的勞動者。
策劃 | CBR傳播人編委會
統籌 | 舒涵
設計 | 趙欣悅
記者 |
康中紅 劉琪 廖詩晶 舒涵 譚曉慧 吳渝
王勇棋 閆潤秋 易天豪 邊紫一 符怡婧
黃郁 李蕊 毛奕文 邱帆 張奇蕊 張圣悅
黃淑娟 白娟霞 陸旭
鳴謝 | 布谷攝影

你好,熊美蘭
站定在幾個碩大的藍色垃圾桶中間,熊美蘭俯身一次又一次地揀出大包小包的垃圾袋。她撕開一個口子,剝開油膩膩的餐盒,將發臭的剩飯倒進泔水桶。為了提高效率,她沒有戴手套。
待泔水桶滿了,熊美蘭再彎腰把藍色大桶搬到一旁的小推車上。她顯得有些吃力,泔水在晃動。但她必須得快一點,在學生公寓12棟架空層,有4個這樣的垃圾點等待她去清掃。盡管她還有另外3名搭檔,一輪垃圾清理完還是要耗費她們2個多小時。
這是56歲的熊美蘭在師大工作的第四個年頭,少有人知的是,她是師大這塊土地上的原住民,在瑤湖校區落成之前,農民熊美蘭最擅長跟土地打交道。
利落的短發,個頭不算高,圓圓的臉上滿是歲月的刻痕,她總是微笑著,說話的聲音干脆明亮,給人一種和藹的感覺。
搬遷后的新家在與江西科技學院一街之隔的楊家村,來師大工作后,熊美蘭每天5:30左右起床給家人做早餐,自己也墊吧下肚子。22分鐘后,停放好電動車,她總是準時來到藍色垃圾桶前。
這是一份辛苦且“危險”的工作。
除了上下午各一輪的垃圾清掃(疫情后取消堂食后增加到了早中晚三輪),她們還需要在上午完成對樓道、公共浴室和洗衣房的清掃,一直持續到上午11:00。熊美蘭沒有著急休息,而是坐上了電動車,趕回家給兩個孫女和老伴做午飯。
厚實的老繭和斑駁的黑色傷疤占領了熊美蘭的手心,那是常年務農和垃圾清理時被碎瓷片或細牙簽等尖銳物留下的傷痕。一旦受傷,將伴隨細菌感染的風險。
14:00,熊美蘭又回到了臭氣熏天的垃圾桶旁,這位老練的環保衛士用自己樸素的判斷標準踐行著垃圾分類理念——能換錢的裝進蛇皮袋,不能換錢的丟入垃圾桶。蛇皮袋越來越鼓,慢慢高過了熊美蘭的腰。
“每天收集好的四五袋(廢品)可以換差不多10塊錢,給兩個崽崽買一點零食”,她笑著說道,眼眸清澈。“崽崽”是熊美蘭對兩個孫女的稱呼。
熊美蘭有段時間沒見過崽崽們了。
疫情打亂了熊美蘭的生活。根據學校疫情防控要求,熊美蘭和其他3名保潔員最近在12棟住了下來。12天,她數著日子,思念悄然滋長,像她的短發慢慢變長。

你好,徐春蘭
個子不高,但精神氣很好,徐春蘭總把開心掛在嘴邊。即便因為忙碌,每晚只能睡五六個小時,但因為滿意這份生意,她總是活力滿滿。
徐春蘭和丈夫在二食堂一樓盤下的“湖南牛肉粉”,憑借地道的口味和老板的熱情招攬了很多學生,從早到晚都是長長的隊列。
在進入師大前,她已有十余年的餐飲工作經驗。徐春蘭重視食品衛生與餐飲質量。上學期接手檔口后,她換掉了曾經布滿油污的灶臺,保證后廚環境的整潔,注重食材的質量、口感和新鮮。
兒女讀大學時曾向她抱怨,食堂的飯菜太少。因為這個,她希望自己這家檔口能盡力滿足學生的需要,讓學生吃得開心。收到“吃得飽”的回應,她從心里高興。
學校里做餐飲生意好,但勞動強度也更大。尤其是疫情期間,因為太忙,嗓子被油煙熏壞,變得沙啞,她費力地跟同學們交流著。
徐春蘭只讀過高中,但有一些教書的經歷,還曾評過“優秀共產黨員”。教化育人的觀念深植于心,有學生拿了飯就走,總會被她叫住,“你忘了一句感謝的話”。例外是有著急上課的學生下課后再去付錢,“只要你們學習成績好就好”。

