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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意義|趙文卓:江湖不小,俠者不多

2021-12-09 13:06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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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意義|趙文卓:江湖不小,俠者不多 原創 時尚先生 時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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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EANING

OF LIFE

隨著綜藝“披荊斬棘的哥哥”熱播,趙文卓又一次以“破圈”的形象收獲了一批年輕粉絲。他在節目里看起來是那個最有力量的人,趙文卓的太太張丹露卻告訴我們,他始終在集中最大的精力參與這檔節目,“他是個做什么事都要全力以赴的人”。大俠大抵如此,眼里只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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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歲開始學武術。因為父親是武術愛好者,我和兩個哥哥都學武術,一來鍛煉身體,也方便以后找工作。那個年代是這樣想的,學武術可以當教練,有一技之長,生活無憂,挺安穩的。我的父母都是工人出身,那工廠制造火車的,父親是車間的工會主席。我母親之前是田徑運動員,所以我們兄弟的身體素質都比較好,大哥后來參軍了,二哥練武術少一些,我算是走上了專業的武術道路,上體校,然后進入體工隊開始專業訓練,最多的時候一天練九個半小時。

那年代,練武術一般都在室外,比方說一個小樹林里,附近的人都來練。那時候普遍缺乏科學訓練方法和保護意識,練得狠,下苦功,不知道練之前一定要先熱身,所以容易受傷。那時候我們多數接受的是蘇聯的訓練方式,我還記得有一條口訣“疼加酸減麻不練”,就是說,感覺肌肉疼的時候要加量練,肌肉酸的時候可以減量,到肌肉麻的時候是不能練的,要休息。現在聽著好像不太科學,那時候就是這樣訓練的,也沒有練后康復、按摩、理療以及食物調整身體的營養,就是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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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多數人來說,15歲是上中學的年齡,但是我15歲就開始工作賺錢了。進入體工隊就是國家正式職工,算工齡了,一個月工資58元,加上獎金20塊錢,一共78元。我們的吃和穿都是隊里解決的,從夏裝到冬裝,從內褲到襪子,隊里都發。

后來我上了北京體育大學,學習了很多現代的武術觀念。我更清楚地知道,武術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隨著時代的變化,武術漸漸演變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樣子。而且,武術和西方的健身有很大的不同,武術是不講究外形的,不講究肌肉線條,武術更講究內在的修為,講究的是“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武術通過內在的氣和身體的配合,對我們的內臟和循環系統起到很大的幫助。

最早武術是怎么來的?原始社會,人類要狩獵,慢慢積累出來一些技巧,比如怎么圍住獵物,怎么飛石砸獵物,上下風的時候動物會往哪兒跑。之后呢,因為搶奪食物,人和人、部落和部落發生沖突了,就開始研究準軍事對抗的技巧了,對方的棍子劈過來,我怎么躲開,同時我還能還擊。你看,這時候開始有招數了。在這之后,又發展成大部落之間的軍事對抗,再慢慢發展出來基本的武術動作,一套一套的,一低頭一起腳,形成肌肉記憶,這種訓練固定模式就是格斗武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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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霍元甲其實是摔跤手出身。他剛開始不是練格斗武術的,中國式摔跤在那個時候非常流行,他練的是天津的跤法,這種跤法具有很高的靈活性,適合近距離出招。但后來慢慢人們不知道這回事了,因為影視作品不宣揚這個,摔跤拍出來不好看,沒有一轉身騰空飛起這種美感。

其實,中國式摔跤在武術當中算是一大支系。霍元甲最開始因為摔跤出名,后來他去拜訪各大門派,他的武術天分非常好,學習之后融會貫通,集大成于一身。到了這個時候,他就知道應該讓各門各派打開門了。

武藝再高,如果沒有思想或者固步自封,只憑功夫

拿到天下第一者也不過如此。

武術分門分派是后來才出現的。明清時期幾次禁武運動之后,武術的傳承空間變得封閉起來了,開始出現“傳內不傳外”“傳男不傳女”之說了,之前都沒有這種說法的。那時候,很多練武之人開始覺得,我這個門派會一套拳法,是我用來保命、賺錢的,不可以輕易教你的。這樣就演變成了“你門派就是你門派,我門派就是我門派,我們之間存在競爭”,你開武館,我也開武館,北方的拳種到南方來,肯定要受排擠。

