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上午，伊朗首都德黑蘭兩處標志性場所遭到連環恐襲，造成12人喪生、40余人受傷。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迅速宣稱對此負責，且發布了相關恐襲的視頻。此后，伊朗國家安全理事會副主席賽弗哈伊說，在首都德黑蘭發動連環攻擊的襲擊者來自伊朗，并已加入了IS。伊朗一直是中東的“穩定島”，首都德黑蘭的安全形勢一直不錯。此次暴恐出乎意料，卻足具象征與實質意義。

IS瞄上伊朗很久了

從時間上看，目前正值伊斯蘭教齋月，齋月在極端恐怖勢力眼中是發動襲擊、擴大影響的好時機。去年齋月，中東及世界多國都發生了重大恐襲。6月7日是伊朗開國領袖霍梅尼忌日后的第4天，6月4日最高領袖哈梅內伊還在霍梅尼陵墓公開演講。從地點上看，霍梅尼陵墓可謂伊朗神圣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而議會也是伊朗重要權力機關之一。恐怖分子選擇上述時間、地點，政治指涉和象征意義再明確不過。

對IS而言，此次恐襲無疑是一次重要行動。IS奉行極端保守的意識形態，視什葉派為異端，必欲除之而后快，故自興起以來一直謀求對伊朗實施恐襲。此番終于撕開了波斯防線的缺口。伊朗上一次發生嚴重的襲擊事件是在2010年，當時，恰巴哈爾市一座清真寺遭遇自殺式炸彈襲擊，造成至少36人死亡，50多人受傷。

這些年來，老牌恐怖組織如“基地”在其鼎盛時期也沒能在伊朗制造禍端。在IS老巢摩蘇爾遭圍攻、江河日下的頹勢下，這次恐襲無疑給IS為恐患外溢、爭奪“圣戰”主導權提供了最新的注腳。更具象征意義的是，IS早已在伊朗的東西鄰國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建立存在。在滲透伊朗之后，從中東腹地到南亞的暴恐通道似已貫通。

恐襲隱患早有苗頭

德黑蘭暴恐絕非空穴來風，細思之則在情理之中。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中東、南亞是全球兩大暴恐策源地，伊朗夾于其間，難免受波及。至少是從2015、2016年以來，伊朗受到的恐怖威脅、安全隱患已經逐漸地浮出水面并趨于嚴峻。

首先，IS加緊波斯攻勢。IS通過社交軟件、散發波斯語材料等大力招募伊朗人入伙。已有伊朗籍恐怖分子實施自殺暴恐，甚至在阿富汗等國為當地IS分支作戰。尤其是2017年3月，IS發布首部波斯語視頻，號召伊朗的遜尼派反抗什葉派統治。在此影響下，伊朗籍恐怖分子回流制造恐襲已經是一個現實可能。

其次，伊朗邊境地區長期生活著主要信仰遜尼派的少數族群：西北部庫爾德人、西南部阿拉伯人，和東南部的俾路支人。而這些少數族群中的遜尼派極端組織具有民族分離和暴力恐怖的特征。其中，2016年夏天，活躍于西北部伊拉克伊朗邊境的“庫爾德自由生活黨”多次和伊朗革命衛隊交火。東南部的俾路支斯坦地區和巴基斯坦不穩定的俾路支地區相連，巴境內的遜尼派極端組織如“正義軍”經常越境襲擊伊方。最近的一次是今年4月下旬，伊朗10名邊防軍喪生。這些遜尼派少數族群恰恰也是IS的重點招募對象。上述遜尼派極端組織的活躍，又與近年來的中東亂局、庫爾德勢力擴張、IS崛起、巴基斯坦內部問題有著很深的聯動。

再次，伊朗的對手欲加以報復。自從敘利亞內戰升級、IS在伊拉克崛起以來，伊朗不斷派遣軍事顧問、組織什葉派民兵赴敘利亞、伊拉克參戰，在戰場上取得一定的優勢，卻樹敵甚多。中東地區的部分遜尼派勢力都對伊朗恨之入骨，欲尋機會狠狠報復。如果敵視伊朗的恐怖組織，得到伊朗的敵人或明或暗的支持，將使伊朗的恐患更加嚴峻。

恐襲暴露伊朗安全漏洞

正是在上述三大不穩因素的影響下，伊朗的反恐防線已經受到了數輪沖擊。比如，2016年的6月，伊朗情報部宣布破獲針對德黑蘭的大型未遂恐襲案；2017年4月，情報部稱，過去一年共破獲30個恐怖團伙。至少從2015年下半年起，德黑蘭的各大地鐵站已經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巡邏。這一切都說明，伊朗遭遇恐襲已是一個大概率事件。在無孔不入、不可以理性視之的恐怖主義滲透下，嚴密防范的歐洲城市如慕尼黑、倫敦等都難以幸免，何況德黑蘭呢？

以筆者2015-2016年在伊朗生活的短暫經驗，首都德黑蘭是一個安全與治安形勢很不錯的城市，居民的安全感很高。德黑蘭國際機場的安檢時間并不算太長，地鐵站雖然有安檢機，卻往往并不啟用。這一次恐襲真的來了，承平日久的居民心理受到沖擊，而素以控制力強著稱的伊朗軍警和情報部門安防不嚴、情報不靈，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德黑蘭暴恐案件的另一個背景是，特朗普5月剛剛訪問完中東，欽點遜尼派老大沙特組建遏制伊朗的中東版“北約”；緊接著，沙特就借特朗普訪問之余威，整肅遜尼派阿拉伯陣營內部言行，拿卡塔爾開刀，殺一儆百，做給伊朗看。現在，IS又跳出來襲擊伊朗。地區范圍內的教派沖突升級在所難免。伊朗絕不會善罷甘休。特朗普高調地到訪中東，輕輕地走了，卻引發地區系列異動。2017年中東局勢的波詭云譎似乎才正式開始。

（作者系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中東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