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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聞|“天路寶寶”誕生記:比預產期提前8天,全車廂人鼓掌
情況危急,K918次列車的一間臥鋪車廂被改造為“臨時產房”:挺著大肚子的賈潤霞躺在下鋪上,多名乘務人員守在她身邊,給她加油鼓勁;另有人手舉床單當門簾,而簾外焦急等待的是賈潤霞的丈夫牛普津。
經歷約半個小時的助產,一名男嬰呱呱墜地。孩子的父親牛普津當場給他取了一個名字——“車生”。
如今,車生10周歲了,性格開朗,成績優異。1月25日,車生的母親賈潤霞向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表示,孩子時常惦記著“天路媽媽”長啥樣,想重坐一次當年出生的列車、重走一次青藏線,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青藏鐵路公司西寧客運段黨委辦公室工作人員向澎湃新聞表示,車生是青藏鐵路全線通車后的第一位“天路寶寶”,他們也在努力爭取讓車生早日與他的“天路媽媽”相見。
青藏鐵路公司西寧客運段拉薩二車隊黨總支書記賈廉潔、青藏鐵路265/6次列車長海嬌分別是當年K918次列車的列車長和救護員,并曾親自為賈潤霞“接生”,是車生的兩位“天路媽媽”。1月30日,賈廉潔、海嬌向澎湃新聞講述了車生在K918次列車14號臥鋪車廂出生的前后過程。
距離預產期僅8天
現在甘肅慶陽市鎮原縣三岔鎮經營一家蛋糕店的賈潤霞,時常跟遠在700公里之外青海西寧的賈廉潔電話聯系,電話里,她倆聊得最多就是“車生”。
“車生”全名牛富貴,是青藏鐵路全線通車后的第一名“天路寶寶”。車生今年10歲了,上小學四年級。1月25日一早,還躺在被窩中的他向遙遠的“賈阿姨”匯報期末考試成績,他說非常想知道“賈阿姨”長啥樣。
車生口中的“賈阿姨“是賈廉潔,后者正是當年在火車車廂迎接車生出生的一位“天路媽媽”。
賈潤霞告訴澎湃新聞,她和老公牛普津是甘肅慶陽市環縣人,當年(指2006年)在格爾木一家純凈水廠打工,負責給人送水,她每月賺600元,老公每月賺1000多元。2007年1月1日晚,她和老公在格爾木乘坐K918列車,準備到青海西寧后再中轉回甘肅蘭州。
賈潤霞說,當年她24歲,挺著大肚子,距離預產期僅8天,又恰好臨近春節,他們打算回蘭州待產。
為了省錢,牛普津給懷有身孕的賈潤霞買了一張硬臥,自己卻獨自坐在硬座車廂里。當列車快行駛至湟源站(注:K918列車經過此站,不停車)時, 海拔2000多米,賈潤霞的肚子有了反應,乘務人員趕忙找來牛普津,給他安排一個硬臥,以方便照顧懷有身孕的妻子。
此時,列車距離西寧站還有約一個小時車程,但賈潤霞似乎等不及了。
賈潤霞向澎湃新聞回憶說,當時,她肚子疼得厲害,臨產前的情形記不太清楚,但丈夫牛普津至今記得,她躺在臥鋪車廂里,不停呻吟,全身是汗,感覺馬上要生了。
臥鋪車廂的“臨時產房”
當年33歲的賈廉潔是K918次列車的列車長,得知情況后,她趕緊吩咐在臥鋪車廂布置一間“臨時產房”。
“臨時產房”由賈潤霞所在的14車廂改造而成,乘務人員迅速將這間臥鋪的其他乘客轉移,并在外面用白色的床單拉起門簾。
賈廉潔告訴澎湃新聞,當年她在列車上已工作14年,類似的情況遇到很多,但孕婦直接在列車上生產的很少見,一般都能堅持列車到站。
為此,賈廉潔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在車廂搭建了“臨時產房“,另一方面則聯系好車站,安排救護車到站等候。然而,賈潤霞等不及了,“嬰兒的頭已經微微露出”。
青藏鐵路265/6次列車的列車長海嬌是當年K918列車的救護員,當年她21歲,剛參加工作不久。1月30日,海嬌告訴澎湃新聞,當時,她在8號車廂,當列車即將進入湟源站時,列車長賈廉潔用對講機通知她,“車上有一名孕婦即將生產,讓我攜帶好車內醫療器械,趕到14號車廂”。
海嬌是當時車上唯一的救護員,但并非學醫出生,平時雖接受過一些急救培訓(包括接生方面知識),但真正要動手接生還是第一次。
海嬌回憶,她趕到現場時,孕婦賈潤霞已出現約3分鐘間隔一次的陣痛。
海嬌鋪好床墊,讓賈潤霞躺在下鋪上,賈廉潔則安排乘務人員、前來幫忙的乘客在門外手舉白色床單,充當門簾。
海嬌和賈廉潔將剪刀等醫療品消毒,賈潤霞的丈夫牛普津顯得非常緊張,“在臥鋪走廊外不停搓手”。
危急時用飲料瓶給孕婦吹氣
賈廉潔告訴澎湃新聞,她有一點救護經驗,但不懂接生,在幫助賈潤霞助產過程中,也是險象環生,但幸好是“二胎”,整個生產過程還算順利。
賈廉潔說,當嬰兒頭部慢慢露出時,他們發現嬰兒頸部被臍帶纏繞,臉色鐵青,幾乎沒有呼吸,大家都被嚇住了,不知道怎么辦;她只能硬著頭皮上,腦海里回想著應急演練時的操作要點,在解開臍帶時,她又口對口地將卡在嬰兒喉部的胎便和羊水吸出。
海嬌回憶,由于是二胎,生產時還比較順利,但孩子出來后,孕婦的胎盤還沒有出來,相當危險。
當時,“產房”外有一些前來幫忙的乘客,幾名有生產經驗的乘客建議說,用瓶子對著孕婦的嘴吹氣,以增加腹部用力輔助生產;列車長賈廉潔讓孕婦口含飲料瓶,讓人給孕婦吹氣,賈廉潔則對孕婦腹部進行揉搓,雙管齊下,最后實現順產。
一段當年的現場視頻顯示,賈廉潔手舉一名嬰兒,現場有人歡呼,賈廉潔將嬰兒遞給嬰兒的父親牛普津。
牛普津手抱男嬰,異常激動,當場給這個青藏鐵路全線通車后的第一個“天路寶寶”取名為“車生”。
巧合的是,車生來到這個世界時,K918次列車也快抵達西寧火車站了。海嬌表示,當時,孕婦情況一切正常,列車到站后,她和丈夫、孩子一起上了救護車。
“這以后(我)沒有再遇到在列車上生產的旅客。”海嬌說。
對話賈廉潔——
澎湃新聞: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
賈廉潔:其實,我也沒有想到車生會在列車上出生,我當時已在列車上工作了14年,也是孩子的媽媽,曾遇到多次類似例子,但大多數情況下,孩子在列車上出生的情況是極為少見的,一般都能堅持到列車到站后才生產。
澎湃新聞:離下一站還有多久?
