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救助5歲白血病患兒羅一笑的愛心接力，沒過幾天，演變成對“帶血營銷”的憤怒與質疑。

患兒的父親羅爾在其個人微信公眾號發文《羅一笑，你給我站住》，記錄女兒9月至今的患病經歷，并開通打賞功能籌集醫療費；“P2P觀察”微信公眾號發布勸募文章《耶穌，請別讓我做你的敵人》，宣稱患兒治療“每天少則一萬出頭，多則三萬有余的費用”，并承諾“轉發一次捐款一元”。

幾天后，事件反轉。羅爾被質疑隱瞞了在深圳和東莞共有三套房，且醫保已經覆蓋羅一笑的大部分醫藥費；“P2P觀察”運營公司深圳市小銅人金融服務有限公司（下稱小銅人公司）被質疑募捐捆綁營銷，平均每天的治療費用“夸大了10倍不止”，有網友甚至質疑該事件推手已涉嫌詐騙。

11月30日下午，小銅人創始人劉俠風回應稱，目前已經募款270萬元，羅爾一家已經花去治療費用20萬元左右，3套房產無法變現，所以需要提前募款，結余部分會發起專項救治基金。

而關于住院費用方面，深圳有關方面公布：截至11月29日，患兒三次住院總費用合計為20余萬，其中醫保支付近17萬元，患兒的家屬自付為3.6萬余元，平均自付占總治療費用比例為17.72%。

這一事件是否公司營銷手段尚無有關部門的調查定論，然而，目前需要厘清的是，這種隱瞞了三套房的“朋友圈募捐”行為，是否如網友所質疑的已涉嫌詐騙？小銅人公司與羅爾達成的“轉發一次得1元”的模式，是否合法？有網友感覺受騙，這種朋友圈募捐的方式是法律真空嗎？

澎湃新聞就此采訪了京衡律師上海事務所高級合伙人鄧學平律師。

1、勸募文章開通打賞功能是什么性質？是否違法？

鄧學平：一般的文章打賞，是基于互聯網共享經濟模式下，讀者對作者支付稿酬或對作者進行嘉獎的一種方式，只要讀者自愿打賞，不存在違法問題。但本案中，讀者更多的是基于對羅一笑的同情、基于捐贈的目的而打賞，羅爾對此明知且主觀上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募集治療費用。因此，羅爾開通并接受打賞的行為，實質上屬于通過互聯網公開募捐。

理由是：第一，文章通過小銅人公司的第三方平臺發布，而非自己的微博、微信等，利用了第三方媒介；第二，羅爾文章夸大了羅一笑的治療費用，實際募集到的資金數額，即便按照羅爾夸大的說法也遠遠超出，這超出了“個人社會求助”的范圍；第三，羅爾自己表示會將超過的資金成立基金會，這完全是利他的慈善行為，因此開通并接受打賞屬于公開募捐。

2、隱瞞三套房的朋友圈募捐行為是否涉嫌詐騙？

鄧學平： 富人、有財產的人不能接受慈善捐助，這是道德評價，不是法律評價。不能由此簡地推定羅爾等人構成刑事詐騙犯罪。

刑法中的詐騙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通過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使對方陷入錯誤認識，從而自愿交付財物，且數額較大的行為。如果明知捐贈超出實際治療費用所需，仍然編造虛假的理由募集并接受捐贈，改變捐款的實際使用用途，為自己所使用或支配，那么是可能涉嫌詐騙犯罪的。也即，如果捐贈全部用于了羅一笑的治療救助，即便羅爾個人擁有財產，那也不夠成詐騙罪。

法律不禁止富人募捐。只要募來的錢都用在了羅一笑的治療上，那么就不構成刑事詐騙。現在羅一笑的病并沒治好，未來還需要繼續支出費用。現在沒有證據表明羅爾將募集的錢款用于了治病以外的其他用途，目前披露的情節還不足以認為羅爾等人構成詐騙罪。恨一個人，和把一個人抓起來判刑，是兩套完全不同的邏輯體系。

3、羅爾與小銅人達成的“轉發一次得1元”的模式，是否合法？

鄧學平：羅爾與小銅人公司簽訂協議，每轉發一次小銅人公司捐贈一元，由于捐贈主體特定且為一個人，因此小銅人公司的捐贈行為與通過互聯網向不特定對象公開募捐的行為，在法律性質上存在差異。羅爾與小銅人公司的協議，更接近“個人求助”。《慈善法》不規制特定個體之間的“求助”和“資助”行為。

4、不少網友感覺受騙上當，這種微信“朋友圈募捐”的方式是法律真空嗎？

鄧學平：如果公眾感到受騙，本案中可以要求退款。

《慈善法》第31條規定：開展募捐活動，應當尊重和維護募捐對象的合法權益，保障募捐對象的知情權，不得通過虛構事實等方式欺騙、誘導募捐對象實施捐贈。

《慈善法》第101條規定：開展募捐活動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民政部門予以警告、責令停止募捐活動；對違法募集的財產，責令退還捐贈人；難以退還的，由民政部門予以收繳，轉給其他慈善組織用于慈善目的；對有關組織或者個人處二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款：

（一）不具有公開募捐資格的組織或者個人開展公開募捐的；

（二）通過虛構事實等方式欺騙、誘導募捐對象實施捐贈的；

（三）向單位或者個人攤派或者變相攤派的；

（四）妨礙公共秩序、企業生產經營或者居民生活的。

本案涉嫌違法募捐，民眾除了可以要求退款，還可以請求民政部門對羅爾處以“二萬元以上二十萬元以下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