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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兒消失了?我不同意
十點人物志的讀者們,大家過年好!編輯部的我們又和大家見面啦~
這一年,相信很多人的感受是復雜的,有辛酸也有喜悅,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已成為過去,全新的一年,將由這個春節(jié)開始。
關(guān)于春節(jié),總有一個聲音揮之不去,那就是“年味兒越來越淡了”。從前臘月就開始備年貨、走親戚,一家人圍著灶臺為年夜飯忙前忙后;現(xiàn)在很多人就地過年,宅在家里打游戲就把年給過了。
這樣的變化固然和反復的疫情、現(xiàn)代社會人們生活方式的變化有關(guān)。但和每個人心境有沒有關(guān)系?究竟是“年味兒越來越淡了”,還是我們“越來越懷念兒時的自己了”?
有的時候回憶之所以美麗,除了我們當時真的快樂過,或許也因為逝去的時光不可追。今天,十點人物志和大家聊聊“記憶中的年味兒”,帶大家走進編輯部與“過年”有關(guān)最美好的記憶。
希望能給屏幕前的你帶來一些慰藉,也希望大家能在留言區(qū)和我們分享你記憶中最有“年味兒”的時刻。新的一年,讓我們繼續(xù)在文字里相遇。
@芝士咸魚
人人都說年味正在變淡,但我搜刮了下不太靈光的腦袋,與年味相關(guān)的還真不少。
3-7歲,年味在年三十晚上的麻將桌上。那些年,我媽春節(jié)的必備項目是打麻將,姑嫂婆姨齊聚一堂,夾雜著麻將洗牌時的“轟隆隆”和她們的大聲笑罵。我不敢一個人睡,趴在媽媽身上,她一邊哄我,一邊出牌,笑得樂開了花。
10歲,年味是我右手被燒焦的大拇指指甲蓋。那時沒有燃放煙花爆竹禁令,沒有小孩不喜歡煙花。我和幾位小伙伴一起放煙花,我拿的是呲花,點起來很漂亮。當我還沒反應過來,大拇指指甲蓋被均勻地燒成了巧克力色。我被嚇得嗷嗷哭,旁邊小伙伴看我的狼狽模樣倒被逗得直樂。囧。

15-20歲,年味藏在被長輩來回拉扯最終收下的紅包里。每當春節(jié)走親戚,對方總會遞出紅包,我正準備拿,奶奶就推了回去,“不要不要,她都大姑娘了”,對方回答 “要的要的”。她們經(jīng)過至少三輪推讓,我才能順利收下。我很不理解,為什么要推讓,最終還不都是會收下嗎?但奶奶好像對這個過程樂此不疲。
26歲,年味是狹小出租屋中兩個人的年夜飯。前年,我爸媽離婚了,我媽去年到北京半照顧半投奔我。北京提倡就地過年,我們可以回去,但沒回去,因為去哪吃年飯似乎都有些尷尬,最終留在了出租屋。70塊錢買來的餐桌上,擺著媽媽做的5個菜,很簡單,也很好吃。

