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1966年至1970年代初，斯坦福大學教授沃爾特·米歇爾在幼兒園進行了一項有關自制力的測試。這個經典的心理測驗就是“棉花糖實驗”：

在斯坦福大學的必應幼兒園里，一群孩子被帶到一個“驚喜屋”，他們將面臨一個驚喜，也是一個難題：怎么才能忍住不吃桌上的棉花糖。實驗中，小孩子們可以選擇一樣獎勵，有時是棉花糖，有時是曲奇餅、巧克力等，或者選擇等待一段時間（通常是20分鐘），直到實驗者返回房間，就可以得到相同的兩個獎勵。研究結果出乎意料地證明了對這些孩子們未來生活的諸多預測：4-5歲的孩子等待的時間越長，他們后來的SAT成績就越高，他們在青春期的認知能力和社交能力也越強。

棉花糖實驗以學齡前兒童為研究對象，預測出參與實驗的兒童日后生活幸福與成功的相關性，研究結論經過媒體報道后，引起了廣泛的關注，也使得沃爾特·米歇爾成為延遲滿足和自我控制研究的鼻祖。然而，這個研究結果一直備受誤解與質疑。

今年是棉花糖實驗50周年。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這項實驗又發生了什么？湛廬文化最近出版了沃爾特·米歇爾的新書《棉花糖實驗》，對這項實驗的來龍去脈進行溯本清源，還給出了對從孩子的養育、雇傭新職員到避免糟糕的交易和個人決定的明智建議。比如養老，缺乏自控力的人，過度放縱自己，忽略遙遠、不確定、易變化的長期后果。有數據顯示，絕大多數美國人到了退休年齡后，他們的資金狀況完全不足以維持未來的任何長遠計劃（比如，他們已經習慣了的生活方式），這就是一個例證。沃爾特·米歇爾在《棉花糖實驗》中，對這一點進行了詳細說明。澎湃新聞獲得授權整理摘錄其中的部分。

沃爾特·米歇爾。

現實與未來的聯系越強，越愿意犧牲當下

人類的身體會隨著年齡變化，自我也會隨著我們的經歷變化。當你在自己的想象中穿越時間思考未來的自己到底會發生什么呢？仔細看看下圖的兩個圓圈，現在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從沒有重疊慢慢移動到幾乎完全重疊，如果讓你選擇一對最能描繪你自己的情形的圓圈，你會選擇哪個，你的選擇意味著什么？

現就職于紐約大學的哈爾· 赫什菲爾德和他的同事們在2009年對斯坦福大學的本科生對自我進行了一項研究。他們找來一批同意將自己的大腦活動成像在核磁共振成像儀上的被試，讓他們的頭部深陷于儀器之中。第一個指令通過揚聲器傳來：“請想想你自己。”當被試這樣做時，他們大腦皮層的中間區域的變化將會被呈現出來并變得可視化，大腦這種獨特的活動模式被稱為“自我模式”。接下來，指令要求被試想一個陌生人，他們的大腦皮層的相同區域的另一種活動模式被激活，即“陌生人模式”。最后問他們這樣一個問題：“請想想你自己10年以后的情況”。

結果發現，當我們想象未來的自己時，不僅我們自身的感覺不同，大腦的活動也會有所不同，這取決于我們把當下的自我認知、身份與未來的自己連接得有多緊密。對于很多人來說，對于未來自己認知的大腦活動模式，相比于自我模式更類似于陌生人模式，但其中也有個體差異。研究表明，一些人在想象未來的自己時會表現得更加情緒化；而對另一些人來說，他們對那個未來的老年人毫不關心。

在你選擇的圓圈中有多大的重疊？研究人員指出，如果我們感覺與未來的自己有更強烈的連續性，我們也可能為了未來的自己犧牲更多當下的快樂。也就是說，如果你看到現在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之間有更多的連續性，那么你可能會更加重視延遲回報，而更少看重即刻回報，并且（與那些將未來的自己看作陌生人的人們相比）更少會不耐煩。

