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中國之聲《新聞縱橫》報道，今年5月，中國之聲連續報道了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被指為民營醫院“攬生意”，兩家醫院關系曖昧的新聞。記者調查發現，總醫院的多位中層干部入股民營的寧夏慈濟醫院，患者認為總醫院的大夫涉嫌 “假公濟私”。報道播發后引起各界關注，寧夏衛計委及時回應稱，兩家醫院關系復雜，將派出多部門組成的調查組，進駐總醫院展開全面調查。

近日，寧夏衛計委公布調查結論。寧夏衛計委認定，總醫院存在“違規參與慈濟醫院設置、公職人員違規持有民營企業股份、部分醫師違反多點執業和行業作風規定”等違規違紀問題，責成寧醫大總醫院立即終止與寧夏慈濟醫院的管理關系，并要求慈濟醫院停業整頓。

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在寧夏地區聲名遠播，它擁有方圓五百公里內百分之八十優質的醫療資源。患者到這里來看病，沖的就是總醫院的牌子，但今年5月，當地多位患者向央廣反映稱，到總醫院看病，大夫卻開條子，讓他們到一家民營的寧夏慈濟醫院去看病。不少患者難以理解：“作為患者來說，中間又耽誤了時間，又多余掛個號。”

兩家醫院到底是什么關系？此前，從寧夏醫大總醫院辦公室、醫務處，到寧夏衛計委有關部門給出的答案，都不一致。

根據寧夏衛計委近日公布的調查報告，2015年9月，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與慈濟醫院簽署合作框架協議，確定托管關系，慈濟醫院每年支付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醫療收入2%的管理費，因未制定實施細則，沒有執行。但慈濟醫院院內門診由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副主任醫師以上職稱的專家坐診，住院部醫師由總醫院相應科室各級醫師組成的診療組參與診療。

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介紹：“通過查財務等文件，發現慈濟醫院給醫科大學總醫院的那些專家，支付了坐診費，給相關部門負責人發放勞務津貼，而且他們的會議紀要里頭，有科室收入結余中加大提成比例的記錄。”

寧夏衛計委的調查報告中披露，總醫院科主任級別領取的勞務津貼為每月兩千元。而對于提成比例，心血管內科、皮膚科等科室提成比例為40%，其余科室是30%。慈濟醫院手術費50%返科室，剩余50%才歸慈濟醫院收入。

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介紹，他們還發現總醫院存在多處違規違紀問題，尤其是1000多名公職人員違規持有民營醫院的股份，“總醫院違規參與寧夏慈濟醫院的設置，一千多名公職人員違規持有民營醫院的股份，總院在慈濟醫院執業的醫師違反多點執業和行業作風的有關規定，當時我們調查的時候，慈濟醫院的人員資質不符合醫療機構的基本標準。”

慈濟醫院是北京金加得投資有限公司申請，2013年8月經寧夏衛計委批復，同意設置、批準籌建的營利性綜合醫療機構。但其工商登記顯示，慈濟醫院共有7名股東，而有6人來自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法人代表徐克寧，時任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副院長。慈濟醫院的設立，總醫院扮演了什么角色？

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表示：“衛生行政部門對它的審批，審批的是北京金加得投資有限公司來設置這個醫院，而不是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結果一個月以內，它就撤資了，根據總醫院的會議紀要，等于從頭到尾是總醫院在設置這家醫院。”

經調查，來自總醫院的6名股東，均為在編在職或者退休職工。但這6人是代持股人，所持股額由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1591名工作人員集資組成，出資員工與注冊股東簽訂《協議書》，每個員工投資入股金限額為5萬元以內。

此外，根據寧夏衛計委的調查，寧夏慈濟醫院共有124名執業醫師，其中122名為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的醫師，均已多點執業備案，122人中10人是總醫院的退休醫師，注冊護士60人，藥師8人。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介紹：“只有2個人是在慈濟醫院注冊的醫師，122人都是第二個執業地點是慈濟醫院，它不符合醫療機構設立的基本標準。”