你好,黃和生
在二食堂小吃街與六棟宿舍的交界路口,你總能看到一個穿著綠色襯衫的小老頭在低頭看書或配鎖。小老頭名叫黃和生,今年是他在師大的第18個年頭。
新校區2003年迎來第一批學生入校,而黃和生在2004年就來到了師大。最初他在后勤處務工, 2010年才開始從事配鑰匙,修物件。
黃和生空閑時最愛看書,他最喜歡看的書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學習綱要》和《紅色十講》。兩本書的封皮都已不同程度地翹起,并沾有些許污漬,但并不影響他在書里圈圈畫畫。這一頁折了個角,那一頁劃線和批注。
聊到書,他的嘴角一下子就有了笑意,嗓門也逐漸大了起來。他一邊翻到自己最近看到的書頁,一邊說“學就學通,學通就有用。”
對黃和生來說,從事配鑰匙這個工作,既是謀生,更是為同學服務。“完全為人民服務是做不到,因為還要吃飯嘛。但我不是為了賺錢而賺錢。”
沒封校前,黃和生傍晚7點左右收攤,回家和家人吃晚飯。但現在因為疫情封校,他回不了家,營業地點也從一個變成了兩個。白天還在小吃街,晚上只要不下雨,他就會將配鎖家伙放上小推車,一步一步推到十三棟。在路燈下邊營業邊看書,待到十點多才回到學校安排的住處。
如此周而復始的生活已持續了近50天。,他想念疫情前和家人熱熱鬧鬧吃晚飯的時光。解封后,他最想做的事是回到家,和家人團聚。然后照常配鎖、修行李箱,抽空看看書。

你好,李彬
“文明咱六棟,個個銘心中。每天進一步,感謝各位兄。” 在6棟擔任宿管職務的李彬,平時愛寫點小詩來抒發對生活的感概。
李彬來自江西九江,原先在國營企業工作,下崗后去九江財經職業學院經商。2018年跟隨在昌工作的女兒來校,這是他在師大的第四年。
6棟的同學都稱他為“兵哥”或者“大叔”——李彬常以敬禮的方式和同學打招呼,右手自然懸上右眼角,嘴角上揚,其動作之標準不亞于經過正式訓練的軍人。
不同于其他宿管習慣用小黑板發布生活瑣事提醒,李彬更喜歡在幾千人的QQ群里活躍發言。
“今日閃動忽下雨,回寢匆忙把澡洗。浴后又把手環丟,幸有熱心棟友幫。六棟親友互幫助,生活有愛樂無憂。”這是六棟一同學因丟了手環而被李彬“懲罰”寫的詩。
言辭詼諧的打油詩發表在群里,調侃間,無形增進了六棟同學間融洽和諧的關系。
“作為一個值班員,一定要有責任心,愛崗敬業;還要有觀察能力和洞察能力。” 除了看好大門,力所能及協助解決學生困難,李彬更多是以長輩的目光注視著進進出出的同學。
“眼觀天黑黑,感覺雨來飛。衣鞋成雙對,可否收回歸。”李彬常用這樣的詩來提醒同學們及時收衣服。而當涼風陣起,“你們高興而來,也要平安回家”。

你好,羅洋
飯點,羅洋忙得停不下來,剛送完一批新鮮出爐的炸雞漢堡,就得趕著送下一批。對于這樣忙碌的生活,身材魁梧的內蒙漢子羅洋已經習慣了。
來到江西師大是個意外。原本他在俄羅斯做跟家鄉滿洲里的外貿,疫情爆發后被迫回國。原本打算南下廣州,結果又正好在網上看到師大有店鋪招租。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他和妻子開起了0090炸雞漢堡店。
第一次在校園做生意,客人都是和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學生,他會情不自禁把點餐的同學喚作“小孩”。“小孩”們也會親切地向別人提起那位“0090大叔”,電話里說上一聲“元旦快樂”,下暴雨時給他發短信提醒“注意安全”。
羅洋心里都記著,看到那些熟悉的電話號碼,在他們下來取餐時,不忘跟他們嘮上兩句。
但有時候,比如天氣惡劣,學生等的時間長了些,矛盾沖突也就難免。羅洋也不急,等他把火發泄完。他就想著,還是小孩。
因為疫情防控需要,羅洋一大家子被“困”在校內,選擇住在庫房和車里。盡管他的生活只是重復著送餐,但他還是希望疫情快點過去,繼續自己的生活。