和很多人一樣,我常常感嘆春節(jié)怎么沒年味了。年味到底是什么呢?我說不上來。但我發(fā)覺,記憶里的年味,正在發(fā)生細微又巨大的改變。
我媽早就不打麻將了,湊不齊牌搭子,她早早睡覺。
我不再放煙花,十歲時身邊放煙花的小伙伴好幾年沒聯(lián)系,有了各自的生活。
我也不需要推讓三輪才收紅包,自己成了發(fā)紅包的那個人。
這種變化談不上好壞?;蛟S年味從來不是和春節(jié)相關(guān)的儀式,只是每年春節(jié)我們正在做的事。這么看來,小時候的“年味”,只是換了種方式,依然陪在我身邊。
@燈燈
我是廠礦子弟,12歲以前的日子,都是在父母工作的國營廠家屬區(qū)度過的。
記得讀小學那幾年,廠里效益好,過年的氣氛也特別濃,距離除夕還有大半個月,廠區(qū)便各處張燈結(jié)彩,哪哪都能看到用上百盆盆栽擺出的“歡度春節(jié)”字樣。
年前,工會按慣例組織游園會,職工們做游戲贏獎品,米、面、油和各類小家電,都是一箱一箱地往家搬。廠里還有專屬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各生產(chǎn)部門輪番上臺表演節(jié)目,我媽是文藝骨干,平時有勁沒地兒使的才華,全指著用在這一天。
臘月里,廠領(lǐng)導挨家挨戶拜年,以示慰問。正月十五還有花燈會,舞龍舞獅隊從廠東頭一路舞到廠西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街邊站滿了人,擠不進去的就從家里的陽臺探頭看。
每逢過年,我最期待的環(huán)節(jié)就是去外婆家過除夕。外婆的五個子女都是廠職工,成家后各自住在相鄰五分鐘腳程的小區(qū),團聚從來不是難事。
白天,我?guī)е淼鼙砻米鲇螒?,外婆每隔五分鐘過來送點兒吃的,有時是一把怡口蓮和大白兔奶糖,有時是一盆凍得沁心涼的砂糖桔,或是幾塊甜糯燙嘴的烤地瓜,每個小孩都被喂到肚子滾圓。
午飯通常就吃得很豐盛了,年夜飯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粉白的糯米丸子,晶瑩剔透的梅菜扣肉,紅油四溢的牛肉火鍋是必不可少的大菜,提前數(shù)月準備的腌魚、臘肉和酸辣椒也終于派上了用場。全家十幾口人,一個飯桌坐不下,于是分成兩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擠擠挨挨,好不熱鬧。

圖自視覺中國
吃完年夜飯,趕上春晚開場。男人們?nèi)リ柵_抽煙,女人們嗑著瓜子看節(jié)目,小孩們下樓放煙花。那時候還沒有“禁燃令”,煙花的種類特別多,名字也吉利,什么“金玉滿堂”、“銀花玉柳”、“富貴好彩頭”……玩夠了上樓,剛好趕上甜酒沖蛋出鍋,熱騰騰的一碗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不過,隨著廠區(qū)的衰落,這樣的團圓年也漸漸不再有。初中以后,我和父母搬去了市區(qū),表弟和表妹一家則分別搬去更遙遠的天津和青島生活,一個大家族從此散布在五湖四海,一年雖能相聚一兩次,但未必是在春節(jié)。于我而言,過年最幸福最快樂的記憶,終究是永遠地留在了童年。
@杜鵑
在東北過年,天都是特別冷的,經(jīng)常下大雪。
所以我記憶里的年味,大多也和雪有關(guān)。
應該是小學三四年級那年的大年初一,沈陽下了近十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雪又大又厚,成年人會沒過小腿,小朋友就直接沒過腰了。路上的公共交通全都停運,私家車都停在路邊動彈不得,只有一輛有一輛的鏟雪車艱難前行,沒一會兒也卡在雪地里。
那時候年紀小,沒心思想別的,只知道下雪了很快樂,又可以玩,我爸被困在幾公里地以外的地方回不來家,也不知道著急,自己在家門口的花園里打滾。
那年我媽給我買了一雙特別好看的麂皮靴子,特別貴,二零零幾年的時候就大幾百塊了。從我看見那雙靴子開始,就暢想著能趕緊穿上它,美美地出去串門。
下大雪以后,我媽特意叮囑我,麂皮靴子不能沾水,不要穿著去雪地里跑,我當時嘴上答應了,但心中都是怎么能把鞋偷著穿的小心思,活絡的很。
終于,晚上媽媽去附近的車站接正在“徒步”回家的爸爸,我偷摸穿著靴子在雪地里一通踩,還挖了個“堡壘”自己躺了進去,假裝那是我自己的城堡,我就是城堡里的冰雪女王。如果那時候《冰雪奇緣》已經(jīng)上映,那我當時肯定就是東北版,一口大碴子味的艾爾莎。
爸媽回家后,發(fā)現(xiàn)一雙好好的麂皮靴子已經(jīng)被毀了,全是斑駁,因為這種高級面料在我家也是第一次出現(xiàn),所以媽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打理。
我媽氣得上來就要打我,還好被我爸攔下:“大過年的,不能打孩子。”
當然,怕被打的我,內(nèi)心還是惴惴不安著,那雙只穿過一次就徹底毀了的麂皮靴子也在隔年被扔掉了。但我還是記得,那天的最后,爸媽還是帶我去院子里掃清了一小塊地方,放了我迄今為止見過最美的一次煙花。