寧夏衛計委還調查了慈濟醫院的患者來源情況。調取2017年1-5月住院患者1189人信息，電話回訪67人，其中31人首診在寧醫大總醫院，由總醫院的醫師介紹到慈濟醫院檢查治療。

寧夏衛計委認定，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是慈濟醫院的實際管理方，利用公立醫療資源為職工謀福利。慈濟醫院給總醫院相關負責人發放勞務津貼、支付科室提成等，違反了醫療衛生行風建設的相關規定。責成總醫院立即終止和民營醫療機構的類似管理關系。

中國之聲持續關注此事后的7月19日，寧夏衛計委官方發布消息，要求寧夏慈濟醫院整改停業三個月。期間不得開展門診業務，收治新病人。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表示：“調查中發現的問題，我們立刻對它進行校驗，三個月的整改期，如果慈濟醫院人員資質等還不夠，就把慈濟醫院的衛生執業許可吊銷了。”

記者近日來到慈濟醫院，雖然大門照常開著，但慈濟醫院的門衛告訴記者，醫院最近不接診，讓過段時間再來。

目前，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正在整改過程中，違規集資入股民營企業的員工，已經全部完成了清退，代持股人擁有的80%股份，已轉手給寧夏朔方控股股份有限公司。根據工商登記顯示，8月8日，雙方完成了工商登記變更。

根據寧夏衛計委的要求，總醫院在慈濟醫院多點執業的持股醫師，已經注銷了在慈濟醫院的執業地點。而對于各方質疑，寧夏醫科大學總醫院院長楊銀學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整個事件中，病人的利益沒有損害，很多病人都是因為這樣一個小型醫院，跑了幾百公里來總醫院看病，就及時看到專家門診了。

總醫院方面向記者提供了5份院長辦公會議紀要，時間跨度為2012年-2016年。這些文件中記載，慈濟醫院從設立到人事任命，都經過總醫院班子的集體研究決定。其中一份2014年2月的一次會議記錄，同意在編在崗職工以委托投資的形式，參與寧夏慈濟醫院的股金籌集活動。院長楊銀學稱：“有問題就是職工的股權在報道之前還沒有來及轉出去，因為2013年政策允許(職工集資入股民營醫院)，2015年政策不允許了，2016年開始轉，現在是2017年，八千萬的股權哪那么容易就轉了呢？”

楊銀學稱，起初總醫院參與設立慈濟醫院，是為了解決外地患者到總醫院來，等待幾天都掛不上專家號，恰逢當時的相關政策允許醫療機構間的合作和幫扶，才有了員工集資入股民營醫院。而2015年，寧夏回族自治區紀委出臺相關文件，不允許公職人員投資辦企業。楊銀學表示，紀委的文件印發后，他們沒有收到，他們的大夫屬不屬于公職人員，也沒有理解透徹。

對此，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表示：“醫科大學對他們進行清理工作。他們當時已經在清理了，說明他們知道這個事，但是沒有退掉。那就應該有一個態度，逐步退掉，但是直到我們去調查的時候，八千萬還一分都沒有退。”

公立醫院和民營醫院的合作，紅線在哪里？寧夏衛計委參與調查的相關負責人表示：“它可以辦非營利性的機構，但是公立醫院不允許再辦營利性的機構，核心是非營利性醫療，而慈濟醫院在當時辦許可時就是營利性的醫療機構。”

寧夏衛計委已將部分公職人員違規持股、違反行業作風等問題，移交寧夏醫科大學進一步調查處理。作為總醫院的直管單位，寧夏醫科大學黨委、紀委對此事是什么態度，是否負有一定責任？記者就此聯系寧夏醫科大學黨委宣傳部部長，未給予明確答復。

隨著總醫院和慈濟醫院的全面脫鉤，各方關注可以畫上句號。但此事相關問題帶給醫改的啟示，仍值得有關部門總結和思考。

（原文題為《寧醫大總院千名公職人員集資入股民營醫院 寧夏衛計委公布調查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