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VIPKID網站的截圖。 本文圖片除注明外，均由受訪者提供 

純北美外教、一對一在線授課，英語教育品牌VIPKID曾獲得許多家長青睞。但今年“雙減”政策實施后，因涉境外的外教課程停課等原因，大量家長要求VIPKID退費。

遭遇退費難之后，許多家長向法院起訴VIPKID。其中一個家長群體近日向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反映，他們這群走訴訟途徑的家長中，已超過一千人向法院起訴VIPKID。

2021年12月中旬，北京市海淀區法院分別審理了多批家長起訴VIPKID的案件，部分家長在開庭前領到了退款后撤訴。

12月27日，VIPKID公關部工作人員向澎湃新聞表示，VIPKID將分批、有序地開展退費工作。

退費難：有的“超過退費有效期”，有的無奈“等待”

蘇州的何愛君是一個9歲孩子的母親。從2018年起，她讓兒子在VIPKID線上學習英語。2019年8月，她續費42280元，購買了包含371節課的一對一外教在線視頻課程。

家長何愛君為兒子預交的課程費用訂單截圖。

創立于2013年的 VIPKID，是北京大米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的在線青少年英語教育品牌。“雙減”政策實施之后，和許多外語培訓機構一樣，VIPKID也面臨業務調整的壓力。

2021年7月下旬公布的“雙減”政策規定，嚴禁聘請在境外的外籍人員開展培訓活動。

2021年10月，何愛君接到班主任通知：VIPKID將停掉外教一對一模式。班主任建議她可將原有課程按比例兌換為“主修智學AI課”。何愛君不愿兌換課程，要求退費。她算了一下，扣除已上的課程，VIPKID應該退還她1.9萬余元。但班主任告訴她，她的退費申請超過了180天的“退費有效期”。

VIPKID工作人員在微信通知家長的截圖。

家長李霖遇到的情況與何愛君相似。2018年7月，李霖花4.5萬余元為女兒購買了外教一對一課程包。2021年10月她收到停課通知后，要求退剩余的課程費2.6萬余元，卻被告知超過了協議里的“退費有效期”。

“注冊交費的時候沒有提示過我有協議，后來才發現系統里有格式合同，都是有利他們的條款。”李霖說，“退費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而是你現在沒辦法提供約定的服務了。”

VIPKID的微信公眾號顯示，2021年8月7日，VIPKID發出《致學員和家長的一封信》。信中稱，8月7日起不再售賣涉境外外教的新課包，8月9日起不再對老用戶開放涉境外外教的課程續費，不過老用戶的合同將正常履行。

正是在上面這個時間節點，北京家長夏妍續費了。她根據班主任的提示，在8月8日花18400元再買了120節課程。可兩個月后，她發現一對一外教課程已不能約課。VIPKID此前關于老用戶合同“正常履行”的承諾，已無法兌現了。

一些家長提供的信息顯示，一對一外教課程停止后，VIPKID方面曾給出解決方案，包括按1:3比例兌換智學AI課，或者部分退款部分兌換等。許多家長不滿意新的課程模式，要求全額退費。

志愿者毛應東介紹，他曾對600多名家長作過統計，申請退費的人均金額約1.5萬元。退費難，成為令許多家長頭疼的事。

根據VIPKID的格式化協議，退費金額到位的周期為2至3周。一些家長反映，2021年8月后，退費申請難以在用戶系統順利提交，就算提交成功，許多人的款項在數周乃至數月內也未能到賬。

“班主任讓我把課時退一半，另一部換成AI課，這樣可以馬上退款。不同意的話，退費不知道等到什么時候。”來自重慶的家長袁媛介紹，她9月份為兩個孩子申請退費1.6萬余元，至今一分錢沒收到。

“工作人員就是一句話，讓我等。只能等待。”申請退費的青島家長李曄說，她在“雙減”政策公布后的8月7日還買了7900多元的課程包，如今后悔不已。

打官司：上千名家長起訴，有的開庭前領到退款

在提交退費申請兩個月后，2021年10月底，家長毛應東領到了VIPKID的退款。此前，他正聯合其他家長，準備向法院起訴。

“我被折騰了幾個月。”毛應東說，他領到退款后，仍覺得訴訟是維權的重要途徑，便以志愿者身份牽頭組建了有訴訟意向的家長群，“包括QQ群、微信群，加入的家長超過了六千人。”

毛應東透露，他和律師聯系過有管轄權的北京市海淀區法院，試圖提出集體訴訟，但因家長們的協議內容、課程類別等不盡相同，只能以個案起訴。

就在毛應東等人籌劃訴訟事宜之際，10月下旬，教育部、發改委、中國人民銀行等六部門聯合下發《關于加強校外培訓機構預收費監管工作的通知》。該文件明確提出，要防范“退費難”“卷錢跑路”等損害群眾利益的問題發生。許多遭遇“退費難”的家長看到了希望。

加入了毛應東“訴訟群”的何愛君，11月向北京海淀法院提交了民事訴狀，正式起訴VIPKID品牌所有人——北京大米科技有限公司。

何愛君等家長要求VIPKID退費，援引了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五十三條：經營者以預收款方式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應當按照約定提供；未按照約定提供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履行約定或者退回預付款，并應當承擔預付款的利息、消費者必須支付的合理費用。

中國消費者協會副會長劉俊海曾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指出，國家叫停相關培訓的“雙減”政策屬于不可抗力，在此情況下，培訓機構不能提供相關服務并不構成違約，但預收的培訓學費應及時足額退還。

2021年12月7日，何愛君起訴VIPKID一案由北京市海淀區法院立案。12月21日，在修改了幾次起訴材料后，家長李曄的訴訟也獲得立案。

何愛君起訴VIPKID獲得法院立案的信息。

據家長“立案群”的訴訟牽頭人毛應東介紹，截至2021年12月28日上午，起訴VIPKID獲得立案的家長人數，目前仍在群的有879人。“有一部分家長領到錢后就退群了，”毛應東說，“這樣一算，起訴后被法院正式立案的原告，已經超過一千人。”

2021年12月10日、17日，北京市海淀區分別審理了起訴VIPKID的部分案件。12月10日到法院參加庭審的家長夏妍介紹，她對兌換的課程有異議，法院未當庭宣判。網名叫“彌漪”的家長12月17日參加了庭審，據她介紹，VIPKID與她在課程、金額等方面無爭議，經法庭調解，她當天收到了退款1.9萬余元。

據毛應東及其團隊志愿者介紹，12月10日、17日這兩天開庭前，收到法院傳票的家長有26人。其中20人在開庭前收到了退款后與VIPKID和解，然后向法院撤訴，另有3人在法庭上與VIPKID達成和解。

受疫情影響，大部分家長提交訴狀、參加庭審，都是通過互聯網和法院電子訴訟平臺來進行。

12月27日晚，內蒙古的家長王宏波告訴澎湃新聞，她的案件立案后經法官多次調解，于當晚收到了VIPKID的退款。

近段時間，起訴VIPKID被法院立案的案件，以及收到退款的家長人數，都在持續增加。

12月27日，VIPKID公關部工作人員向澎湃新聞表示，相關的退費工作正在“分批、有序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