連接未來自我的能力決定了你的未來資產

對居住在舊金山灣區的成年人（平均年齡54歲）進行的財務決策研究發現，那些現在的自己與未來的自己重疊較多的被試與重疊較少的被試相比，不僅更傾向于選擇延遲回報，最終還積累了更多的資產（所有資源的資本凈值）。當我們做出養老金計劃選擇時，為了使自己對老年后的生活感同身受，不得不去想象自己年老的情境。盡管依舊年輕，我們卻不得不停留在未來的自己。

赫什菲爾德的另一項實驗提供了更有力的證據。實驗中，一群大學生形象地展示了當他們到達退休年齡時會做出怎樣的退休計劃。作為第一步，研究人員向每位被試索要了他的照片并創建了頭像圖片或電子圖片。對于一些被試來說，頭像代表著他們現在的年齡；對另一些來說，頭像被制作得看起來更老一些，代表著60-80歲年齡段的人。被試使用一個帶有箭頭的滑塊來指示他們將為自己的401(k)【401(k)計劃的名稱取自美國1978年《國內收入法》中的Section 401(k)條款，它是美國一種特殊的退休儲蓄計劃】退休養老金賬戶分配多少百分比的薪水。當他們將箭頭指向左邊，即意味著增加目前家庭支出的百分比；當他們將箭頭指向右邊，即意味著增加退休基金的百分比。

被試既能看到他們現在的頭像（顯示在滑塊的左邊），也能看到未來的頭像（顯示在滑塊的右邊），對未來將要成為的自己所引發的注意力會影響現在的我對當下收入的分配嗎？事實上，那些看到未來自己的人會比看到現在的自己的人多存入30%的資金用于養老。

指導這項實驗的理念是未來的自己與你有越多的情感聯系，你就越會把它納入到你當下的自我期望和預算中，更加慷慨地將當下自己所擁有的分享給未來的自己。赫什菲爾德和其他研究者還在繼續探究，不僅僅在虛擬的實驗情境中，而是在現實生活中，尤其是在401(k)退休計劃中，是否可以通過增強儲蓄者對未來自己的認同使得儲蓄的大幅增加成為可能。

關注未來降低對不道德事件的容忍

不道德的決定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見，也是一個很迫切的問題。根據美國聯邦調查局統計，白領的犯罪率從1940年第一次統計截止到2009年增加了三倍，這類問題隨著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的一系列財政丑聞暴露出來，包括伯納德·麥道夫臭名昭著的龐氏騙局。2012年，赫什菲爾德和同事們使用18-71歲之間的男性和女性樣本在五個在線研究中問出了這個問題：是否愿意支持不道德但有利可圖的商業決策以及他們在商業環境下對謊言和賄賂的道德判斷。舉例而言，一個人有多大的可能性在明知道會危害健康的情況下去銷售一種利潤豐厚的食品或者在明知道會承擔環境風險的情況下會為了巨額受益而去做采礦工作？這五項研究顯示，認為與未來的自己關聯較少的人，即在現在的自己與未來的自己的圓圈測試中重疊得很少的人，更能忍受不道德的商業決策。

研究人員還鼓勵一些被試去思考未來的自己，同時讓另一些被試思考未來的世界。將自己投射到未來，相對于簡單地思考未來，會減少對于不道德行為的忍受度，那些感到與未來的自己有緊密聯系的人會更多地思考自己的行為產生的長期后果，正是這種對未來后果的關注，使得他們不愿意去做貪婪、自私的決定。

如此看來，科學數據告訴我們，暢想未來這件事，即使艱難，也對我們的人生大有益處。讓自己看到現在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之間有更多的連續性，你就有可能為了未來的自己而犧牲更多現在的快樂，從而實現自控，比如為了更幸福的老年生活而儲蓄。

《棉花糖實驗》，【美】沃爾特·米歇爾/著 任俊、閆歡/譯，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6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