去年因為疫情沒回家,在北京5環(huán)外放的煙花,沒有小時候的煙花好看。
@清水小刀
小時候,最直接感受過年的一件事兒是大年初一要穿新衣服。在此之前,不管啥時候,但凡得到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褲子或者一雙漂亮的小皮鞋,我媽總會悄悄湊到我耳邊提醒“留著過年穿?!睆穆牭竭@句話開始,我就盼著過年那天快點來。
進入臘月開始,就算進入過年月了。
臘月初八,早上一睜眼,先吃一碗熱乎乎的臘八飯配冬菜(用鹽和白菜做的咸菜);中午依然是臘八飯,配菜變成了豆腐燉白菜;晚上臘八飯加入開水變成了臘八粥,但幾乎很少有人吃了,肚子里嘰里咕嚕,一晃都是豆子。
老家有句諺語“喝了臘八粥,一冬不挨凍”。大家開始從屋里走出來,活泛活泛筋骨,準備趕大集。和平時每周一次的趕集不一樣,趕大集要持續(xù)一周。除了日常吃食之外,還有很多“春節(jié)限定”的新鮮玩意兒。

圖自網(wǎng)絡
有賣雞鴨的、賣老鱉的、賣豬頭的、賣裝魚的大碟子,描花的大瓷碗,還有亮片和彩紙新扎的風車、手工做的絨花、新灌的香腸,以及只有過年才吃得到的蜜棗和醉冬棗。
我見過一次爺爺自己做蜜棗。要從秋天就開始準備,把樹上長得最紅、熟得最透的棗打下來,放到開水鍋里煮熟,然后用小刀在棗身上朝一個方向劃出花紋,直到這枚棗子變得像個小燈籠,再扔到蜂蜜混著糖漿的水里泡著,等棗肉被蜜糖水浸透,撈出來晾干就可以吃了。
為了過年也能吃上蜜棗,爺爺奶奶會用開水煮過的玻璃罐子密封一大罐,存放在陰涼處。年夜飯的時候再拿出來,棗肉的清甜和著蜂蜜的香甜,是小時候最甜蜜的記憶。但因為刻棗工藝太麻煩了,所以到后來已經(jīng)很少有人再做,市面上也很少買到。
但爺爺依然有他的保留項目,那就是燉豬頭。整個大集上只有兩三戶人家買豬頭,年年都有我家。雖然整個大家庭有十幾口人,但面對一個大豬頭,也依然消化能力有限。女眷們通常一頓就吃頂了,二叔、三叔也吃得少,最后只剩我爸和我爺爺,兩個人互相鼓勵著把豬頭吃完。
吃完豬頭,就到除夕了。除了吃年夜飯,最重要的是看春晚和守歲。那時候感覺守歲時間好長啊,我們小孩根本撐不住。最開始幾年,我都等著看完趙本山的小品才去睡覺,后來趙本山的小品被放得越來越靠后,我就干脆先睡,等他開始演了,再讓爺爺奶奶叫醒我。
后來幾乎是看完趙本山的小品,跨年倒計時就來了。這時候院子里要放鞭炮,我也要去把幾個小的給搖醒,大家一起吃餃子跨年。每年吃第一個餃子的方位都很有講究,要對著喜神所在的方位咬一口,再對著福神所在的方位咬一口,就意味著這一年都被喜氣和福氣包圍了。
兩個餃子下肚,我們這群小孩也精神了,開始爭先恐后給爺爺奶奶拜年,看著他們從口袋里掏出紅包,大家眼睛都放光了。可紅包對我來說沒有太大吸引力,畢竟最后都要上交,有的時候我剛拿到就遞給我爸媽,他倆還會假裝大方“自己拿著吧”。
自己拿著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醒過來,被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紅包丟了嗎?”不過還好,除夕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穿上攢了一年的新衣服,上交紅包的傷心也立刻被拋在腦后。穿著新衣服,陪大人們串門、拜年、回娘家、走親戚,覺得自己就是整條街上最靚的仔。
不過到這里,忙忙活活一個月,這個年還沒完,必須要過了元宵節(jié)。
有一年元宵節(jié),我跑到河邊上放孔明燈。晚上河兩岸靜悄悄的,只有遠處有一大朵一大朵煙花,我?guī)е艿軅兺低蹬郎虾友?,把準備好的孔明燈點燃,不記得誰說過,孔明燈離神仙最近,在燈上寫下愿望,神仙看到了就能幫你實現(xiàn)。

