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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之計⑤改變觀念,促進生育政策才能事半功倍
生物繁衍的規律決定了,生存資源一定是向下一代傾斜的,就如同為了有充足的營養,雌性螳螂會吃掉雄性。人類雖然不會吃掉老公,但歷史上的棄老傳說、遺跡很多,棄小的傳說卻非常少。所以,當生存資源是向下一代傾斜的時候,養兒育女,不管怎么計算,在經濟上都不可能是劃算的。
人類之所以愿意生育,乃是本能推動,就如同盧梭所說:“做父母的辛苦,是被做父母的快樂所回報的。”這種本能,在歷史中變為文化、變為觀念。所以,生育行為,本質上,其實不是算經濟賬推動的,而是觀念推動的。
比如很多人在城里打工,辛辛苦苦只為掙錢回家修房,雖然很多時候,這些房子并沒有資產價值,甚至隨著城市化,自己也要搬到縣里,但在“修房子獲得人生認可”這種觀念驅動之下,很多人仍然義無反顧地這么去做。
生育也是如此,觀念決定效用。一方面,經濟發展、個體得到了更大程度的解放,利己的效用增加;與此同時,當傳統生育觀念在各種因素的沖擊下,已經搖搖欲墜時,生育對個體的效用下降。此消彼長之下,年輕人不愿意生育。年輕時的沒有育兒負擔的快樂,和晚年的子孫養老,到底孰輕孰重呢?在現在很多年輕人看來,前者更加重要。這種行為的經濟實質就是拒絕把資源讓渡給下一代,因為他們不能從這種行為中,得到效用上的回報,而效用是觀念決定的。這種觀點,某種程度上,對于個體未必不是理性的,但卻是集體不理性的。
現代社會進一步加重了這種集體不理性。隨著福利制度的普及,養兒防老變得沒有必要,甚至生育的外部性會被全社會均分。不生育反而可以搭便車,這就一步削弱人們的生育觀念。
對中國來說,由于長期的計劃生育,就更是如此。計劃生育扭曲了人們的生育觀,讓人認為只生一個是最優選擇。這衍生出一系列的行為模式,比如精養、雞娃。
在只有一個孩子的情況下,義無反顧地把資源投入到孩子身上,哪怕明明知道他并無天資。這種行為模式,變為觀念,就是“精養觀”。這種理性,這種精養觀,在計劃生育條件下是合理的,因為家長沒有選擇,只有一個。
一個人生下來,考上985的概率是0.7%,但其死于25歲之前、父母成為失獨老人的概率是4.6%-5.4%。后者概率是前者的6-8倍。但家長毫無選擇,無法多生一個,只能精養。遺憾的是,久而久之,人們忘記了前提。
不過,在三孩時代,家長其實是有選擇的,精養觀已經是刻舟求劍。但觀念從來是落后于現實的。人們買輛車都會選擇更高的200萬保額,但卻對5%概率的悲劇不做任何準備,卻認為0.7%的概率是一定可以爭取的。這不是理性,而是非理性。那么,既然堅持這種非理性的精養觀,自然覺得難以面對二孩、三孩。
顯然,讓社會觀念認識到計生時代的理性,已經變為三胎時代的不理性,是改變觀念、推動生育的重要步驟。在這個過程中,樹立幸福生活的范式非常重要。當越來越多的大城市中產生育二孩、三孩,在《小離別》《小歡喜》這樣的電視劇中,二孩、三孩才會成為標配;在社交媒體上,這種家庭結構,才會被視為“應該追求的幸福目標”“人生成功的標志”。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國民才愿意付出。
把那些刷在墻上、刻在人們意識深處的觀念重新糾正過來,顯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但無論如何,這個工作必須要做。
生育雖然是觀念驅動,但也離不開物質的基礎。客觀的外部條件,那么,創造條件,給予福利,就是一個必然的選項。
生育、撫養、貫穿于一個家庭二十年的生活階段,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些抑制生育的政策,也就隱藏在這些生活中的各個方面。比如,一個三孩家庭出游,一方的祖輩、父母、三個孩子,一輛車自駕出行,就需要7個座位。市場已經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這幾年市面上出現了大量的7座、6座SUV。此前,6年內的新車免予上線檢測政策,就不包括奧德賽、GL8、漢蘭達等7座車型。值得高興的是,這一政策在2021年取消了。
這樣的例子很多,在公園入園、坐火車優待政策上,一個成年人可以帶一個身高不足1.1米的孩子,這一政策對于獨生子女時代而言是合理的,但在三孩時代,顯然并不具備合理性。
此外,在學區問題上,如何保障一個家庭的孩子可以在一個學校入學,以減輕家長接送負擔,現在還沒有制度性的方案。不過,一些地方已經開始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課后服務已經逐步普及,不晚于家長下班時間,但這個政策并未考慮到家長下班到學校所需的通勤時間,實際上現在學校外面仍然是祖輩接送居多。那么,未來是否能建立一個有組織放學回家的體系,徹底解決家長的接送后顧之憂?
再比如,雙減政策強力實施之下,校外培訓已經消失,但這么多年逐漸加起來的教綱并未修改。現有師生比還是20年前的標準,但教學內容已經增加很多,師生比不足以在學校完成教學任務的情況下,市場化服務的途徑又被切斷,任務最終又回到家長頭上。
這些問題,實際上都是會抑制生育。系統性的識別、清理這些分散于各個方面、層面的不利于生育的政策,是一個基礎性的工作。
這些問題,未必是錢的問題,甚至很多都是社會內耗,解決好了,甚至可以節約社會成本,但這些問題涉及到社會各個方面,需要各地強力的、各層級的協調。這就需要一定的頂層設計來驅動地方。
最后,需要強調的是,外部條件,或者說促進生育的政策的關鍵在于驅動觀念,這與用政策直接驅動生育看起來是一回事,但意識到其中的微妙的不同,一方面可以使得政策更精準,直擊人心、解決痛點;另一方面,那些以觀念為目標的政策,比如宣傳、確立幸福家庭范式等方式,雖然作用于主觀,但卻可以讓客觀條件更大效率的發揮作用,從事倍功半變為事半功倍。
(作者劉遠舉為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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