霍元甲的偉大之處就是打破了門派之間的隔閡。當時,西方勢力開始進入中國,西洋拳擊來了,國外的技擊術、大力士來了,霍元甲提出一個主張,我們成立“中國精武體操會”,我們要一致對外,無論你是哪門哪派,只要對身體有幫助,能夠振興中華、提振民心,我們都歡迎。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有身體才能報效國家嘛。后來,中國精武體操會改名為精武體育會,孫中山先生也加入了,還親自題寫匾額“尚武精神”,并擔任該會的名譽會長。

我們中國人經常講“俠義”,其實俠和義是兩種不同的境界。我們看《水滸傳》里的水泊梁山,他們非常講“義”,這個小團體為了生存,兄弟之間重情重義,相互抱團。這種情況和武術分門分派有點兒類似,停留在“義”的層面,到不了“俠”的境界。“俠”的胸襟抱負更大,為國為民稱之為“俠”。所以,古往今來真正的大俠不多。

大俠不是一般人能承擔的。武藝高強以后為大眾服務,在關鍵的時候為國家效勞。霍元甲被稱之為俠,因為他打破固有觀念,這是思想的提升,而不僅僅是武藝高超。武藝再高,如果沒有思想或者固步自封,只憑功夫拿到天下第一者也不過如此。

霍元甲的偶像是誰?霍元甲崇拜的是大刀王五,民國時期的一位大俠。大刀王五教過譚嗣同武藝,后來非常支持譚嗣同的主張,譚嗣同因為支持光緒維新變法即將被清王朝處死的時候,大刀王五去獄中,拼死要救他出來。譚嗣同不走,他說要用自己的犧牲告訴國人“我們該醒了”。(譚嗣同原話為: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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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一定要“術”與“道”并行。武術其實只是一種“術”,講的是你的身體、你的招數、你的技能,武德就是武術世界里的“道”,一種精神上的提升。小的時候,我們教練經常講一些關于武德的故事,習武之人怎么通過武術幫助人、行俠仗義這些。像岳飛這些家喻戶曉的歷史人物,我們從小聽的都是精忠報國的故事,學習這種精神。

走到今天,武術的衰落有很多原因。第一個比較大的事件是,明清時期有幾次禁武運動,不允許民間持有刀槍劍之類的冷兵器,很多人只能私底下練武。最早武術是生死相搏的,很多招數是致命的,比如挖眼睛、直接奔喉嚨,因為在戰場上必須這樣,后來因為禁武導致冷兵器減少,武術逐漸變成了一種健身運動,這些致命的部分就減弱了。第二個重大事件是義和團抗擊八國聯軍,義和團宣稱“神功附體刀槍不入”,大量的義和團拳師就犧牲在洋槍洋炮之下了。現在,西方文化對我們傳統文化沖擊非常嚴重,年輕人對武術了解不多,我相信很多年之后會改變的。

其實,我一直到十六七歲才真正喜歡武術。小時候,看爸爸在家里練,學了兩招就去跟同學比武,在同學眼里很厲害,我也很開心。正式去學武術的時候,說實話不是那么喜歡,練功很累很枯燥,完全是靠著師兄弟之間的互相鼓勵才堅持下來。后來進入體工隊,開始學習專業理論,不是死練傻練一個動作重復一萬遍了,動腦了,知道動作背后的原理了,往內在修了,就覺得很有意思。一個動作重復練一萬遍,一定可以練到及格的程度,再往上走,必須動腦子。

我進入影視業真的是一種緣分。那年元奎導演到我們體育大學來選演員,我在午睡,被同學叫起來一塊去,打了一套拳之后,元奎導演看中我了,把我叫到跟前,問:“你想不想拍電影?”我說“無所謂”。一直到現在,他還經常提起這事,“你記不記得你當時說‘無所謂’?”當時我真的無所謂,因為那時候的概念是這樣,我去拍電影是學校外派去的,以“中國體育大學優秀學生”的名義,代表學校去的。而且那時候內地沒有追娛樂明星的概念,當時我已經是武術全國冠軍了,從我們的觀念來講,冠軍和明星,大家是一樣的。

