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還不夠成熟，就算有最好的初衷，也往往會造成惡果

2022-04-09 18:1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偷嘗禁果、墮胎、被開除，聽起來是不是很像“疼痛青春”電影的標配？這是德國表現主義先驅弗蘭克·韋德金德的成名作《青春的覺醒》中的情節。這一部曾被禁演了近100年的劇本穿越到19世紀末德國式的“青春”，講述了在德國最壓抑年代，三個初中生性意識萌發后所經歷的迷茫探索。

故事一開始，天真浪漫的雯德拉對“鸛鳥送子”傳說產生了懷疑，其母親卻拒絕給出正確解答。在與梅修爾偷嘗禁果意外懷孕后，其母親為了保護文德拉的“清譽”將其送往江湖醫生處墮胎，導致文德拉因“貧血”死亡。而梅肖爾和好友，也同樣經歷著性覺醒帶來的悲劇……少年作為自然、純真、未受道德污染的生命力的象征、“野性的，美麗的”生靈，最終被反自然的、充滿謊言迂腐的社會勢力所扼殺。

就是這樣一部抨擊當時德國社會黑暗的劇本，一經面世，便遭到了當局的批判和禁演。韋德金德出版這部劇本的時候會不會想到，要經過近100年的斗爭，它才能正式登上舞臺。韋德金德于1891年出版該劇本，但因為里面大膽談論了同性戀、墮胎、性等“敏感”話題，即刻遭到禁演，直到15年后它才得以在德國首演。然而首演后，大膽的舞臺表現仍引起了巨大爭議。此后幾十年，這部劇在許多國家都被禁演，直到1999年，歌手鄧肯·謝克、史蒂芬·賽特決定打破禁錮，將其搬上百老匯，正要首演之時，又遇到911事件，這一等就來到了2006年，《青春的覺醒》開始在外百老匯上演，最后成功登陸百老匯，狂攬了當年托尼獎八項大獎，終于將韋德金德這個劇本推向了世界。

作品簡介

《青春的覺醒》于1891年出版，是韋德金德的第一部劇本。這部劇本諷刺的是當時社會對性話題諱莫如深的風氣。韋德金德評價這部作品是不失幽默的，他試圖將悲劇的故事情節與喜劇的元素結合起來，塑造一種非典型的悲劇氣氛。他說，這部作品中幾乎所有場景都是他個人成長經歷中真實事件的體現。而劇中人物也是根據真實原型創作出來的，其中既有以作者本人為原型的人物，也有以作者學生時代的朋友為原型的人物。劇中表現了青少年對性的好奇和迷惑、對待性行為的無知，也表現了家長對待性教育的回避態度。所描寫的劇情都是當時德國社會性壓抑風氣的寫照。

在這部劇作中，作者安排了如強奸、自慰、性虐待等場景。因此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爭議，導致這部作品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公映。在Artur Kutscher寫的韋德金德傳記中如此評價這部劇本：“它毫無疑問是一部充滿了詩意的作品。由于作者對于人物性格深刻而傳神的描繪、規整的形式以及生動而充滿意境的語言，使得這部劇本在任何時代都足以引起轟動。”

作者簡介

弗蘭克·韋德金德（Frank Wedekind）：1864年7月24日出生在德國漢諾威，于1918年3月9日在德國慕尼黑逝世，是德國著名作家、劇作家和演員。

韋德金德的父親弗里德里希·威廉·韋德金德是一名婦科醫生，是左翼自由主義者，1849年逃亡美國舊金山，挖金礦發家并娶了德國火柴發明者弗里德里希·卡莫爾的女兒艾米莉——韋德金德的母親。

1872年秋天，韋德金德隨全家搬到瑞士，就讀于瑞士阿爾高區學校，后轉入阿爾高州校，在那里度過了他的青春期。韋德金德中小學時期過得并不開心。他雖然出生在德國，卻仍舊被當時的同學當成是美國來的外國人。他也一直不是一個所謂的“好學生”。在Artur Kutscher所寫的韋德金德傳記中對此也有所記述。

1884年，他遵從他父親的意愿上了大學，卻在大學期間深深地被戲劇文學和波西米亞主義所吸引。1887年開始為新蘇黎世報的文藝專欄寫文章。1888年10月，韋德金德的父親過世。他得到了20000法郎的遺產。可是，他僅用了三年時間就將這筆遺產揮霍一空。此后，韋德金德仍然活躍在文藝界中，創辦周刊，寫詩，并因為詩作諷刺國王而被逮捕過。1914年，50歲的韋德金德才真正意義上地將藝術作為自己畢生從事的職業，實現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他的詩歌還影響了德國另一位著名劇作家貝托爾特·布萊希特。

