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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布歐洲的土耳其烤肉,席卷美國的墨西哥卷餅
李子
在歐洲,特別是在英國和德國生活的小伙伴,一定對土耳其烤肉( Kebab) 這個詞十分熟悉。有的時候,它是深夜街角唯一亮著的燈,是饑腸轆轆時刻最溫暖的相伴。不管是趕完論文、加完班,還是和朋友喝到半醉,在凄風冷雨的街頭,咬下一口熱騰騰的、肉汁和醬汁交纏的 Kebab 的那一刻,簡直勝過世界上任何高級料理。
相比起冷冰冰、標準化的麥當勞漢堡以及炸雞,Kebab無疑是更人性化的存在。在等待的間隙,看著肉從巨大的、旋轉的烤棒上被劃下來,流著香噴噴的肉汁,口水就止不住了。
通常是牛肉、羊肉,或者更“健康”的雞肉或者火雞肉,加上新鮮的蔬菜沙拉(可以是圓白菜、黃瓜、洋蔥、胡蘿卜、番茄等等,自己按喜好配),澆上自選的醬汁(可以是辣醬、美乃滋、黃芥醬或者調味的酸奶),裹在暖烘烘的皮塔餅(Pita Bread)或者卷餅(Yufka)遞到你手中。

這樣的店一般都沒什么富麗的裝潢,廣告牌幾乎就是上世紀 90 年代中國二線城市的水平。如果不外帶的話,不銹鋼或者木質的桌椅能稍微歇腳、坐下來慢慢吃。一切都很簡單、甚至還有些踏實的溫暖,偶爾柜臺后會有眉眼深邃的土耳其小帥哥,帶著土雞味兒的英語(或者德語)跟你聊上兩句。
這樣的 Kebab 店,在歐洲的大街小巷不計其數。在德國更甚,在任何一個街角,走上兩步總能看到一家。流行的原因很簡單——價格便宜量又足,味道也并不賴。這個風潮甚至也刮到了世界各地,在北京,“土耳其烤肉”帶著幾絲異域風情,正在攻陷由煎餅和烤腸統治的街邊小吃界。
而在歐洲 Kebab 集大成之地柏林,Kebab 更是成為了一種登上窮酸文藝青年們飲食圣地的食物。雖然依然頂著謙虛的“街頭食物”的頭銜,但在著名的 Kebab 店,比如 Mustafa’s 或者 Imren,三四十分鐘的長隊是家常便飯。Mustafa’s 的招牌是最新鮮的蔬菜,完美地中和了肉的油膩。而 Imren 的牛肉使用了秘制的香料,200 米開外就能讓食客的胃開始蠢蠢欲動。

講究的柏林人,會對肉的香、醬汁的濃淡和面餅的酥軟進行細致的評價,排出“最受歡迎的 Kebab”店——前一夜還在 Neuk?lln 某個街角、夾在土超和舊貨店之間默默無聞的小門面,第二天就能門庭若市,堆滿了坐著地鐵城鐵、跨大半個柏林過來嘗鮮的柏林人。對有機、環保很在意的文藝時髦客們可以片肉不沾,但卻舍不得 Kebab 的香,甚至發明了素食Kebab (用鷹嘴豆丸子Falafel 和其它豆制品取代肉)。
今天的歐洲,有大約 20 萬人在整個 Kebab 的產業鏈中供職,從肉類供應,到零售,以及外賣等等,整個產業值 35 億歐元。這一切都是怎么發生的?
將 Kebab 帶到歐洲的人是誰?
在 Kebab 的“源頭”土耳其(當然,也有伊朗人表示這是傳統的波斯食物)。這個詞指的并不是快餐,而是在餐館里坐下來好好來上一頓的東西。一般都是烤好的牛肉、羊肉切成小塊,與蔬菜、主食一起放在盤子里端上來,配上酸奶等醬料。
然而,在歐洲其它地方,Kebab,或者更準確地說,D?ner Kebab,卻是上文里描述的快餐模樣。
誰又真正“發明”了這款風靡歐洲 D?ner Kebab 呢?流行的有兩種說法。
其中之一,是一個叫做馬哈姆德(Mahmut Aygün) 的人。16 歲的他,跟著來到德國打工的父母來到了西柏林十字山區(現在柏林的 hipster 中心),在開了一家小小的零食攤。深夜,喝多了的德國佬們,在回家的路上到他的零食攤里來尋吃的填肚子,他于是想了一個好主意——把自己喜愛的土耳其烤肉,放在皮塔餅里面,這些人不就可以方便地帶走了嗎?