很幸運,我入行的時候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的尾聲。90年代,我去香港拍元奎導演的《方世玉》,李連杰演方世玉,我演男二號,一個大反派,隔壁就是徐克導演在拍《黃飛鴻之王者之風》,他又找我去演黃飛鴻,男一號。那個時代有很多好演員,拍《黃飛鴻之王者之風》的時候,好幾個香港演員真的幫我,拍我的鏡頭,帶到他背后,他也很認真地跟我對戲,為了打動我,用力給情緒。當時劇組的氛圍是大家互相幫助,行業位置越高的人越謙虛,越會照顧別人。

剛開始拍戲的時候,我以為拍電影和武術比賽一樣,要打得好看就得使勁。結果越使勁越不好看,拍出來一看感覺力道是悶的,不脆,于是我開始研究怎么能在鏡頭里打得好看。最早,街頭賣藝的人為了吸引眼球,把武術動作美化了,真正的對抗沒有那么多花式,正經的一格一擋是最有效的,但最有效的方式恰恰是最不好看的。閃轉騰挪高低起伏,再翻身來一個360度的旋子,確實好看,但是打斗當中不可能這么打,這種打法到處都是破綻,你來一個旋子試試,轉身的時候就被人一腳踹飛了。

以后的影視作品里還有沒有真正的中國功夫,要看觀眾的喜好。以前武打演員練得非常扎實,才能完成一個動作,現在不用了,有綠幕、有特效了,個人能力強弱看不太出來了,真功夫在影視作品里越來越可替代了。當然,如果觀眾喜歡實打實的真功夫,買票去看電影,影視行業自然會隨之改變。但是,目前來看恐怕不是這樣,觀眾覺得真打不如飛來飛去漂亮。

我最寶貴的人生財富,就是經歷過那個年代。1994年,我從北京去香港拍電影,當時香港還沒有回歸,我從一個社會主義制度的社會環境過去,沖擊太強烈了。那時候香港沒幾個人會講普通話,我問路都只能找警察,我又是一個大學生,正處在一見人就想聊聊人生的時期,人家連普通話都聽不懂,更大的問題在于價值觀完全不一樣,資本主義社會講的是“金錢至上”,我沒法認同。那幾年我非常孤獨,遇到講普通話的人或者內地經過香港出境的人,我就拉著人不停地聊。1998年,我回到內地拍戲,剛好又碰到內地經濟起飛的時期。

有一套自己的價值觀,就不會怕沖擊。2006年前后,為了學英文,我和我愛人去美國洛杉磯待了一年半,沖擊感也挺強烈的。學語言必須同時學他們的文化嘛,我們在美國接觸的很多人是混血,可能爸爸是美國人,媽媽來自亞洲,外公外婆是菲律賓人或者泰國人。一開始覺得,哇,這一家人怎么生活在一起的?后來明白了,這就是國際大都市,種族大融合。然后想到唐朝,那時候我們的長安就是真正的國際大都市。

以后的中國必定強大,我們的城市絕對是世界上的超級大都市。我對我的孩子有一個要求:無論以后在哪里工作生活,都要做一個有世界觀的人,起碼要掌握三到四門語言,現在大女兒的英語和法語已經非常好了,馬上要學西班牙語,讓我特別自豪的一點是,她想回到中國來上大學。

至于武術,我要求我的三個孩子都要會一點兒。不管興趣大不大,怎么也得學點兒,至少能出一兩招像樣的,要不然怎么能說你是趙文卓的孩子嘛。我給兒子起名趙子龍,他也很欣賞這個歷史人物。少年英雄趙子龍,忠心愛國,非常講義氣,而且作為一個武將,他沒有戰死沙場,這也是我給孩子的一個祝福。

現在社會競爭意識非常強,很容易讓人變得功利心很強。我告訴孩子們,無論以后從事什么行業,不管你們取得怎么樣的成績,最主要的不是看結果,要看過程。爸爸最喜歡說:做完一件事情之后,你回頭一看,自問一下,過程中有沒有足夠努力?如果回答是,我認為你就成功了,不要去在乎結果,只要在意自己有沒有盡力奮斗的精神和過程。

攝影:張亮(HowCan Studio)

采訪、撰文:Maggie

策劃、統籌:暖小團

化妝、發型:佐平

服裝造型:傲寒

燈具大助:xiaoyu

造型助理:耀耀

原標題:《人生的意義|趙文卓:江湖不小,俠者不多》

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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