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作家阿乙重返生活現場 原創 趙瑜 文學報

書評

《騙子來到南方》是阿乙的最新小說集，比起之前的小說集，這本書里的故事更結實，語句更凝練，質量更均勻，總體上更突出奇幻詭異的風格。小說集里的十三篇，分為短章、短篇、中篇、寓言、故事新編五種形式。阿乙以簡凈的文字和奇妙的想象，講述了一個個荒誕而又真實的故事。他說，社會新聞和民間故事給了他靈感和新的突破點。最終，他以自身語言的手藝將這些沉重或虛空的故事編織到了一起。

在同為作家的趙瑜看來，“作家阿乙，正在由一個技術寫作者轉向現實主義的寫作，他越來越有干預現實的欲望，而這一切，都是一個作家到了一定年紀必然會去做的。”

阿乙在自己的新作《騙子來到南方》中化名為鄧安順，身份卻依然是一個作家。在小說中，他這樣介紹自己：“我的作品被翻譯至七國發行的事跡，對于故鄉人而言，猶如秋風之過耳，在澹臺主任那里卻激起極大反應。我寫過一篇反響寥寥的長篇，有十八點八萬字。澹臺主任說他一字落地抄下來，抄完五個筆記本，抄壞三支圓珠筆?！?/p>

《騙子來到南方》阿乙/著，譯林出版社

在《騙子來到南方》中，作家鄧安順通過回家看望母親，介入了當地一場接近荒誕的龐氏騙局。然而，用騙子唐南生的話說，我不是主動要騙他們的，是這些人非要我來騙。

騙局的開始，唐南生和他的“更江南集團”向紅烏市（縣級市）的民眾出售股權。唐南生和他的經理人續章便演了一出雙簧。當續章正在更江南的售樓部和廣大人民群眾簽訂股權認購書的時候，唐南生將本來擺放在桌子上的成摞的協議書，突然拿走了一半。不止如此，他還在廣播上勸告那些購買股權的民眾要謹慎。結果這一勸告可好，他傳遞出了一種投資資源的緊缺。于是，那些民眾在別人的示范下，開始哄搶。前面的人不讓后面的人往前沖，后面的人便拼命擠出一個縫隙來，也要拿到那份投資協議書。結果是，有人受傷住院，有人沒有搶到，回到家里，被家人一陣訓斥。

仿佛這個故事在當下社會新聞中，并不曲折，也沒有創意。然而，阿乙將敘述的重心放在了這些被一個投資漩渦欺騙了的人身上，他們的眾生相充滿了文學和社會學意義。

在購買股權的時候，唐南生向購買者承諾的是要在紅烏市建一個“江南濕地公園”以及“江南實驗養老小鎮”。然而，承諾總是有時間的。比如他們那塊荒地，一直荒廢在那里，這引起了本地投資人的恐慌。然而，唐南生有的是故事講給大家聽。

按照紅烏人的說法，唐南生許的這些空頭支票，相當于給當地人捏泡。本來2015年就應該交付使用的養老小鎮，被唐南生一次又一次地捏泡，來到了2017年的元旦。在元旦的慰問信中，唐南生捏泡說，偉大的項目將在2019年國慶節前完工，作為向全國人民的獻禮。

盡管后來的唐南生不再給被他欺騙的投資者捏泡，但是仍然有一部分投資者選擇相信唐南生，因為他一直沒有逃跑，不定期地出現在這些被騙者面前。有時候，唐南生的出現，會讓一些投資者淚流滿面，認為，他是一個有誠信的人，只是短時間遇到了困難。

阿乙的這種客觀敘述，讓地域文化中的面孔漸漸地模糊起來，仿佛這些人并不是一個一個的生動的人，而是一個群體，一個接受了有限信息的群體。

因為受害者的群體認知的差異，唐南生最后果然死于幾個債主的謀殺。破案的過程相當精細。阿乙在公安系統工作過，他絲毫也沒有浪費掉自己多年前的工作經驗。

《騙子來到南方》是一個作家重返生活現場以后的寫實之作，這篇小說的價值，是將一個故事中人物的鮮活群描。盡管阿乙所描述的人物是一群人。然而，仿佛這些人都有著職業和住址，正如阿乙在小說中籠統的交待，不少人是他的親戚。

阿乙熟悉這些小說中的人物，也熟悉他們的日常邏輯。比如在小說的開頭，阿乙這樣描述熟人社會對權力的崇拜。因為阿乙在小說中是一個著名的作家，而當地紅烏市的人大副主任澹臺主任也是一個寫作者。所以，在澹臺主任的打招呼下，當地的自來水公司搶修了阿乙老家的自來水長期沒有壓力的問題。

《騙子來到南方》是在用小說的方式來解釋什么叫做烏合之眾。騙子的邏輯如此透明，卻又如此管用。阿乙在小說中，不時地跳出敘述的場景，讓小說有了現場感和非虛構的氣質，是一種敘事上的探索。

讀完這部作品集，可以感受到，作家阿乙，正在由一個技術寫作者轉向現實主義的寫作，他越來越有干預現實的欲望，而這一切，都是一個作家到了一定年紀必然會去做的。

稿件編輯、新媒體編輯：鄭周明

配圖：攝圖網

原標題：《當作家阿乙重返生活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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