1972 年 3 月,馬哈姆德做出了第一個 D?ner Kebab。D?ner 來源于土耳其語里的 dondurmek,意為“旋轉的烤肉”(也就是現在店里巨大的一層層堆起來轉啊轉的那一坨)。后來,他還自己發明了酸奶為底的醬汁,和肉十分搭。柏林人把 Mahmut 尊稱為“土耳其烤肉之王”。2009 年,馬哈姆德死于癌癥,柏林一片哀悼之聲。
另一個版本的故事是卡迪·努曼。他也是土耳其勞工,先是在斯圖加特工作,后來搬到了柏林在印刷廠打工,看到德國工人的午飯特別寒酸,于是起了開烤肉店的心思。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發明者”身份還被“土耳其烤肉協會”給認證過——但這也沒有什么用。這種低調的“發明”沒有專利,也沒有市場,就這樣默默被復制著、蔓延到整個歐洲,發明者也并沒有因此大富大貴——直到 2013 年去世,卡迪依然還只是守著他自己的小店經營著。
“那么多土耳其移民們能夠靠這個謀生,又有那么多人喜愛吃 Kebab,我就很高興了?!笨ǖ显?011年接受法蘭克福評論報采訪時說。
在德國,二戰后重建的勞動力緊缺,德國(這里指西德)于 1950 和 60 年代,從外國招募了許多勞工。而土耳其人,成為了這個勞工大潮中的主力。他們簽了 10 年至 20 年的工作協議,其中有許多也獲得了永久居留,留在了德國繁衍生息。2010 年,在德國大約有 4 百萬土耳其移民以及后裔,占到總人口的不到 5%。

在當初的討論中,土耳其人的穆斯林身份、文化的沖突,成為了接納這部分勞工進入德國的最大顧慮。但是,一方面戰后德國的民族身份一再被淡化、而世俗化的土耳其人比其它地方的穆斯林更能接受西方社會(即使依然會有一些潛在沖突,比如歧視等),兩者以一種更加務實地方式,腳踏實地地投入到了戰后的經濟奇跡中。而德國(特別是西德)龐大的城市人口以及城市區,也為移民社區的這種新經濟提供了土壤以及巨大的市場。
可以說,Kebab 就是整件事的縮影。新的身份、新的文化,如何融入現有的社會中?最無法背叛的胃和味蕾,更是我們的日常,怎么吃、吃什么,在不斷的交融和相互的理解中碰撞出了新的火花。
那些街角的 Kebab、Curry Wurst(另一種異域元素和本地風格混搭的名小吃)和 Falafel,也永久地改變了德國、改變了歐洲,成為了無數城市人群生活的一部分,不管他們來自哪個地方、被誰發明。有的右翼叫囂著“吃香腸,不要吃烤肉”,但人們的選擇是超越這些無聊的口號的存在。在英國更是這樣——如果你不讓人吃咖喱和烤肉,只吃英國的派和土豆,看英國人們不把白眼翻到月球去???
Kebab,和其它外來食品一樣,默默地詮釋著多元社會的魅力。

無獨有偶。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同樣也有一種和 Kebab 地位相當、甚至更領風騷的食物——那就是墨西哥卷餅Burrito。
進入美國的墨西哥人,將墨西哥特有的玉米卷餅,和肉、各類豆子或者米飯、蔬菜裹在一起,成為了漢堡之外的最佳快餐選擇。和另外一種小食 Tacos 一道,墨西哥元素和美國快餐的精髓相結合,創造出了一種新的飲食流派——所謂 Tex-Mex(Tex 指的是德克薩斯州,也是墨西哥人一開始創造此類食物的地方)。


來自土耳其的肉,和現代西方社會的生活以及飲食習慣相結合,讓這種“不那么正宗”的異域食物成為了連接兩個社區的重要橋梁。每一個匆忙的中午和冰冷的深夜,從窗口和柜臺后遞出來的熱食,恐怕是超越任何語言的存在。
而有了實質性的接觸,當地人也更容易接受外來人口。提到移民,有的人腦中出現的可能是拖家帶口吃福利的“頭巾”們,或者在一些窮破社區扎堆的“有色”們。但是,他們同樣可以是每天用 Kebab 喂飽你肚子的大叔、小哥和妹子,或者開到深夜的街角便利店,以及便宜廢話少的理發店(但可能剪出來的效果沒那么好?哈哈)。如何融入,也不僅僅是政府去教語言、講德國歷史能解決的,而是讓他們真實地參與到社會建設和人們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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