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對烏克蘭發起的“特別軍事行動”以及隨后俄羅斯與西方的博弈，給歐盟的能源供應蒙上巨大陰影。一個多月以來，歐盟對俄羅斯施加多輪制裁，計劃逐步削減從俄羅斯的能源進口，而俄羅斯亦要求歐盟等“不友好”國家和地區購買俄天然氣用盧布結算。

一直以來，歐盟從俄羅斯進口大量化石燃料，其中約40%的天然氣消費都來自俄羅斯。由于擔心俄對歐能源供應存在大幅減少甚至中斷的風險，歐盟國家政府在開拓其他進口渠道的同時，也開始呼吁民眾和經濟界節約能源。

家中暖氣最高設定在19攝氏度，“穿上暖和的背心或毛衣、襪子和拖鞋”；晚上將暖氣調到15度；淋浴不超過5分鐘……這是荷蘭政府在4月2日啟動的全國性節能活動中向民眾發出的建議。

“每一立方米沒有燒掉的天然氣都有幫助。”德國副總理兼經濟與氣候保護部部長羅伯特·哈貝克3月30日通過德國電視一臺呼吁道。

當地時間2022年3月30日，德國柏林，利希特費爾德發電廠。 人民視覺 圖

調低暖氣，降低車速

德國于3月30日啟動了天然氣緊缺三級應急方案中的第一級“預警”。如果應急方案升到最高的第三級，德國政府將出面干預分配國內供氣。奧地利同樣啟動了這一級預警。

歐盟國家發電和取暖較依賴天然氣，在氣候較為寒冷、集中供暖普及的國家，調低暖氣溫度成為“首選”的節能方法之一。經合組織（OECD）下屬的國際能源署（IEA，該組織成員國主要為西方發達國家，不包括俄羅斯）3月3日發布了一份名為“歐盟減少對俄羅斯天然氣依賴的10點計劃”的報告，其中提到歐盟建筑物內供暖的室內平均溫度在22攝氏度以上，而每調低一度暖氣，每年就能節約大約10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而且還能節約取暖費用。

荷蘭政府在4月2日啟動的一項全國性活動中，呼吁家庭和企業減少使用能源。“我們的能源賬單在漲價，我們現在必須減少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我們想要應對氣候變化。這就是我們要更快地節約更多能源的原因。”活動網站如此解釋道。此外，荷蘭政府還計劃提升250萬套住宅的隔熱性能，從而提高能源效率。

從3月30日起，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的市政府以及一些公司和組織的建筑開始將暖氣調低3攝氏度。該市政府官網當日發布的新聞稿稱，將暖氣溫度從21度下調到18度能夠節約15%的天然氣。如果市政府工作人員覺得太冷，也可以手動將暖氣溫度調高。

不過一些調低暖氣的想法也引發了爭議。在阿姆斯特丹市政府的新聞稿下，一位名為“Akua”的網友留言道，“我們家一直把暖氣開在18度，從1月起是15度。這么多年開21度真是浪費錢！！”

德國西南部的巴登-符騰堡州農業部長彼得·豪克（Peter Hauk）3月23日在州議會中表示，“冬天（室內）15度穿毛衣能忍得住，這樣不會死人的。但是在其他地方（指烏克蘭）有人死亡。”這一言論隨即在網上遭到批評。一名網友諷刺道，“反正他住在有地暖的舒服房子里。”豪克次日對德國西南廣播電臺（SWR）解釋稱，這一表態是“象征性”的，他認為包括工業界在內德國各界都需要作出貢獻。

3月18日，人們在德國法蘭克福一處加油站為汽車加油。近日，德國油價大幅上漲。　新華社 圖

與此同時，可能出現的能源短缺再次點燃了德國長久以來的高速限速爭議。一直要求實施限速的綠黨“舊事重提”，自民黨等黨派則堅決反對。在社交平臺上，支持者和反對者也爭論不休。

德國部分高速公路路段存在限速，但沒有全國性規定，一些組織和黨派一直以環保為由要求進行全面限速。德新社援引德國聯邦環境局的說法稱，相較每小時110公里的速度，一輛典型汽車以每小時90公里的速度行駛相同里程能夠減少23%的耗油。

