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音樂產業觀察原創文章，未經授權謝絕轉載

作者 | 益佰

00后音樂人陳雪凝的解約官司又敗訴了。兩年多時間里，同一個事件，兩場官司，四次審判，兩敗兩勝。

2019年，憑借原創音樂《綠色》和《你的酒館對我打了烊》，陳雪凝在短視頻平臺和音樂平臺成為名副其實的網紅歌手。當年，僅在騰訊音樂人平臺上，陳雪凝的個人作品播放量就高達近63億次。

在陳雪凝的熱度開始躥升時，剛好上一份經紀合約到期，多家音樂公司有意簽下這個2001年出生的潛力新人。競逐中，不要音樂最終拿下陳雪凝的合約，約定了未來合作期限內幾百萬級的保底金額，但簽約7天后便收到了陳雪凝方發來的通知函——單方面宣布合約無效。

此后的合約糾紛歷經兩次訴訟，持續了兩年多，過程頗多曲折。第一次訴訟中，陳雪凝主張簽約時她本人未成年，合同無效，一審勝訴，二審被改判敗訴。隨后，她又以合同存在重大誤解和顯示公平的情節，要求撤銷與不要音樂的合約，同樣是一審勝訴，二審又改判敗訴。11月29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駁回陳雪凝要求撤銷其與不要音樂公司簽訂的《音樂人經紀合同》、 《詞曲代理合同》的訴訟請求。

判決書（受訪者提供）

糾紛中，最受傷的無疑還是藝人本身。訴訟期間，陳雪凝雖然又與其他公司簽約，正常發布新歌、安排演出，但隨著官司的敗訴，后續很多安排可能都要重置，陳雪凝剛剛起步的事業勢必會受到影響。

關于糾紛事實，大家各執一詞。問題的核心還是在于，在爆紅的利益誘惑面前，藝人、公司該如何維護行業日益脆弱的契約精神。

A

雙方的爭議在哪？

合約糾紛歷經兩次訴訟，但始終圍繞著一個焦點：陳雪凝與不要音樂的合約是否生效？

在第一次訴訟中，陳雪凝的母親主張，陳雪凝出生于2001年8月18日，簽約時未滿18周歲，合同專業性極強，已超過陳雪凝能夠判斷的程度。作為母親對合同條款不予認可并拒絕追認，合同也并未履行，因此主張合同未生效。

但不要音樂的代理人北京威諾律師事務所徐智省律師通過分析陳雪凝前經紀合約，以及收入流水，認為陳雪凝在與不要音樂簽約前，已經有過兩年的音樂經紀經歷，期間進行了幾十場音樂演出，發行了十幾首歌曲，有較高的收入，對音樂行業有較深入了解。

陳雪凝和不要音樂簽約

《民法典》第十八條第二款規定，“十六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以自己的勞動收入為主要生活來源的，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徐智省律師認為，音樂人能以自己的收入滿足生活需要的，可以將該音樂人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二審中認可了不要音樂的主張，認為陳雪凝在簽約時“不論從年齡還是從業經歷來看，其都已有能力簽訂本案所涉的合同，并應當遵守誠實信用原則，對自己的簽約行為負責”，“監護人是否簽字并不影響合同的效力”，合同自簽約時起已經生效。

敗訴不久后，陳雪凝一方又提起訴訟，要求撤銷其與不要音樂公司簽訂的《音樂人經紀合同》，爭議關鍵點轉向陳雪凝對合同的認知是否屬于重大誤解。北京市君澤君（深圳）律師事務所和北京威諾律師事務所作為不要音樂的代理方參與應訴。

陳雪凝方認為，合同是不要音樂公司專門針對未成年人準備的版本，均在首部預留了法定監護人的信息、尾部預留了法定監護人的簽章部分，同時合同生效條款明確約定“合同自3方簽字蓋章后生效”，合同的條款及設置使陳雪凝產生了重大誤解，認為自己簽字并不會導致合同生效，需要待其法定監護人簽署后合同才會生效。

判決書顯示，基于第一次審判中查明的事實，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仍認為，“陳雪凝應當被視為完全行為能力人，理應知道在民商事活動中簽名的法律后果”，“在其未能舉證表明其系受到誤導而簽訂了與其年齡不相適應的合同的情況下，不能認定構成重大誤解或顯失公平。”

法院最后判定，陳雪凝以雙方因失去信任基礎而喪失了合作基礎為由要求撤銷合同，沒有法律依據。

B

為什么要解約？

據成都商報社旗下的紅星新聞報道，陳雪凝15歲離開東北老家前往成都奮斗，較早步入社會。陳雪凝向媒體坦言“我從初中開始就沒管家里要錢了”。

判決書顯示，2017年5月29日，她已與他人簽訂《音樂經紀約》，由成都叁幺柒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責經紀事務。2018年2月，該公司又把陳雪凝的音樂作品獨家授權給網易云音樂。這期間，陳雪凝已經可以通過網易云音樂的版權預付款和演出費用等，獲得不錯的報酬。