你好,劉春鳳
劉春鳳今年快六十了,她愛笑。
1983年從上饒來到南昌,先在紡織廠上班。隨著女兒、兒子相繼出生,劉春鳳的重心轉移到家庭,成了一名全職太太。做一名老師教書育人,是劉春鳳一直未能完成的心愿。
小時候家里緊挨著一所小學。17歲那年,鄰居家大兩歲的姐姐當上了老師,劉春鳳每天跟在后面,看她教書,和孩子們一起聽課。這種情節熏陶到了女兒,劉春鳳的女兒后來在一所特殊教育機構當上了老師。
劉春鳳如今的工作是學校圖書館的一名場館管理員。每天和學生打交道,開關教室門。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一點。
“準備關門了,把東西帶好”,每天晚上九點半,劉春鳳起身提醒。她開始檢查門窗,收整桌面,疏導人員,用腳丈量圖書館和自習室里里外外,直到閉館時間最終到來,劉春鳳再巡走一遍,確保每個館(室)落鎖。
不能預料意外什么時候來,劉春鳳一刻不能離開。在圖書館的日子,大多漫長又無聲,偶有例外的是,劉春鳳幫一位學生尋找失物到十一點。
處理完零碎的瑣事,劉春鳳會在自己的座位前看養生方面的書。也有壓力大的考研學生,經常找劉春鳳傾訴苦悶。
曾有幾位考研學生,由于資料書籍太多,不好抱回去,劉春鳳讓她們將書籍堆在她的小房間里。考研結束后,幾位學生買了些水果表示感謝,劉春鳳沒有收,她說學生們還沒有收入來源。
“我找到工作了”“我已經面試上了”……每年畢業季,是劉春鳳最欣慰的時候。曾和她交流接觸過的學生都會來向她報喜,即使有些學生叫不上名字,但劉春鳳總能將他們和或寒風中背書或奮筆疾書的背影聯系起來。
又到了晚上九點半,劉春鳳又會是今晚圖書館最后一個離開的人。

你好,謝越華
天剛蒙蒙亮,車輛行人星星點點。疫情防控下,“二橋”望城門前門可羅雀。
謝越華推門從狹小的保安室出來。他身著黑色保安服,左臂別有“師大安全110”的紅色袖章,口罩和保安帽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只剩和善有神的雙眼在外面。
今年五十六歲的他一年多前從煤礦調度員崗位退休,因為閑不住,應聘了師大安保工作。
比起之前關乎幾千人生死的煤礦調度員工作,在師大的安保工作擔子似乎要輕松許多。但謝越華一刻也不愿放松。
早上7點至8點,中午1點至2點,是人員進出的高峰時間,也是謝越華最忙碌的時刻。謝越華和同事拿著測溫槍,為或步行或騎電動車的教師、工友逐一測溫、檢碼。他胸前掛著個印有二維碼的證件牌,方便不會使用小程序的工友掃碼。各項檢查完畢后才會放行。
望城門一向是后勤服務人員每天上下班的“必經之路”。疫情之下,檢查程序變多,出入要求更加嚴格。最近他經常陷入疫情防控規定和后勤工友因生活需求要求出校的兩難,必須從中解釋、周旋以及處理。“有理說不清”是他這段時間從事安保工作的最大無奈。
當然,他也在收獲快樂,并把這份快樂的獲得歸功于“孩子們聽話,素質高”。
六七十年代在煤礦看過太多,因為沒有接受到好的教育,很多孩子被迫從農村、大山來到煤礦艱難求生。而現在,年輕人們能在校園接受好的教育,他為此欣慰,笑臉盈盈。

你好,鄭少芝
一食堂二樓翻新開業后,一家名叫“土黃牛肉粉”的米粉店俘獲了眾多師大人的胃。
短發,大眼睛,喜歡露齒笑,魚尾紋給人一種滄桑感,又極富親和力。鄭少芝這個略帶港風的名字,能使你將與香港演員惠英紅聯系起來。
早年做衛浴生意,因收賬困難,萌發了轉行想法。在朋友的介紹下,鄭少芬和丈夫8個月前從貴州來到了師大。
早上8:30趕到食堂后,首先要做的是熬制牛骨湯。由于店鋪在二樓靠里,少有人在早餐時間上門。“放點鹽,放點姜,放點雞精,用小火慢慢熬”,鄭少芝會用手機拍下熬湯的片段,然后加上《舌尖上的中國》配樂發抖音。
她在美團等外賣平臺上開通了配送服務,月售520,評分4.5。收到過的投訴大多集中在催單、送錯或者送丟。
單子被派錯,問題出在自己,鄭少芝會連忙道歉,找補救的法子。騎手送錯單或配送太慢,責任不在自己,“鍋還得靠商家來背”。但碰到說話難聽的學生,她也會選擇懟回去。
鄭少芝慢慢在平臺上沉默了,她對評價逐漸脫敏,有好評偶爾會回個謝謝,除非是商品質量上的問題,“惡意”的差評她也不想再去解釋。生活就這樣平淡地流淌著,偶爾碰上一道彎,鄭少芝也就順勢一轉。
在師大這8個月間,只有寒假才能夠回家,陪孩子——她有三個孩子,間隔四歲,大女兒上初三了。
如果有一個假期給到鄭少芝,一個獨屬于她的時間,鄭少芝想去做什么呢?
“帶小孩去旅游,夏天的話,一個行李箱可以把一家人的衣服都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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