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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案例丨意大利震后重建:新城帶來新問題

2016年8月以來地震屢屢發生,當破壞性地震重創意大利歷史悠久的城鎮時,應急響應通常都快速有效。救援系統立即采取行動,從廢墟中搜救幸存者,為難民修建應急避難所并提供服務。
但是,震后重建卻并不如此井井有條。多年以來,意大利的震后城區重建采取了多種形式。有時候,地震毀掉的城鎮會按原樣重建;有時候則會以清潔衛生為理由異地新建。部分情況下,重建的努力是由羅馬的國家政府集中組織的,而另一些則是由地方驅動,并有眾多市民參與其中。
一方面來講,意大利缺少統一的震后重建框架,是疏于規劃的表現。這個國家國土面積的三分之二處于活躍的地震帶之上,這些地區居住著全國一半人口。強震頻繁發生,把脆弱的建筑變成一堆瓦礫,按理說國家早就應當制訂出震后恢復的策略。
另一方面,意大利擁有震后重建的多樣化經驗,使之成為了一個地震災害發生后多種重建方式的試驗場,任何國家災害頻發的地區都可從中學習。以下列出過去50年的4個震后重建案例,提供令人警醒的教訓,以及可參考的模式與經驗。
弗留利(Friuli)(1976): 公眾參與, 本地擔責

弗留利地區地震發生之后,數十個小鎮被毀,其所采取的重建模式堪稱意大利震后重建成功的典范。
弗留利位于威尼斯東北部,處在與奧地利和斯洛文尼亞相交的邊境地區。僅用不到10年時間,災難中被毀的所有房屋和工廠都完成了重建。震后重建取得成功,主要歸功于以下兩個重要原因。
首先,國家政府負擔重建的開銷,而地方主管部門則負責大部分現場后勤及采購任務。這樣就可確保居民的實際需求得以滿足,這與非本地的國家部門負責后勤采購相比,具有極大優勢。
其次,當地政府官員千方百計讓災后重建變成公眾參與的過程。在社區的公共集會上,居民和官方就如何重建達成了共識,在某些文件上還由居民正式簽字認可。
結果表明,居民并不愿意“重新想象”村莊未來的樣子。一些村莊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紀,這些村莊的居民希望重建能大體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他們只對城市的肌理進行了微調,比如引入柱廊,從而讓街道變得寬敞些。但是另外一些村莊,從外面來看,建筑風格及天際線與震前面貌別無二致。但在建筑內部更為現代化,且抗震性更強。
這種做法可用一個意大利諺語表達 “dov’era, com’era”, 意即 “原地原樣” (where it was, how it was)重建。這種模式并無任何出奇之處,但是其結果以及所取得的居民認同,達到了參與重建的一名城市規劃師所言的“社會治療”之目的。對于那些有數百名居民在震中喪生的社區而言,這樣的模式使得重建過程更快、成本更低,也更可體現出責任意識。
Paolo Urbani是弗留利地區杰莫納小城(Gemona del Friuli)的鎮長,他說他管轄小鎮的1.1萬名居民生活比震前變得更好了?!罢鸷笾亟ㄆ趯τ谖覀兊男〕嵌允且粋€前所未有的經濟機遇” ,Urbani 說?,F在居住在小城歷史中心區的人口是震前的兩倍,居民生活質量評分有所提升。小城的標志物仍將是重建中的杰莫納中世紀城堡,修復工程將于2017年完工。
伯利茲城(Belice)(1968): 中央規劃的陷阱

弗留利(Friuli)所采取的社區驅動模式,與西西里島北海岸伯利茲城(Belice)的重建模式完全不同。伯利茲城1968年地震之中,399人喪生,9萬人無家可歸。當時完全由中央政府負責震后重建,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結果。
中央政府并未采取原地重建的方式,而是另行選址修建全新的城鎮。其理由如下:選擇的新址地震活動并不活躍,且與交通網絡更為鄰近,從而有助于本地經濟由農業向工業轉型。意大利當時最為知名的建筑師和設計師們參與了震后重建規劃的編制。
但是這一舉動也完全破壞了這些社區的城市與社會結構。最為著名的新城鎮是在原址14公里處重建的吉貝利納(Gibellina),也就成為各種問題集于一身的典型。
入住的4千名居民在這個與他們舊居所截然不同的城鎮中生活非常不自在。新城并未設置中心廣場,也并未設置任何主大街,所以并不具備城鎮中心。寬闊的道路是為汽車而建,而非為行人建造,這就使得新城大而無當,空空如也。就整個受災地區而言,中央政府對震后重建的管理,因為官僚機制導致了冗長的工期拖延。大約50年之后,某些公共工程仍未完成。
吉貝利納(Gibellina)試圖借助于藝術努力彌補。前市長Ludovico Corrao邀請了著名現代藝術家用紀念性的公共藝術項目來填充新城中的巨大空曠空間。對諸如Mario Schifano, Arnaldo Pomodoro和Pietro Consagra等藝術家的作品,人們的反應是不解和懷疑。但是,這里的確創造出歐洲最引人注目的戶外城市藝術空間。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藝術作品位于吉貝利納(Gibellina)的地震廢墟之上。投入30年努力之后,藝術家Alberto Burri 在2015年把藝術作品 Cretto(意大利語,意為 “斷裂”)展示在公眾面前。這一作品采用大塊水泥磚覆蓋大面積的山坡,舊城曾經矗立在這里,從天空俯瞰,就如同干涸的湖泊裂開無數縫隙。這一作品,既是對震前城市的紀念,也希望能夠吸引游客,從而為新城帶來活力。
“直到現在,我們才意識到這一巨大文化遺存的重要性” , Giuseppe Zummo說,她是吉貝利納(Gibellina)負責文化的副市長。 藝術 “可被用來與地震所毀的城市形成對照,并促進本市文化與旅游發展。”
翁布里亞大區和馬爾什地區(Umbria and Marche)(1997): 迅速吸引游客回來