據不要音樂CEO周洛對媒體透露，他在2018年底與陳雪凝結識。不要音樂是一家以短視頻驅動藝人版權增值的音樂公司，經營業務涵蓋音樂制作、藝人經紀、短視頻MCN、整合營銷等，簽約的音樂人包括葛東琪、一支榴蓮、阿冗、蠟筆小心、杜宣達等，旗下藝人擁有《你的答案》、《與我無關》、《海底》、《指紋》等眾多爆款單曲，并成功孵化了多個千萬量級抖音賬號且做到了音樂垂類排名榜的第一名。目前，不要音樂融資到B輪，字節跳動和小米也是其投資者。

2019年2月初，周洛得知陳雪凝與前公司合作期滿不續約后，即與陳雪凝多次聯系溝通合作事宜。陳雪凝曾獨自與周洛在北京面談，并前往公司參觀。為了簽下陳雪凝，周洛也費了不小的勁，先后幾次飛到陳雪凝所在地，與陳雪凝及其父母見面。

陳雪凝和不要音樂簽約現場

陳雪凝在2019年1月25日發布了《你的酒館對我打了烊》，2月14日發布了《綠色》。也就是在雙方就合約協商期間，在短視頻平臺及流媒體平臺上熱度越來越高，陳雪凝的身價也就開始浮動。

根據騰訊音樂人平臺的公開數據顯示，陳雪凝在2019年的作品播放量為62.9億，是這一年排名第一的“流量唱作人”。其中，單曲專輯《綠色》獲得28.7億年播放量，是2019年TME（騰訊音樂娛樂集團）平臺上播放最高的單曲。

原本在2019年2月，雙方簽約金額為70萬，歌曲熱度走高導致陳雪凝的市場價格發生變化后，競爭對手也越來越多。據悉，與不要音樂同時競爭的唱片公司，還有禾信、海葵等公司。最終，陳雪凝的簽約金額為380萬。

不要音樂在2019年3月29日與陳雪凝簽署《音樂人經紀合同》《詞曲代理合同》，以及應陳雪凝要求簽署《不要音樂與陳雪凝深度合作協議》。周洛還提前采買禮花、彩帶、氣球等布置簽約現場，陳雪凝獨自如期到公司簽約，雙方完成簽約后還舉行了慶祝典禮。

簽約典禮

但隨后的4月5日，陳雪凝給了不要音樂一份補充的版權委托協議，并有其父母監護人的簽字。緊接著4月7日，陳雪凝及父母又單方面宣布撤銷與不要音樂的合作，隨即與其他公司展開合作，和不要音樂則陷入長達兩年的合約糾紛。

Tech星球關于訴訟的文章中寫道，"在流量和名氣的上升期，陳雪凝也被無形拉入商業的競爭中，她個人也在不同的立場中徘徊"。

C

公司和藝人誰更受傷？

在合同糾紛中，藝人和公司誰強勢、誰弱勢，哪一方又更值得同情？一直以來，站在不同的立場上，各方的看法并不相同。

在反悔不要音樂合約沒幾天后，陳雪凝又在4月10日與壽光堅誠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簽約授權，通過該公司，作品開始在TME旗下的QQ音樂、酷狗音樂等APP上架。在8月6日，陳雪凝又加入少城時代，經紀約轉入新公司，此后一直經由少城時代安排新歌、演出。

一度，考慮到合約糾紛，網易云音樂下架了2019年6月1日以后陳雪凝的所有歌曲。但在整個訴訟期間，陳雪凝和少城時代一直沒有做任何公開回應，還照常發布有關陳雪凝的工作動態。

此前，根據知情人士對媒體透露，包括《綠色》、《你的酒館對我打了烊》兩首爆款歌曲在內，一年的版稅收入在2000萬左右。周洛也曾公開表示，由于陳雪凝違約，導致不得不終止跟其他平臺、合作方已經簽署的協議，前期投入和一些相關版稅，不要音樂損失在千萬級別。

對于投入和損失，各方說法并不一致。但隨著陳雪凝的敗訴，雙方簽署的其他經紀合約有效性都將存疑，也將牽扯到一系列問題的后續處理。包括，訴訟期間的經濟收益也要面臨再分配的問題。

一直以來，音樂公司都是以資本家的形象示人，似乎是藝人利益的榨取方。但從公司角度看，現在簽約藝人的風險正變得越來越高。雖然公司為藝人的發展做了規劃、投入，但藝人隨時可以因為對分配不滿意毀約，這期間有太多不確定性。

《中國藝人經紀合同糾紛司法裁判大數據報告（2015-2020）》

以至于一些公司已不再選擇捧紅藝人，而是干脆把精力放在作品的發掘、宣傳上，牢牢把握作品版權，只是把藝人當做作品的演唱者而已。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加劇了“歌紅人不紅”的現象。

在本案代理人徐智省律師看來，類似陳雪凝這樣的合同糾紛，最根本還是要有對契約精神的尊重。首先，簽約前要有敬畏心，仔細認真閱讀合同文件，是否認同雙方權利義務條款，合同一旦簽訂要心懷契約精神全面履行，否則任意毀約產生糾紛會影響事業發展，也面臨承擔一定的法律責任；其次，糾紛一旦產生，需要及時求助專業的律師團隊介入，搜集、準備或挖掘相關證據，后續爭取糾紛解決的有利局面。

-全文完-

原標題：《陳雪凝再次敗訴，公司和藝人誰更受傷？》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