韋德金德時常在他的作品中批判德國傳統的性道德觀念，諷刺衛道士。因此他的作品經常無法通過當時的文化審查。

精彩段落

伊瑟：雯徳拉那個時候去了我們家，還給我媽媽帶了罐頭來。而我在伊斯鐸·藍島家呆了一整天。他把我找去畫圣母瑪利亞，手里抱著圣嬰耶穌。藍島這人是個惡心的笨蛋。唉，就是根墻頭草！

——你是不是喝了酒現在正頭疼？

莫里茨：昨天晚上喝的！我們像河馬一樣大喝特喝。喝到早上五點我才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伊瑟：只要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啦。

——也有女孩子在嗎？

莫里茨：有阿拉貝拉在，那就是個啤酒女神，安達盧西亞女人吶！

——酒館老板讓她獨自和我們呆了一整晚。

伊瑟：看你樣子就知道了，莫里茨！

——我沒有過醉后頭疼的經驗。去年狂歡節時我三天三夜沒有沾過床，也沒脫過衣服。從舞廳出來就進了咖啡館，中午去貝拉維斯塔飯館，晚上是叮兒當兒酒店，夜里又回到舞廳。蕾娜也在，還有胖妞薇奧拉。

——第三天晚上亨利西找到了我。

莫里茨：他在找你嗎？

伊瑟：他被我的手臂絆了一下。我當時正不省人事地躺在街頭雪堆里呢。然后我跟他回了家。整整十四天我都沒離開過他的屋子

——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早上我必須裹著他的波斯睡袍，晚上套著黑色的侍從服飾在房間里走；脖子上、膝蓋上還有手臂上都鑲著白色的花邊。他每天按照不同的造型給我拍照。一次是坐在沙發扶手上扮做生殖女神阿里阿德涅，一次扮作宙斯的情人麗妲，一次是人間絕色甘妮蜜，還有一次趴在地上扮成女性版的尼布甲尼撒大帝。他這個人還醉心于殺人、槍擊和自殺。清晨他拿著手槍上床，裝滿子彈后把槍放到我胸口說：你敢眨一下眼，我就開槍！

——啊，他真會開槍的，莫里茨，他真的會開槍啊！

——然后他把那玩意兒像吹管似的塞進嘴里。這場景激發了我自衛的本能。然后…… 啊，子彈差點就從我的脊柱里穿過去啦。

莫里茨：亨利西還活著嗎？

伊瑟：我怎么知道！

——他家床鋪上方的天花板上鑲著一面鏡子。廂房里顯得又寬敞又明亮，就像劇院似的。你可以真實地感受自己懸掛在上空的樣子。我這幾個晚上一直做噩夢。

——上帝啊上帝，讓天早點亮吧！

——晚安，伊瑟。等你睡著了，就漂亮得只等人來謀殺啦！

莫里茨：這個亨利西還活著嗎？

伊瑟：上帝保佑他活不成！——那天他出去買苦艾酒的時候，我套上大衣溜到了大街上。那會兒狂歡節已經結束了; 警察攔住了我問，為什么我會穿著男式大衣？然后我被帶去了警察總局。接著諾爾、翡冷多夫、帕丁斯基、施比勒、奧克諾莫普，總之普利皮亞的全部人馬都來了，為我做了擔保。他們租來馬車把我送到了阿道拉的畫室。從此以后我就忠誠于這個群體啦。翡冷多夫是只猴子，諾爾是頭豬，博也科維奇是貓頭鷹，魯伊森是鬣狗，奧克諾莫普是駱駝。

——正因為這樣我才愛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再也不愿意追隨別的人啦，哪怕滿世界都是天使和百萬富翁呢！

莫里茨：……我得回去了，伊瑟。

伊瑟：一起去我家吧！

莫里茨：……為什么？

——去干嘛呢？

伊瑟：去喝剛擠的羊奶啊！我再給你燙個卷發，給你脖子上掛個鈴鐺。

——我家還有一架小木馬，你可以拿來玩玩。

莫里茨：我得回去了。我滿腦子都是作業呢，薩珊王朝、耶穌教義和平行六面體。

——晚安，伊瑟！

伊瑟：睡個好覺！……你們還常去印第安帳篷那邊玩兒嗎，梅修爾·嘉博還把我的斧子埋在那里呢…… 唉！等你們的日子活到頭的時候，我早就躺在亂墳堆里啦！（快步走下）

莫里茨（獨自一人）：只要一句話。——（他喊道）伊瑟！

——伊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