一場地震導致阿西尼城(Assisi)大面積受損,這里是圣方濟各的故鄉,每年有600萬名外來游客到訪,城市官員非常清楚他們希望從何處開始重建:教堂。
僅用兩年時間,圣方濟各主教堂重新向公眾開放,在歷史中心區還入駐了多種商業及旅游業態。這些很快把游客再次吸引到阿西尼城,本地經濟開始復蘇。
與此同時,阿西尼城還把震后重建當做一次增強本城潛力的機會。為游客和居民建造了更多停車位,并修建了新的博物館、劇院和展覽館,從而使得到訪者除了教堂之外還有其他目的地可供參觀。
“災后重建是重振城市發展的一個途徑,” 阿西尼市前市長Claudio Ricci如是說。 “當地震發生時,城市不僅關注重建房屋、教堂和旅游場所,同時還應為滿足城市在未來15或20年中的需求而進行營建。”
在翁布里亞大區和馬爾什地區(Umbria and Marche),因為國家、地區、省、市各級政府的良好協調,城鎮從中獲益匪淺。同時還出臺了明確的框架,用以對不同重建項目的級別加以界定。
比如,把未受到嚴重損傷的建筑識別出來,立即對其加以修復。而出現較嚴重損毀的建筑,無論是公共的還是私有的,都被列入長期修復之列。諸如歷史中心區等區域,需要多方協調同時開展工作,則應單獨對待。
除此之外,舊有的和新建的結構物都得到強化加固,從而取得更好的抗震效果。2016年10月,發生了數年來最強的地震,這些結構物經受了考驗。在諾爾恰鎮(Norcia)出現了些許損傷,特別是主教堂受損,但卻并未發生建筑垮塌造成生命損失。
抗震加固至關重要。城市規劃師Giovanni Pietro Nimis樂于見到意大利啟動一波公共工程項目,正如1930年代美國新政期間的做法一樣,為最具文化意義的建筑進行加固與修繕。 “這可能需耗時50年之久,” Nimis說, “但必須有人啟動,著手去做?!?/p>
拉奎拉(L’Aquila)(2009): 新城帶來新問題

意大利近期發生的大部分地震只對中小型城鎮產生了影響,但是2009年的地震讓拉奎拉(L’Aquila)受到嚴重損失,拉奎拉是阿布魯佐大區的首府,中心城區有7萬居民?,F在,拉奎拉市歷史中心區的重建工程仍在進行之中,這座城市也因此成為歐洲最大的震后重建工地,這讓居民無比沮喪。
地震之后,時任首相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希望能夠取得立竿見影的結果。他命令由國家政府對重建過程集中管理,并立即修建19座新城,以供從市中心撤離的6.5萬位市民居住。在城市邊緣快速建成的這些新城,在寒冬到來之前成功的為居民提供了住所。但是與吉貝利納(Gibellina)的情況相同,這樣的做法也破壞了城市的社會結構。
新建城鎮并未設置充足的公共空間或者基本的生活便利設施,諸如咖啡館、餐館或者商店。對于那些喜歡在拉奎拉街道上散步并在中心廣場上坐坐的人們來說,新的生活空間變成了郊區的購物中心。
“拉奎拉的主要問題在于,把人與城市歷史中心區的社會組織之中剝離” , Valter Fabietti這樣說,他是佩斯卡拉(Pescara)大學的一名城市規劃教授。“人們努力保持社區的生機與活力,但新城市讓他們錯亂和迷惑。”
這樣的變化對于本城的老人而言是最難接受的,他們中的大部分曾經生活在歷史中心區,無需開車或者乘坐公交車就能見面。由大學生和年輕人組織的一個大型社團在盡力幫助歷史中心區保持活力,中心區開業的60種商業業態基本都是由年輕老板經營的酒吧和餐館。
盡管中心區的重建有所不足,但重建過程中努力建成了更好的基礎設施。修建了地下管渠,用來鋪設諸如水、電力以及光纖等公共事業設施。光纖對于搭建社區寬帶網必不可少,可為本地官方及大學服務。同時吸引更多的商業發展。
重建預計還需數年才能完成,一旦重建完成,還將面對另一個大問題:如何對待新城。本地官員正在爭論到底是拆除新城,或者把新城轉型為學生或者年輕夫婦的住所。
2016年地震之后,與拉奎拉(L’Aquila)鄰近的很多城鎮開始震后重建,阿西尼城的Claudio Ricci對此充滿希望,因為官員們從過去經歷中吸取了教訓。畢竟,這些地方的管理者們都經歷了地震,也了解其他地方的重建過程。
“很多城市官員在20年前經歷過一次,” 他說道, “他們都認識到了,朝向同一方向合作努力,才能保證震后重建得以快速實現?!?/p>
(本文由相欣奕編譯自citisc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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