賈廉潔:車生快出生時,離西寧站僅剩一小時車程,我本以為至少到站后才會出生。當時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在列車上準備臨時產房,另一方面聯系車站,已經安排好了救護車在月臺等候。
澎湃新聞:車上接生的情形是不是讓您難以忘懷?
賈廉潔:嬰兒頭部慢慢露出時,我們發現嬰兒頸部被臍帶纏繞,臉色鐵青,幾乎沒有呼吸。我當時也被嚇住了,不知道怎么辦,只能硬著頭皮上,回想著應急演練時的操作要點,我解開臍帶時,生怕哪個環節操作錯了,最后又口對口地將卡在車生喉部的胎便和羊水吸出。
澎湃新聞:成功接生后,心情一定很難平復吧?
賈廉潔:車生是青藏線通車后,第一個在車廂里降生的寶寶,我們都把他叫做“天路寶寶”。孩子出生后,不知道哪位乘客帶的頭,整個車廂里的人都在鼓掌。我當時抱著孩子愣住了,沒有把孩子第一時間交給他父親,當時有一種很奇妙的感受——覺得這個孩子比我親生的孩子還要親密,我是第一個迎接他出生的人,我的手是他接觸到的第一雙手。
澎湃新聞:后來去看過車生嗎?
賈廉潔:車生不到一歲時,我曾自費前往甘肅慶陽鎮原縣三岔鎮看望過車生一家人。那個時候,孩子雖然還不記事,但我去了他們家以后,孩子也不認生,準備抱他時,直往我懷里撲。
澎湃新聞:之后有沒有再見一面?
賈廉潔:沒有。我一直覺得遺憾,一直都特別想見車生的。一方面是我這個乘務工作比較忙,一上車就是好幾天,下了車也還有別的工作;另一方面,他們家的情況也比較特殊,車生的父親已經在內蒙打工好幾年了,賈潤霞一個人在老家開了一家蛋糕店,除了照看店面,還得照顧兩個孩子和父母,大家都實在抽不出時間來。
澎湃新聞:10年來,還一直有著聯系嗎?
賈廉潔:這些年來,我和車生一家人的聯系一直沒有斷過,此前一直是跟車生父親牛普津電話聯系,牛普津曾在格爾木打工兩年,我還經常為車生購買衣物,讓他爸爸帶回家。知道他們家庭情況比較困難,我之前還給車生父親介紹過一份工作,但他沒有去。直到2015年時,我才跟通過賈潤霞和車生直接聯系上,此后經常互相打電話問候,平均每周通話一次。
澎湃新聞:打電話的時候,一般都聊點什么?
賈廉潔:電話里,我和車生一點也不顯得生分,他是個很聽話的孩子,自尊心也強,現在讀小學四年級。上次跟我打電話還說,“期末考試沒有考好,語文、數學、英語都只考了90多分。”我讓他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逢年過節,車生也會專門給我打個電話,祝我節日快樂。車生也跟我說過,想去他出生的列車上去看看,再坐一次自己出生過的這趟列車。
澎湃新聞:有沒有計劃再見一面?
賈廉潔: 2016年7月,青藏鐵路通車運營十周年,剛好是車生放暑假的時候,我曾計劃邀請車生一家來青海相聚,但工作繁忙,這個計劃一拖再拖。
澎湃新聞:是不是有些遺憾?
賈廉潔:我今年43歲,參加工作24年,現在是青藏鐵路公司西寧客運段拉薩二車隊黨總支書記。從青藏鐵路通車至今,我分別在列車員、列車長、定額員、副隊長崗位上工作過;拉薩二車隊成立于2013年10月,我擔當Z265/6次列車西寧至拉薩間的乘務工作,以及拉薩至日喀則Z8801/2次列車往返的乘務工作。
澎湃新聞:一定想再見一見他吧?
賈廉潔:當然想呀。其實我連行程都早就計劃好了。他們來了以后,我準備帶他們先去青海湖,再去看看昆侖山,到這附近的景點逛一逛。當然,最重要的是,帶車生再坐一次青藏線,讓他看看沿途的風景,讓他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讓他見見當年的那些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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