圖自視覺中國
來放燈之前,我媽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在燈上寫“考上理想大學”,我支支吾吾沒應聲,就跑出去了。到了河沿上,別人都很快寫完了,我卻開始發(fā)愁了,真寫考上理想大學?多傻啊。但不寫這個,又能寫啥呢?
我想忽然起來,好像小時候也有一次,像這樣望著天空發(fā)愁。
那是我記憶里第一次過中秋節(jié),也是第一次去仔細地端詳月亮,當時實在太小了,也沒讀過《靜夜思》,更沒見過白玉盤,日常接觸最多的圓圓白白的東西是面食,當時我就覺得,天上的月亮好像一張大餅啊,周遭還透著一圈光。不過想象不出這餅該是什么滋味。
奶奶路過的時候敲了敲我的腦袋:“你看沒看見那月亮上有個人影,懷里還抱著只小兔?”我故作成熟:“月亮上哪有人!”奶奶說:“有呀,你看不到嗎?”她語氣很認真,我又看了看她的表情,不像騙人,奶奶面朝月亮,眼睛虛著,好像真能看見。
這下可給我急壞了,我怎么能看不到呢?我撐大雙眼,瞪著那月亮,也沒瞪出個所以然。陪我看了一會,奶奶回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我一個,風吹落棗花的香味,周圍那么安靜,可我卻要愁壞了“怎么只有我看不到呢”。
放孔明燈的時候,我又想起這件事,于是用毛筆沾著墨水偷偷往燈面上寫字:你真在上面嗎?
@琴琴
我初中那時候,是最期待過年的一段時間。之前只要放寒假我媽每天都給我布置大量的作業(yè),幾乎沒有時間玩兒,而在春節(jié),被允許不用學習。
一般提前半個月,我就會偷偷在墻上畫正字,寫完五個正字,就是除夕前夜。
過年的重頭戲是老媽會呼朋喚友來家里吃飯,她早點六點起床備菜,等我睡醒后發(fā)現(xiàn)當時租的不大的出租屋里擠滿了人。

女人們在廚房忙活,男人們自圍一桌開始打牌,小孩子滿地躥,還有一箱又一箱喝不完的優(yōu)酸乳和雪碧。
因為我們家是外來打工者,我感覺在大連所有的四川人都聚集在我家了,有時候吵到樓下來敲門?,F(xiàn)在想想,這種亂哄哄的場面其實很溫暖,人間煙火氣爆棚。
后來,我們家買了新房,老媽怕家里搞亂,也沒有心力再做幾桌子菜,都是約著一起去飯店吃飯,卻少了很多年味。
隨著我年歲漸長,老媽也不再監(jiān)管我的學業(yè),我樂的一身輕,畫正字的環(huán)節(jié)也相忘于江湖。少了儀式感的春節(jié),變得索然無味。直到等我離家上班后,越來越懂得團聚的意義。
搶車票的那刻,就是我重拾年味兒的開始。
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封面來自電影《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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