有類似考慮的不止德國。據路透社報道，丹麥也考慮暫時降低高速的最高速度限制，愛爾蘭氣候行動、通訊與交通部長埃蒙·瑞安（Eamon Ryan）表示降低車輛駕駛速度能節約燃油。

盡管法國對俄羅斯能源依賴程度較低，但法國能源監管委員會（CRE）主席讓-弗朗索瓦·卡倫科（Jean-Fran?ois Carenco）也通過法國《回聲報》呼吁各界節能：“不管是通過調低暖氣（溫度），還是減少空調和燈光使用。這是緊急事件，所有人都應該行動。”

對歐洲社會和政界來說，除了現實考量，節約能源還有政治和道義的重要性。哈貝克本月早些時候曾說，“想要對普京造成一點傷害，就要節約能源。”歐盟委員會副主席蒂默曼斯則稱，“你選擇消費多少能源，共同決定了我們應對俄羅斯的強硬程度。”

這是4月2日在荷蘭海牙市一處加油站拍攝的油價顯示牌。  新華社 圖

民眾能否“買賬”？

除去政界，許多歐洲媒體也開始紛紛刊登有關節能的報道和建議。德國電視一臺網站刊發了一篇題為“專家建議——節能就是這么簡單”的文章，列舉了開車、廚房、使用電腦和手機等場景中的節能建議。《法蘭西西部報》（Ouest France）回顧了1973年面對石油危機時法國等國的節能措施，包括限制車速和建筑供暖溫度等，而法國當時還在23點后停止電視節目，晚上熄滅商店櫥窗燈光。

德國美因茨的一家消費者中心表示，近期關于如何節能的問詢明顯增多。以上種種現象不僅僅是出于“斷供”的擔憂，也是消費者面對能源價格上漲的自然反應。去年西歐就已經遭遇了嚴重的“天然氣危機”，天然氣和電力價格飆升；今年由于烏克蘭局勢，國際油價又大幅上漲。歐盟統計局4月1日發布的數據顯示，歐元區3月的通脹率高達7.5%，“領漲”的主要商品是能源。

英國卡迪夫大學心理學高級講師克里斯蒂娜·德姆斯基（Christina Demski）告訴路透社，能源價格上漲，加上聲援烏克蘭的愿望，使得歐洲民眾可能愿意接受節約能源的信息。她同時表示，不應要求已存在困難的家庭改變消費行為。

路透社3月31日報道指出，許多歐洲國家政府此前避免呼吁民眾節約能源，但近期釋放的信息開始發生轉變。總部位于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的布魯蓋爾（Bruegel）智庫高級研究員西莫內·塔利亞彼得拉（Simone Tagliapietra）對路透社表示，各國政府幾個月前就應該呼吁節能，但是政客不愿這么做，因為發出這樣的信息“有緊縮的味道”。

在節能問題上歐盟國家還有很大空間。在歐洲一些地方，許多商店在晚上關門后仍然亮著櫥窗燈光。法國在2013年就出臺規定，要求非居民樓從凌晨1點起關閉櫥窗和外窗的照明。今年2月，也有瑞士議員提議禁止夜間櫥窗和廣告照明。

政界對能源問題應對不當也可能造成負面結果，比如法國政府2018年計劃上調燃油稅，卻成為“黃馬甲”抗議運動的導火索。

為應對能源價格上漲以及可能出現的短缺，除了節約能源，各國還在開拓進口渠道，進一步推進可再生能源發展，并出臺能源補貼。哈貝克3月30日表示，德國通過進口液化天然氣（LNG）能夠在今年夏季填滿天然氣儲氣設施。法國從4月1日起提供每升汽油0.15歐元的補貼，為期4個月；瑞典、荷蘭和比利時則降低了燃油稅。

總部位于英國倫敦的智庫“歐洲改革中心”（Centre for European Reform）專注能源政策的高級研究員埃莉薩貝塔·科爾納戈（Elisabetta Cornago）對美國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表示，政府發出清晰信息加上提供經濟刺激，可能會讓消費者更能接受自愿節約能源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